第六十三章 利刃

  明正律師事務所。

  齊肅已在這裡等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可遲遲沒有等到他要等的人。

  那位即將成為他未來師父的蘇律師，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他有些忐忑不安，擔心著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辦公室里突然進來一個人，高挑的身材，白色的襯衫，黑色的短裙，長發在腦後簡單地綰起，給人一種乾淨又利落的感覺，更吸引人的，是那張瓜子臉，五官精緻，明眸皓齒，擔得起一個「美女」二字。

  她走得很快，從他的身邊匆匆路過，挺直的腰背，高昂的頭頸，目不斜視，臉色嚴肅，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他的存在。

  齊肅的目光，好奇地追隨了過去。

  律師小可從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吶，你的師父來了。」

  她？

  齊肅又激動又驚訝，「她就是蘇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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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啊。」對於齊肅的驚訝，小可見怪不怪，「說實話，剛來事務所的時候，我還以為蘇律師是哪位當事人呢，後來才知道，她就是鼎鼎大名的蘇律師。」

  齊肅低聲請求道，「你能不能多跟我透露點關於蘇律師的事，這樣我好多了解她一些。」

  小可也是個熱心腸，索性拖了一張椅子坐過來，小聲道，「一年打贏六場無罪辯護，牛不牛？」

  「嗯，很牛。」這可不是一般律師能做到的啊。

  「這樣，我具體舉個例子吧，你聽過三年前發生的北城鬥毆案沒？」

  齊肅連忙點頭，「聽過，很有名的一個案子。」

  他還記得，案子的主要當事人，是姓馮。

  小可娓娓道來：「案子涉及十七個被告人，事發點是在一家小吃店的門口，當地檢察院以聚眾鬥毆罪和尋釁滋事罪兩個罪名，起訴了包括馮某在內的十七名被告，而馮某被指控的罪名，是本場聚眾鬥毆的主謀。」

  「但事實上，馮某並非此次案件的主謀，他其實也是個受害者，他也只是在受到不法侵害的情況下，予以了回擊。」

  「可結果，在辦案人員的勸說下，在案件起訴到法院的前一天，這位馮某竟然簽署了認罪認罰的具結書，但他在簽完具結書之後，又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明明是自己被打的，怎麼就變成了聚眾鬥毆的主謀呢，於是呢，這個馮某就通過人，找到了我們的蘇律師，跟蘇律師求助。」

  「你是說......」齊肅突然肅然起敬，「這個官司，就是蘇律師打的？」

  「嗯哼。」小可意猶未盡，繼續說道，「我們蘇律師當時毫不猶豫地就接下了這個案子，她大概也覺得，這兄弟，是實慘，無端被揍了不說，還落了個牢獄之災，被害人竟然成了被告人，你說冤不冤？」

  「冤。」齊肅的腦袋點得更勤快了。

  「於是我們的蘇律師，就決定為這位馮某進行無罪辯護，但這時，這位馮某呢，自己反而擔心了，他怕在簽了具結書後再反悔會被重罰。」

  「誒，你知道我們的蘇律師是怎麼說的嗎？」小可的臉上露出自豪感，仿佛成就的是他自己一樣，「我們的蘇律師，蘇女俠，非常嚴肅地告訴這位當事人，你既然選擇了我，就必須無條件相信我，我是你的律師，絕不可能害你，錯的就是錯的，錯的永遠不可能變成對的，這個案子不僅要打，而且一定會打贏！」

  「蘇律師接了這個案子後，就跟我們的黃律師一起，共同為這位馮某辯護......」

  「等下。」齊肅堪堪舉起想發言的手，「黃律師又是誰？」

  「這個等會兒再說。」小可不滿他的打斷，「別插嘴，繼續聽我說。」

  「哦，好。」齊肅乖乖地坐回去聽講了。

  「就這樣，蘇律師和黃律師，在北城法院展開了一場激烈的無罪辯護，那場面，簡直是刀光劍影，精彩至極啊，當時，控方抓住了馮某反悔的行為，就建議加重量刑，咱們的蘇律師和黃律師呢，頂住了壓力，堅持從事實法理證據等方面進行細緻的辯護，與控方展開了激烈的交鋒，通過對證據的全面梳理，再現了案件的全部過程，推翻了控方對案件的定性，法院最後收回了起訴。」

