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爸媽
2024-06-19 03:46:41
作者: 孟夏知時
面對天真的童顏,蘇弦溫柔地笑著:「姐姐也想看看漂亮的櫻花,但姐姐沒去過北城,這樣吧,等你的病好了,姐姐也畢業了,就帶你去北城看櫻花好不好?」
笑容慢慢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充滿失望的小臉兒:「我知道我的病不會好了,可能哪天就死掉了,院長媽媽總是說我得的是小病,很快就能好的,但我知道,我這裡生病了,是大病,治不好的。」
小傢伙指著自己的心窩窩:「你們大人總以為我們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其實我們什麼都懂。」
是啊,他們可能什麼都懂,懂得比他們想像得還要多。
來運的小手指就像戳在了蘇弦的心上,她覺得心裡挺難受的,難受得想哭。
這世間有很多不平之事,有很多無法直視的現實,也有很多想幫卻又無能為力的人,可偏偏這所有的無能為力,會經常赤裸裸地擺在你面前,讓你不得不直視,不得不面對。
蘇弦對於這樣的蒼白無力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傷。
或許自己能勇敢地跨過生活所帶來的每一道坎坷,但卻面對不了眼前本可以事不關己的悲涼,因為來運的話,蘇弦的心揪著難受,她包裹著她的小手,抬頭跟左月堯說:「你將來一定要當個好醫生啊。」
左月堯騰出一隻手捏了捏蘇弦不是很有肉感的臉頰:「太感性了不是什麼好事,她都比你堅強。」
蘇弦吸了吸鼻子:「堅強有什麼好的,那都是裝出來的,女孩子柔柔弱弱得多招人疼啊。」
「哦?」左月堯逗弄著:「那讓姐姐給我們表演一個,柔柔弱弱的是什麼樣子的,好不好?」
來運拍著手叫好。
蘇弦於是捏著嗓子說了幾句大家閨秀的話,來運的小胖手指著她:「姐姐,你好假啊,一點也不像你,哥哥都笑話你啦。」
蘇弦這才想起來,她跟左月堯之間,似乎還有帳沒算,於是撇過臉去:「我不認識他。」
「你不認識我?」來運想下來,左月堯慢慢地把她放在了地上,動作輕柔得簡直讓人嫉妒,蘇弦跟著跑,卻被他抓住了。
「你確定不認識我?」
蘇弦嘴硬:「反正不熟。」
「好吧。」左月堯鬆了手:「自從你來到南大,我努力地彌補當年的不告而別,努力地讓你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感受到溫暖,又努力地讓你的所有事儘量變得順利,沒想到,我這麼做卻換來一句不熟。」
蘇弦似乎聽到了他的嘆息,又覺著這話帶了些哀傷:「我該說是我做錯了,還是我想錯了?」
見他要走,蘇弦著急得一跺腳:「那你也不該冤枉我,說我跟溫教官有那什麼關係!那天我想當著你的面把話說清楚的,可你走得連頭都不回一下!你這樣很討厭知道不!」
左月堯站住了,回頭:「你是說,那天你當著我的面想接電話,是為了向我證明你不喜歡他?」
蘇弦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意思,一點頭:「差不多吧,不過你沒給我機會不是。」
來運又突然跑回來了,抱著左月堯的小腿:「哥哥,跟我們一起玩吧。」
左月堯低頭看著這個小傢伙,笑意漸濃:「你喊姐姐跟我們一起。」
「可姐姐說不認識你啊。」
蘇弦佯裝看天,聽左月堯帶著戲謔的聲音道:「現在她應該認識了,不信你去試試。」
於是來運跑了過來,揪著蘇弦的衣角:「姐姐,你要跟哥哥一起玩嗎?」
這話問得實在很孩子化,她總不能去糾正一個孩子的語言,於是拉起了她的小手:「走。」
來運伸出另一隻手牽住了左月堯的手,三個人走著走著,來運突然不走了。
他們看著她咧著一張小嘴兒,笑得十分的開心,對著小夥伴甜甜地道:「我覺得,你們像我的爸爸媽媽。」
誰都知道來運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所以蘇弦聽到這話的時候,心裡酸得不行,等酸完了又覺著這話頗有歧義,於是她等著左月堯來糾正這話的歧義。
結果他糾正成為:「如果來運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當你的爸爸媽媽。」
來運拍著小手蹦蹦跳跳地邊跑邊叫:「我有爸爸媽媽咯。」
蘇弦十分鄙視:「這么小的孩子你都騙,也不害臊。」
「騙?」左月堯輕笑:「我從不騙人。」
蘇弦不滿:「你才多大,就當人家爸爸。」
左月堯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只要她開心,我不介意在這個年紀多個女兒。」
她突然意識到,他是真的沒有開玩笑。
而且在之後的歲月里,他用實際行動證明著這句話。
