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意外

  媳婦子嚇得一個哆嗦，原就打著顫的腿，愈發顫得厲害了，可是想到沈家姑娘的話兒，這媳婦子還是硬著頭皮道，「老太太，那沈家丫頭說……說了，咱們再不把這件事給料理清楚，她家可就不……不……不……」

  媳婦子一連說了三個「不」字，也沒吐出下文。

  裴老太太就更怒了，「不什麼？她還能不客氣不成？」

  媳婦子嚇得撲通一聲跪下，顫聲道，「說是，就不替咱們兜著了！」媳婦子說完，一連的喊冤，「原我們見了她都不肯理會的，可她話一這說，奴婢們就不敢自做主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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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婦子也不傻，老太太突然散出二老爺在京里又納了妾，那妾還懷了身子的話兒，又抬舉顧姨娘帶女上京，再兼之前二太太跟前的焦嬤嬤往外散的那個話兒，大家哪能猜不到，這個沈家姑娘說的不替她家兜著，是怎麼個不兜著。

  肯定是要把話頭扯到二太太頭上啊。老太太做婆婆的，壓了幾回都沒壓制住二太太，這話傳出去，叫人家怎麼說？老太太肯定要動怒啊。

  媳婦子不得已，這才硬著頭皮來傳話兒了。

  裴老太太愣了下，喬嬤嬤也愣了。

  同時也體會到這個舉動之後的含義，這個沈家丫頭的意思是，她連正妻都瞧不上？

  裴老太太和喬嬤嬤，相互對了個眼兒。

  沉默一刻，裴老太太煩躁地朝喬嬤嬤擺手，「那你去，聽聽她到底要幹什麼！」

  喬嬤嬤匆匆趕到時，沈樂妍已被裴家下人引到側門小花園的小亭子裡。她自到了府城，因為和裴家三少爺水面下的合作的關係，是儘量繞著裴家的大宅走的。

  今兒還是頭一遭見識到裴府的氣勢恢宏氤氳繁茂。不過，她根本沒心思驚嘆，先前只是安靜地坐著等著，遠遠見喬嬤嬤飛快行來，她站起身子相迎，衝著走近的喬嬤嬤屈身行了半禮，說道，「貿然前來，叨擾了。」

  喬嬤嬤心說，你來都來了，還說這話有什麼用？

  沒接話，徑直落了座說道，「沈姑娘今兒來有什麼事兒？」

  沈樂妍也沒多客套，就直奔主題，「外頭傳的話，我聽說了。這件事呢，我想了又想，貴府娶是不甘，我家呢，嫁是高攀不上。天天讓人挑著傳話兒，貴府覺得憤怒委屈，我們家呢是覺得擾不勝擾。即然咱們雙方都沒這個意思，乾脆就合作吧。」

  這番話倒新鮮，喬嬤嬤就問，「怎麼個合作法兒？」

  沈樂妍笑道，「劉備三顧茅廬，禮賢下士，成就一段史書傳奇。咱們兩家呢，不如你們家三顧，我們三辭。即全了貴府的聲名，也給我們家添個不圖權勢的好名聲。喬嬤嬤，您意下如何？」

  喬嬤嬤下意識覺得很好，再轉念一想，又怕不好，意有所指地道，「就怕弄假成真！」

  沈樂妍就笑了，站起身子道，「喬嬤嬤若不信任我們家，這話就當我沒說。雖然貴府的門第我家攀不上，但裴三少爺那個人，我覺得我蹦三蹦，還是能夠得著的！真箇兒要嫁，我也不覺得多麼自慚形穢！」

  喬嬤嬤看著她一臉公事公辦，沒有半點羞澀的神色，談論自己的姻緣比談論天氣還輕鬆，一時間無語極了。這個丫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喬嬤嬤心裡一好奇，就想問得深入一些，「沈姑娘，即你這麼說，我倒好奇，你為什麼不趁機應了這件事？」

  沈樂妍舉目四望這間草木繁茂，層層屋脊堆疊開來，一時間難以看到其邊際的大宅子，笑道，「你們這樣的人家，別說明虧了，就是暗虧，大概也不想吃。我這麼個大大的明虧，真箇兒硬塞到你們家，那處境，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想到。」

