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你能給多少

  夏氏在家焦心地盼了一夜，終於在第二天早上盼來了兒子。李老太爺和李夢霄這一對父子倆卻是沒回來。

  雖然沒回來，卻讓李稹元捎了話來。

  「我回去做什麼呢，你娘已是韓家婦了。我就是回去了，也是和沈家人站到一邊兒。你們別忘了，那丫頭和我們家的關係。可我要站到沈家那一邊兒，我怕你爹在地底下怪我，乾脆就躲了吧。再者，你娘這回把我長輩，可不是什麼討巧的事兒。真要是想做回我李家婦，這件事一旦查證，我也只能給你娘一碗藥了。回去吧，把我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還有，那事兒，若是她做的，叫她自己去沈家求個情吧，人家願意放她一馬，那是她的造化，不願放，是她的命！」

  聽著兒子平板無波地轉述著李老太爺的話，夏氏心裡底一陣陣的發寒，手都是抖的。

  一碗藥，一碗藥，一碗藥……

  

  夏氏心弦顫到極處，砰一聲繃斷，整個人猛地跳起來。

  她現在才明白過來，這一趟回來，回來錯了！

  有些慌亂地朝李稹元道，「元哥兒，你相信娘，這回事兒，真的和我沒關係。你忘了，娘早應過你，往後要安生的過日子，再不沾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

  其實，夏氏早忘了和兒子說過的話了。這回只所以她沒摻和，是沒有好法子。也怯也怕並不敢！

  昨兒她自回到李家的老宅子裡，就閉門不出，但外頭的消息，還是知道一二的。

  楊小五等人前腳縱馬進了村子，後腳她就知道了。

  夏氏忐忑不安的心裡閃過一絲慶幸，這回真沒她什麼事兒！

  李稹元身子一動不動，面色陰沉，眼若寒潭，一言不發地看著夏氏。

  夏氏真的慌了，手足無措，指天指地的發誓，「元哥兒，你相信娘，這回的事真的不是娘做的，是方氏，是方氏那個賤人，蠢笨如豬的賤人！」

  看著恐慌無措歇斯底里的夏氏，李稹元心底百般滋味兒翻騰。

  恨？可憐？怨？怒？他也說不清為什麼。

  只知道眼下這樁事，讓他無比的焦躁煩怒。

  少年舉子，本該得意縱情的人生，他卻被親娘連累至此……

  默默地看著張皇失措的夏氏，無措又慌亂地表白了好一會子。

  李稹元一聲嘆，「這件事即然和你無關，就去找沈大伯娘吧。」

  到現在他都不敢多問一句，沈樂瑤的事兒是不是和她有關。

  他怕從夏氏嘴裡聽到肯定的回答，自己無所適從，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身上背著兩條人命的母親。也似，那話一問出口，世人都知道了一般。

  夏氏愣了一下，眼睛猛地一亮，「對，就該找她！」

  馬氏和沈老大先是叫沈樂妍和老沈頭當眾的那些氣得不輕，又突見沈老二家裡來了這麼些幫襯，更是不忿。沈老二這裡忙得熱火朝天的置酒擺酒，她在家裡氣得摔鍋打碗兒的。

  氣兒不順，自然要撒。在家裡轉了半天的眼珠子，就想到一個能讓她可著勁兒撒氣的人，那就是夏氏！

  馬氏幾乎是打了雞血一般，雄赳赳氣昂昂的過了大坑，衝到夏氏的院門外，撩起裙擺，高抬起腳，正要來個驚天動地的興師問罪，陳舊的院門兒居然「吱呀」一聲開了。

  門裡門外的人，看到對方，俱是一愣。

  最先反應過來的馬氏，把腳一收，雙手一掐，運足氣正要朝內氣吞山河。

  李稹元已懇切地長揖及地，「沈大伯娘來了，正要去您家尋您呢。」

  馬氏運到一半的氣，被他這一個長輯，給驚得頓時泄了個乾乾淨淨。隨即她高抬起頭，斜著門內滿臉懇切地夏氏母子，「喲喲喲」的譏諷起來，「今兒這太陽可是打西邊兒出來了。我竟然能得你們一個好臉兒！」

  李稹元笑得溫和，「沈大伯娘這是哪裡話？咱們本是比遠親還親的近鄰，您是我的長輩，稹元合該以大禮待之。」

  夏氏亦緊跟兒子的步伐，溫和中帶著絲絲的愧疚，愧疚中又帶著幾分親昵，上手親熱地來拉馬氏，「沈大嫂，進來說話兒！」

  馬氏的氣兒還沒撒呢，哪能這麼輕易的就算了。大力把胳膊一輪，避開夏氏的手，瞪眼嚷道，「姓夏的，你別又給老娘套近乎，我家瑤丫頭的帳，我還沒和你算呢！」

  李稹元笑容不變，依舊溫和可親，「沈大伯娘，我們才剛想去找你，也是為了算我沈家妹子早亡的這筆帳！」

  喲，這話可新鮮！

  馬氏驚訝地瞅著這母子倆，一時忘了說話。

  夏氏趁機手上用力，把馬氏拉到院中，邊兒上的小丫頭子，飛快地把院門關起來，順手下了門閂。

  馬氏急了，揮開夏氏的胳膊，大聲嚷嚷，「你們想幹什麼？殺人滅口？」

  「哪有？」李稹元溫和地笑道，「不過是事關錢財的事兒，不好叫外人聽見！」

  「錢財」這倆字眼兒可戳中了馬氏的癢處了。

  立馬息了聲，眼帶疑惑地瞅著這母子倆，「你們要給我銀子？」說這話，她聲氣兒猛地撥高，一把攥住夏氏的衣領，惡狠狠地在推來搡去，「我就知道，我家的瑤丫頭，是你這個黑心爛肺的玩藝給害的，你賠我的瑤丫頭，你賠我的瑤丫頭！」

  夏氏被她推搡得說不出話來，急得上手去拽馬氏的手，想要分辯。

  立在一旁的李稹元已輕聲道，「是。」

  他承認得乾脆利索，倒讓馬氏愣怔了，「是？」

  李稹元微沉著眼盯著馬氏緊緊攥著夏氏前襟的雙手，「沈大伯娘不就想讓我們承認，我沈家妹子的死和我娘有關麼？我們承認了就是！」

  馬氏氣得嘴一張就喊。

  李稹元已微凜著眼，淡淡地道，「是要出氣，還是要銀子，沈大伯娘自己選！」

  馬氏大張開的嘴，登時又合上了。

  兒子似是而非的話，讓夏氏瞬間穩了心神，也有了底氣，氣哼哼把馬氏的手甩開，抬腳朝屋裡走，「你們都說瑤丫頭是我害的，我辯白了這一年多，也沒信，乾脆也不辯了。是我害的，就是我害的吧！我願意擔這個惡名！」

  馬氏氣得嘴一張又要嚷。

  夏氏已飛快地道，「再說，我瑤兒侄女兒也可憐，你們也不容易。如今人家逼我至此，我也沒了旁的辯白的法子。只好求沈大嫂出面幫著說句公道話，放我一條生路。我願意傾盡所有，贖我當時不該張羅讓我瑤兒侄女進府的罪！」

  夏氏這話，可是一句罪沒認。馬氏當然聽明白了，也不忿。可一聽到「傾盡所有」幾個字兒，馬氏登時就忘了氣和怒，忘了質問，趕忙問，「你能給多少？」

  夏氏肩頭微不可見的一垮，心底長長的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