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相請

  眾小姑娘們被她義正辭嚴的一番，訓得俱是一怔，反應過來，那個眉眼尖利的小姑娘就指著她大聲喊，「誰要和你日後好相見？」

  「就是啊，說句不好聽，咱們可是雲泥之別，哪有還有什麼機會再見面呢？」還是緊跟在這小姑娘的步伐的那個小姑娘，側著身，搖著團扇，挑著眉扯著嘴角，一臉說不出的譏諷好笑。

  

  「所以呢？」沈樂妍根本不氣，只是覺得這幾個小姑娘的高高在上讓人好笑，她緩緩抱起胳膊，微微偏了頭斜睨著這幾個小姑娘，閒閒地道，「本來就是雲泥之別了，你們為什麼還不放過我？非要把本來就泥里的我，往下使勁兒踩幾腳？怎麼？沒出生在你們世家大族裡的人就該死麼？小姑娘們，你們可別忘了，你們的這份高高在上，是我們這樣螞蟻一樣的人給托起來的。哪一天沒了我們這些人，你們自家也什麼都不是了！」

  「我呸，你口氣倒大！沒了你們，我們還什麼都不是了！我告訴你，你們這螞蟻一樣的人死上幾百回，我們這樣的人家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頭一個小姑娘被她這一番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歪理氣得跳腳，兜頭就啐了她一口。

  沈樂妍就哼笑，「聽說大族人家的姑娘們都是自小讀書，個個明事達理的，原來不知道聖人說過『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這話？連聖人都說過這樣的話，你們卻不以為然，你們的聖賢書難不成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要論單純的辯歪理鬥嘴，沈樂妍也算是能扯的。這會子只要斗贏就行，管他是不是歪理呢。

  眾小姑娘們被她這一番指罵，頓時連剛才沒怎麼開腔的，臉上都露出幾分怒容，有幾個年紀小，一直說怪話，張嘴想懟回去，嘴張了幾張，卻不知道該怎麼辯。

  總不能說聖人說得不對罷。

  院內的裴老太太不知何時臉上染上一絲笑，直搖頭，「牙尖嘴利！」朝喬嬤嬤使了眼色。

  喬嬤嬤立時提高聲音咳了一聲。

  先前的觀音殿，月老殿，三清殿，那是按自家的計劃去的，來這邊的客院兒，是沈樂妍故意的。為的就是看看她們跟不跟。這一眾小姑娘們或是起鬨或是真怒或者好奇她這個人，只顧著拿話刺沈樂妍，更好奇她的反應，根本沒過多留意就被沈樂妍拐到這邊的客院兒來了。

  突聽這一聲刻意提高音量的咳嗽，小姑娘們自然都聽出了這一聲裡頭的提醒制止之意。都驚了一下，有些慌亂地相互對了個眼神兒。

  要知道在這邊客院安歇的，大多都是有些家資的人家。能這樣刻意提醒的，最起碼認得她們的人家。才剛那樣的話讓人聽去了，她們也覺臉上難堪。

  正尷尬難堪的時候，喬嬤嬤拉開門出來，看著外頭的小姑娘，屈身行禮笑，神態語氣如被聽見才剛那一番吵鬧一般如常親和，「喲，是申季兩家的眾位姑娘啊。今兒是哪位夫人帶著過來的？季老太太申大太太可來了？是來過就回，還是定了齋飯？」

  話音落了好一會兒，偏愛穿紫衣的申三姑娘硬著頭皮從尷尬得紅了臉低了頭忙著扯衣裳帕子的小姑娘們中間走了出來，「喬嬤嬤好，今兒我家是我娘過來的，臨近中秋府里忙亂，大伯母不得空子，就沒來。這會子她們去聽圓智大和尚講經，估摸著是要在寺里吃齋飯的。」

  才剛一直混在人堆里的季五姑娘，即沒有出聲譏諷，也沒有往外透自己身份。但她心裡就是攢著一股勁兒，等看沈樂妍的笑話。這會子突見喬嬤嬤出來了，尷尬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深埋著頭縮在一群小姑娘身後，好像根沒看見喬嬤嬤一樣。

  季三老爺的嫡女季六姑娘只好出面笑道，「我們家祖母不耐煩動彈，是我二伯母和我娘帶著我們來的。也是中秋家裡忙亂，沒打算久留。只是不知道老太太也來了，要知道的話，我們該提前先來個請個安。」

  其實季家是定了齋飯的，可是這會子定了也是沒定，待會兒還是趕緊的走吧，沒得一會兒見了裴老太太的面兒，大家尷尬。

  季六姑娘心裡很清楚，沈家和裴家三顧三辭的，哪怕是做戲，人家也算是達成了共識的。達成共識的目的自然是想安撫那些流言，她們倒好，遇見了這位沈家姑娘就抓著不放，連譏帶諷的，還正好叫裴家聽到了。

  裴家人能高興麼？

  哎……

  季六姑娘才剛也沒說話，但她好奇。這一個好奇，就叫她置身到如此尷尬的境地了。

  喬嬤嬤就笑著道，「原是這樣。今兒老太太也是一時興起，想早些來，和你們錯過了。即然家裡都忙，我也不敢多留了。」

  眾姑娘如蒙大赦，忙亂亂地朝喬嬤嬤點了點頭，一涌朝來時路奔去。

  等這些小姑娘走出大約二三十步，喬嬤嬤才朝沈樂妍笑道，「沈姑娘，今兒可真巧。」

  「是啊。」沈樂妍答得有些興致索然。從內心裡說，她不大想讓陌生的人，看到聽到她不合時宜的動作和言辭。總覺得被人家窺得自己最核心的秘密一般，讓人不自在的很。

  喬嬤嬤卻當她是被人聽了正著，尷尬害羞，笑著拿白龍寺各間大殿，怎麼怎麼靈驗等語，正準備兩下別過。

  文書走出來，朝沈樂妍和陸氏這一行微微屈了屈身子笑道，「沈太太，沈姑娘，我們老太太有請。」

  一聽這話，喬嬤嬤下意識就想，老太太到底還是沒忍住心裡的好奇。

  事實上，貼身侍候幾十年喬嬤嬤猜裴老太太還是差不多一猜一個準兒的。裴老太太確實是出於好奇。

  沒聽到今兒這番話時，就對這個鄉里丫頭好奇。聽到才剛隔牆那番話，就愈發的好奇了。

  從前如何，她只是聽說，與親耳聽還是差著一點點呢。

  陸氏望著這間古樸靜幽的客院兒，還有那邊並沒有走遠，不時往這邊回頭的小姑娘們。有些猶豫，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再和裴老太太見面，再叫人傳出去，自家又不得安生了。

  陸氏不動，餘下的人自然也不動。

  文書含笑又請了一遍。

  陸氏瞅了瞅閨女，又瞅了瞅文書身後那間洞開的院門兒。

  終還是抬步往這邊兒走來，邊走邊說，「擾了老太太的清靜了。」

  文書輕快的地前頭領路，「沈太太不用擔心這個，我們老太太歇了有一會子了，正好想找個人說說話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