他們在福利院陪著孩子們玩到快天黑才依依不捨地道別,大概跟左月堯之間有著與生俱來的緣分,走的時候抓著左月堯的手怎麼也不鬆開,院長有些無奈:「這孩子除了我,還從來沒跟誰這麼親過。」
左月堯蹲下身子,拉著來運的小胖手,像極了一個父親般:「爸爸媽媽會經常來看你的。」
來運仰起了小腦袋,期待的目光看向蘇弦:「媽媽,下次來可不能跟爸爸吵架了,爸爸是個好人。」
蘇弦的嘴角抽了抽,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不吵架。」
他們從福利院出來後,陳碧玉扎到左月堯和蘇弦的中間:「你們什麼時候成了人家爸爸媽媽了,你倆......」
「晚上是不是有個聚餐?」左月堯顧左右而言它。
陳碧玉也是個好打發的人,「是啊,社長不是說了嘛,今天要是活動順利的話,晚上就犒勞大家。」
「今天的活動別說順利了,當真是順利得很吶,社長,親愛的社長!」陳碧玉吊著嗓子喊:「一會兒我們去哪兒吃飯,我都快餓死了,除了那鬼軍訓,這是第二次站這麼久。」
提到軍訓,蘇弦又想起了溫何。
自那日後,她跟溫何敞開了一次心扉,心扉敞開後,溫何就徹底的失去了消息。
只是蘇弦一直沒刪掉溫何的號碼,她對他,有著歉意。
這歉意來自她的私心。
記得那次兩人的最後聊天。
蘇弦:溫教官,我沒有想過在大學裡談戀愛。
溫何:我可以等你畢業。
蘇弦:不用了,我相信溫教官一定能找到適合你的那個人,而那個人,一定不是我。
溫何: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蘇弦:不是。
溫何: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我退出;如果不是,我願意等。
蘇弦:是。
就這樣,溫何從此就像失蹤了一樣。
蘇弦不知道這算不算溫何的一段感情,但對於她來說,只能算是小插曲,插曲結束後,她學著溫何問自己,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將認識的所有的異性反覆篩選了一遍,最後得出一個十分精闢的結論:都是兄弟。
這讓蘇弦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縱觀目睹到的各種情感糾葛,她認為孑然一身還是很有優點的。
社長當真會挑地方,靠近江邊的一處公園,公園裡可以自助燒烤,秋風雖有涼意,但跟合拍的人在一起,依景傍水,露天而席,吃吃喝喝,當真是不錯。
蘇弦第一次靠近江邊,這離當初左月堯承諾要帶她來江邊走走,已過去了好久了,她瞄了他一眼,他正在跟社長說話,那件灰色的外套跟她的這件灰色十分相似,但穿在他的身上叫帥氣,而在她的身上,就略顯邋遢了。
於是蘇弦將自己的衣服左右上下的扯了扯,以示自己並不是很邋遢,她沒弄過燒烤,只能在一邊打打下手。
自打從鶴雲嶺出來,她經歷了無數個第一次。
圍著桌子坐下來的時候,陳碧玉拖著她的塑料凳擠在了左月堯跟蘇弦的中間,並恬不知恥地問左月堯:「男神,我想跟你坐一起,行嗎?」
左月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沒問題。」
這讓陳碧玉衝著蘇弦擠眉弄眼,並小聲地告訴:「看吧,我就說男神對我有意思吧,看來之前是欲擒故縱。」
蘇弦把自己的凳子往旁邊挪了挪,讓自己離陳碧玉遠一些,太聒噪了。
「今天我們就以茶代酒,來慶祝兩件事。」社長今天一天的笑容都無比的燦爛:「這一來呢,慶祝我們的社團活動比任何時候都要順利,圓滿的完成。」
「二來呢,歡迎我們男神的加入,並感謝我們男神今天的出色表現。」
蘇弦心下哼了哼,啥出色表現,以色示人唄。
茶過三旬,氣氛轟然而起,充滿了歡聲笑語,陳碧玉努力地討好著左月堯,但他並不為所動,偶爾跟社長說上幾句話,但偶爾也會隔著陳碧玉給蘇弦遞上一根串串兒。
蘇弦咬著串串兒,有種被打入冷宮的被忽略感。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忽冷忽熱?
她以為從福利院出來,他們之間就已經休戰了呢,可到了這裡,他又沒跟她說上一個字。
氣氛烘托之下,陳碧玉又開始不分場合地張牙舞爪:「男神,你就老實交代了吧,來我們社團,是不是為了我?」
蘇弦恨不得將耳朵貼了過去。
「不是。」左月堯的聲音淡淡的,輕輕地,但很認真。
陳碧玉卻不死心:「切,還不承認呢。」
在眾人的鬨笑聲中,左月堯的目光落在蘇弦的身上,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笑容,暖暖的,仿佛能化解這秋意下的涼意。
他將一粒小石子,輕輕地投入了一波靜靜的湖水中,動作輕柔,湖水卻蕩漾開來,久久無法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