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海邊

  第三百零六章 海邊

  海生有些緊張。

  

  他十來歲就在鹽場做工，幹了有小半輩子，從什麼都不懂的小海到海師傅，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懂。

  幾十年前賣了力氣虧了本，海生這些年身體越來越不好，便到了鋪里做了「掌眼」。

  所謂掌眼，就是去看鹽的品質。大啟鹽多，海生這幾十年也見過各式各樣的鹽，海鹽、池鹽、井鹽、土鹽、砂石鹽、崖鹽……就連那不常見的樹葉鹽和光明鹽，海生都見過不少。

  他只有一看一嘗，便能知道鹽的品質。他在閩城鹽師傅裡面也是叫得上名號的，遠近的人都要喊一聲海師傅。

  海生從沒想到，他這一身本事，有天還能讓他見到欽差老爺！

  聽說這欽差老爺是皇上派來的，官大著呢！他本來以為見到官老爺就頂天了，誰想到又見到了那天仙一般的官夫人！

  海生拘謹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生怕自己身上的鹹味熏到了貴人。

  阮恬恬打量著眼前的人，海生是廚娘介紹的鹽師傅，今年剛剛五十。他身材矮小，皮膚黝黑，滿是褶子，頭髮已經白了，若說六七十也是有人信的。唯獨一雙眼睛裡透著光，不似老人的渾濁。

  知道他在緊張，阮恬恬便和善的笑笑：「今日請海師傅過來，是想讓海師傅幫忙看看鹽。」

  說著，便讓白芷把自己曬出來的鹽端了過去。

  她曬出來的沒多少，全都堆到了碟子上。許是接觸到了自己熟悉的東西，海生不由得放鬆下來。他只看了幾眼，又拿手指捏揉了一番，便肯定道：「夫人這鹽，當是海鹽。」

  阮恬恬是分不清楚的，哪怕上輩子她也不知道這些鹽有什麼不同，於是虛心請教了一下。對於海生來說，這本是要傳給徒弟的方法，可被天仙一樣的官夫人一問，他便忍不住道：「海鹽細密，質軟卻有型；若是湖鹽，則又硬又粗。」

  「這在海鹽里又屬於幾等呢？」阮恬恬問道。

  海生沉吟一下，道了聲得罪，捏起幾粒鹽嘗了嘗，半晌道：「味咸而無苦，無雜質……在海鹽中，也屬於中上等。」

  阮恬恬眼睛亮了，趕緊讓人奉上茶水給老師傅漱口，海生嘗了一輩子鹽，這點鹹味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可還是沒忍住咕嚕咕嚕將顧府的茶水喝了個乾淨。

  這可是官老爺家的水呢！旁人想喝還喝不到呢！

  海生喝了水，又忍不住道：「這鹽嘗起來不像是閩州的鹽，然又是海鹽無錯……敢問夫人，這可是荊嵐那邊的鹽？」

  阮恬恬這次是真的震驚了，眼前的師傅竟然能連哪個鹽場的鹽都嘗的出來？

  海生見狀，帶著掩不住的驕傲道：「小人嘗了快四十年的鹽啦，每個場子的滷水不同，方法不同，出來的鹽也不一樣。」

  阮恬恬忍不住與海生又聊了幾句，旁的這位鹽師傅可能不知道，但對鹽可是如數家珍。阮恬恬聽後大有所獲，當即讓人賞了海生。

  顧雲也沒想到，阮恬恬自己在家琢磨，還能琢磨出中上等的鹽。看著這鹽誕生的小舟和阿珠更為詫異，怎麼也想不通。都是曬鹽，為什麼夫人就曬出了上等鹽？

  而阮恬恬，心裡已經能確定了。

  只要完成過濾這一步，海水曬鹽的方法就是可行的！可是如何能將過濾量產呢？總不能讓人做出巨型漏斗吧？

  她摸摸下巴，好像又陷入了另一個瓶頸。

  而顧雲，也在一邊若有所思。

  現在沒辦法動幾大氏族還有個原因，製鹽的技術被他們牢牢掌控著。每次朝廷想有動作，鹽場必定要出點事情。如果能跳出之前的製鹽方法，那這幾大家族便不足為懼……

  顧雲抬頭認真看向阮恬恬：「恬兒，這曬鹽之法，怕是要加快了。」

  當晚，府里用阮恬恬曬的鹽給幾位主人做了吃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搭上了話而興奮，陳立那邊還時不時給顧府送些小菜。

  這小菜送的也很講究，都是當地特色，不值什麼錢，但都是心意。

  顧雲偶爾收偶爾拒，讓陳家的人摸不清規律。

  今日桌上擺著的一碟小醬就是陳家送來的，經過廚娘鑑定，這是由海膽、紅螺肉等製成，都是當地常見的食材，但由於製作過程略微複雜，倒也沒人特別來賣，都是自家做著吃吃。阮恬恬嘗了一小小點，覺得異常鮮美，非常下飯。

  懶懶散散又過兩日，曬鹽之法卡在了過濾那裡，阮恬恬沒想到什麼好的思路，索性給自己放個假，央著顧雲與她去海邊玩玩。顧雲寵她，沒有不應的道理，顧府諸人便收拾東西，出發出了城。

  出了城門往東走兩炷香的時間便能看到海岸線，岸邊零散幾戶漁民，家家都建在海邊，門前停著小船。到了地方，阮恬恬才發現這裡與她想像中的海邊不太一樣，沒有潔白柔軟的沙灘，只有一些顏色暗沉的沙土，海的顏色也有些深，不過遠處的風景看上去還是很美的。

  這裡離阿珠家很近，她自覺擔任起了「導遊」，文靜的姑娘臉上難得有了些喜色：「再往西邊走點，會有白色的沙！踩起來很舒服！」

  阮恬恬眼睛一下就亮了，想去！

  顧雲最清楚老婆，問道：「遠嗎？」

  阿珠想了想：「馬車過去有些難走，不過可以坐船，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這裡自然只有漁民們打漁的小船，要是管家在場，能將阿珠用眼睛剜死。阮恬恬實在想看看潔白的沙灘，眼巴巴看向顧雲。顧雲思量道：「讓才景和阿莫先去探探路，若是無礙，咱們再去。」

  才景阿莫領命，阿珠衝著那幾戶漁家說了些聽不懂的話，漁家很快拉了一艘小船。

  阮恬恬坐在馬車裡，在陰涼地看著遠處的海。上輩子她在內陸長大，格外喜歡海，每年都要去海邊玩上兩個月。

  左右也是無聊，阮恬恬便下了馬，和顧雲低語幾句，兩人往岸邊走去。有正在織網的漁家看見，只以為他們是哪家的公子夫人，倒也不怕，露出笑大大方方讓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