  「我當時有幸跟著師父參加了那次的庭審，真的，我都差點站起來給兩位律師鼓掌了，全程狂飆，特別特別精彩，可惜，不能錄像，你是無緣看得上了。」

  他們都知道，一個律師，是不是有絕對的實力，只有在庭審中，才能真正地看清。

  所以，齊肅完全不懷疑小可的話，他見著小可應該是說完了，又小心翼翼道，「這個黃律師，是哪位律師？」

  「哦。」小可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黃律師是蘇律師的師父。」

  「啊？」

  「其實蘇律師剛來律師事務所的時候，也只是個小助理，是黃律師慧眼識珠，將她帶出來的。」

  「這樣啊。」齊肅心想，那這個黃律師肯定也是個很厲害的人。

  「原以為呢，咱們的蘇律師功成名就之後，會另謀出路或者出去單幹，但人家，根本沒有這個想法。」小可心生佩服地望了一眼蘇律師的辦公室方向，「她啊，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到今天還在跟黃律師搭檔著呢。」

  不難發現，小可對這位蘇律師的欣賞，是發自內心的，誇獎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咱們蘇律師是事務所的一名驍勇善戰的女將，在庭審上發言的風格非常的犀利，一個辯護點，她能從不同的角度論證出幾十條理由出來，而且針針見血，在庭審上的力度，一般對手是招架不住的，所以啊，她有個外號，叫律政鋼鐵俠。」

  這外號......

  「這好像跟蘇律師的外表不太相符啊。」齊肅忍不住脫口而出。

  「是吧？我也覺得是。」似乎是覺得接下來的話太過於私人，小可將腦袋又湊近了些，悄聲道，「告訴你個秘密，我們蘇律師不僅能力強，人長得漂亮，還是個單身呢，妥妥的黃金單身俏佳人。」

  齊肅忍不住笑了，他覺得這樣的小可，是真的可愛死了。

  「你快去吧，去見見你的師父。」小可收了八卦還不忘叮囑，「要注意察言觀色，小心說話，蘇律師平日裡除了工作，不怎麼跟大傢伙兒聊天，有時候嚴肅得我都怕，你可千萬別惹了她生氣啊。」

  聽小可這麼一說，齊肅突然就想起來剛剛見到蘇律師的第一眼。

  那張清秀的臉上，並沒有半分的笑容，看起來是真的很嚴肅的樣子。

  這樣一想，齊肅的心就更忐忑了，當他敲開辦公室的門，看到正坐在辦公桌前盯著他看的人時，他整個人都慌了。

  那雙眼睛清澈明亮，洞若觀火，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威懾力。

  「蘇......蘇律師。」齊肅捏了捏拳頭，「我......我......是來跟著您學習的實習律師，我叫齊肅，齊天大聖的齊，嚴肅的......肅。」

  齊肅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他有點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那隻白皙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轉著一支黑色金屬的原子筆，優美的唇形劃出一個淺淺的弧度，聲音清冷，「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律師，除了要掌握紮實的法律知識和專業技能外，還要有清晰明了，條理分明，和臨危不亂的表達能力，如果連話都說不利索，那我勸你，還是放棄做律師這條路。」

  「我......我只是有些緊張。」齊肅垂了腦袋道，「蘇律師，對不起，我會改。」

  「拭目以待。」

  片刻的沉默後，座位上的人突然起身走到了窗戶前，齊肅這才發現，辦公室里原來還坐著一個人。

  一個看起來大概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在心裡偷偷地想，這個一臉正氣的男人，會不會就是那位黃律師。

  「去找人事，讓他們帶你去你的工位，一會兒我讓人給你找一些案例資料，這幾天你好好看看，寫一份報告給我。」

  齊肅認真地聽著，生怕自己聽漏一個字，這位蘇律師，看起來好像不太好相處啊。

  「我看你跟小可律師挺合得來，往後，可以多跟他請教。」

  天哪，蘇律師是看到他跟小可律師聊天了嗎？那會不會怪他啊？

  「先出去吧。」

  齊肅不敢多說，迅速從辦公室退了出來，關上門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這個蘇律師的氣場，真大啊。

  待人走後，黃凱風一邊端起蘇弦續上的紅茶，一邊翹起了二郎腿，「我說，你就不能稍微女人一點，你看把孩子嚇得。」

  蘇弦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茶具，「利刃都是磨出來的，這點小壓力都受不了，能成什麼大事。」

  黃凱風哈哈大笑，「好啊丫頭，你這是秋後算帳啊。」

  這句話，原本是他說的，她竟然一字不落地記住了。

  這丫頭，他沒看錯。

  原本只是於心不忍，帶了她在身邊，結果發現，自己竟然撿了個寶，還是個無價之寶，真是老天開眼啊，讓他黃凱風也有如此好運的時候。

  「我哪裡敢，你可是我師父。」蘇弦一改剛剛的嚴肅，淺淺地笑了一下。

  他是她的恩師，這一點，她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