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密談

  第二百九十四章 密談

  富貴院中，依舊是夜明閣外，依舊是阮恬恬曾去過的那座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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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恬恬上次來得忐忑，只顧著被地龍吸引了目光，沒顧得上打量這座亭子。而顧雲年少時期長居富貴院，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富貴院本是很落魄的院子，單有「富貴」二字，題於亭上。

  寫字的人是大啟朝先祖。

  旁人只知大啟當朝宰相是三代帝師，卻不知桑家是累世功勳，大啟建朝初始，先祖便替桑家題字「富貴」。桑家也一直低調，直到了聖明天子這代，才出了個喜好富貴的小老頭。

  自此，奇珍異寶都免不了在這富貴院中走上一趟。

  亭外的池塘中荷花已經謝了，只剩下猶有殘綠的蓮葉。偶爾幾隻蜻蜓點水，又在蓮葉上停留些許。風中帶著幾分涼意，然秋的氣息卻好似沒有進入這間院子。九月茉莉花如雪，白色的小花伴隨著清香沁人心脾。

  宰相、顧雲、桑若羽三人坐在富貴亭中。

  小老頭喜好奢靡卻不浪費，廳中十數盤小菜各個精緻但分量極少，三人食用綽綽有餘。顧雲拎了一壺桃花釀，讓侍女溫熱，又親自給老師倒上。

  桃花香氣沖鼻，桑宰相微微嗅著，又抿了一口，哈哈大笑：「小女娃釀的酒，滿是甜味，怎麼不見她過來？」

  這酒，正是阮恬恬半年前的桃花釀，他們離開昭通的時候，挖了幾壇帶走。

  顧雲還未說話，桑若羽便阿巴阿巴講個不停，亮著眼睛說小麼：「爹爹，你若見上一面，便知道那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孩子了。」

  宰相也提了性質：「哦？知你養了個孩子，卻不知如此可愛，等身體養好，也抱來讓老夫瞧瞧。」

  顧雲對這位老師一向是尊敬的，聞言道：「定然。」

  師徒幾人的桌上，一向是先吃飯，後談事。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侍女們撤下殘羹，又上了茶。

  小老頭是個很矛盾的人，比如他院中種的茉莉千金難買，又比如他拿著名貴品種的茉莉花來泡茶。

  顧雲看著茉莉骨朵，想著一會要給阮恬恬摘幾朵回去。

  恬兒喜歡茉莉，他們在雲中城旁的東村小院裡，種了很多茉莉。

  「容兒成了家之後，越發耽於琴瑟了。」桑宰相品著茉莉茶，慢悠悠道。

  顧雲笑了笑，知道老師是指他跑去杭城的事。

  「壑日關戰亂平，北川二十年來不敢再犯我大啟邊境，血苗之禍已解，若羌公主掌權，不日怕又是一位女帝，當年的盟約猶在。」顧雲頓了頓，「荊嵐……」

  「荊嵐蠢蠢欲動。」桑若羽幫他補充完整。

  亭內靜了。

  大啟建朝三百餘年，在聖明天子之前已有頹態，及至聖明天子繼位，才稍稍肅清朝政。聖明天子大力發展商業，稱得上另闢蹊徑力挽狂瀾。然邊關仍有零星戰亂，甚至朝中皇子接連喪命，國祚不穩。

  北川都道大啟將亡，國運已微，駭然出兵。卻不知聖明天子咬碎牙自己吞掉，風燭殘年護著搖搖欲墜的國家，護著那一點血脈。

  他發展的商貿之路，為整個大啟繳納出近五成的稅銀。這些稅銀送往邊疆，他們和北川的一場戰打了近五年，大啟贏了。

  可這個國家徹底安穩了嗎？

  讓諸多皇子喪命的刺客是北川派來的，可那些古怪的毒藥，卻不是北川所有的。

  荊嵐擅毒。

  桑宰相放下茶盞，滿是皺紋的臉上難得斂了笑意。

  荊嵐王位上坐著的是個只懂吃喝玩樂的草包，朝政軍權把持在異姓王手中。早年聖明天子幼妹嫁了過去，換了荊嵐與大啟邊疆長達二十年的穩定。

  然而最近，荊嵐軍隊調動繁多。大啟四周若是還有哪裡不能讓富貴院放心，便只有這裡了。

  「朝暮公主……」桑宰相緩緩開口。

  就在這時，有侍女突然快步過來，在宰相身邊耳語幾句。桑宰相面露詫異，連忙站了起來往亭外走。桑若羽和顧雲對視一眼，趕緊跟上。幾人還沒走到院外，便看三四個侍衛圍著一個穿褐色長袍戴兜帽的人走近。

  「參見陛下！」宰相行禮，桑若羽與顧雲跟上。天子微微仰頭，清冷道：「無需多禮。」

  眾人與天子進了富貴亭，侍女前來卸掉天子身上的外袍，露出內里明黃色的衣襟。

  天子示意眾人入座，桑宰相讓出首位，侍女們飛速將茉莉茶換成天子喜愛的御前龍井。

  「雲卿。」天子開口，昳麗的面容沒什麼表情：「許久不見。」

  要是外人看見，恐怕要提心弔膽，但顧雲深知天子一向如此。

  顧雲也展出一個極淡的笑容：「雖居西南，不敢忘君恩。」

  茶水熱騰，散發出獨有的香味，卻沒人再飲。

  「聽聞雲卿帶回來了個女兒？」天子的手放在茶杯上，他的指尖冰冷，茶杯卻溫熱。

  小麼的事情，顧雲並未瞞著，但也沒聲張。

  顧雲的神情有幾分冷淡，目光微垂：「小女體弱，尚未入譜。」

  天子笑了一下，又轉而看向桑若羽，語氣總算帶了些許人氣：「這次回來，雲卿當好好管管若羽。這麼大的人了，天天流連教坊像什麼樣？我那彈劾的摺子可堆了不少。」

  大啟並不禁止官員出入教坊，然光天化日總去狎妓也不是光彩的事。桑若羽聞言無辜咋呼道：「皇上聖明！我只是去喝喝小酒聽聽小曲！」

  這次，天子眼裡也帶了些笑意。

  「老師沒想著，為師弟尋一門親事？」

  帝師不是白叫的，桑宰相笑眯眯道：「隨他，隨他。」

  「端莊這一年深居簡出，心性倒也收斂了不少。她和若羽一動一靜，我看配著倒好。」

  整個京中誰不知道端莊公主單戀顧雲，為此硬生生拖過了嫁人的年齡。天子這話一出，亭中再次無人說話。顧雲像是什麼都沒聽到，桑宰相老狐狸一樣滿臉笑意，最後還是桑若羽打破寧靜，尷尬道：「不，聖上，還是不耽誤公主了。」

  他苦著一張臉，滿臉告饒。

  然天子卻沒接話，他總算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

  「東邊傳來消息，朝暮公主久病不愈，怕是熬不過今年。」

  天子又輕飄飄一句：「雲卿，過幾日昶兒生辰，把你那小女兒也帶來。昶兒一人在宮中，整日無人做伴，朕也心疼。」

  顧雲目光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