  說著，她手指掠過院牆，指向裴府外更廣闊的天地，「外頭天大地大的，又新奇又自在，我還是覺得在外頭呆著更舒服些。」

  喬嬤嬤理智上知道這個話題，到此應該告一個段落了。可還是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或者說沈樂妍此舉透出的善意，讓喬嬤嬤防備瓦解，不自覺進添了幾分親近之意，「可是姑娘家總要嫁人的。你總不能一輩子在外頭跑動！」

  沈樂妍仿佛才剛意識到這個問題，如夢初醒般「唔」了聲，僵了臉。歪頭看了看喬嬤嬤，半開玩笑似的道，「是啊，您不提醒我，我倒忘了！要不，我收回剛才的話，您也當作沒聽見，對外只說我是來逼親的。我忖著，就我這樣的人，一輩子也難再遇到一個比貴府三少爺這樣家世才貌雙全的人物了！錯過了這個村再沒這個店兒！」

  不知怎的，看著這張明目皓齒的臉，那清明中帶著幾分戲謔幾分彗詰的靈動眼眸，以及那微偏著頭的嬌俏模樣，和這坦蕩大方中，帶著幾分小俏皮，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的話，喬嬤嬤突然覺得，三少爺真箇娶了沈家姑娘，也不算是壞事一件。

  喬嬤嬤認真想了想道，「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等我回明了老太太再做打算。」頓了下，喬嬤嬤回頭瞧見遠處小道邊上的樹影后頭探頭探腦的人影兒，回過頭來提醒，「姑娘還得做做樣子！」

  沈樂妍點頭，「好！」餘音未了，她臉猛地往下一拉，就如所求不得，不歡而散一般。

  掉轉過頭，揮舞著胳膊，挾裹著一身滔天怒氣，大步流星出了亭子，直奔裴家側門兒。

  臨出門時，還重重朝門框上踢了一腳。

  看著那怒氣沖沖，一帶都不似作偽的人影消失在側門外，喬嬤嬤被逗得臉上一展，又及時繃住。也板著一張臉，帶著一身的怒氣，回了裴老太太的院子。

  沈樂妍和喬嬤嬤不歡而散的一幕，在喬嬤嬤還沒回到老太太院子裡，裴府里關注這件事的人已經全知道了。

  裴二太太就哈了一聲，「原我還當是個有分寸沉得住氣的呢，沒想到，那話才剛傳出去，就上門逼親討說法來了。」

  裴三少爺那裡，湯圓縮著脖子，一臉沮喪的說，「歡哥兒說，今兒沈姑娘嫌那靠山村的大太太在眼前晃著心煩，就打發他趕車帶著大太太到街上去開開眼界，他也沒想那麼多……誰知道沈家姑娘也沒和沈家雙親商量，就那麼到街上賃了車，只帶了一個丫頭往咱們府上來了。」

  「少爺……這，沈家姑娘當真是來逼親的麼？」湯圓問得底氣不足。畢竟自家少爺的臉上不見丁點兒喜色。

  過了一會兒，沒聽到自家少爺應承的湯圓就又咕噥道，「沈姑娘那樣的人，應該不會是來逼親的……」想明白這個，湯圓有些急切，「少爺，少爺，她不是來逼親，那是來幹嘛的？」

  幹嘛？裴三少爺抬指敲了敲太陽穴，不是進，只能是退了。

  從得知件事開始，什麼時候放任，什麼時候推波助瀾，什麼時候該出面適時表達態度，什麼時候該視而不見不管不問。每一個環節都考量得清清楚楚的裴三少爺，所有的盤算，都叫沈樂妍這齣其不意的上門給全打亂了。

  之前裴三少爺心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營救黃家人。連科舉也是為了這件事鋪路的，成親什麼的都不在他的考量之內。

  但是聽了那賀信家的話，裴三少爺又覺得順勢把終事大事解決了，也是件挺好的事兒。

  至於對於沈樂妍的感覺，暫時是要為「清白」二字負責，並不討厭，或者說是「哦，這麼安排也不錯」的程度。

  而他是個做事有始有終的人，受挫就放棄也不是裴三少爺的做派。

  「看來送了壯膽兒酒也沒用啊。」裴三少爺一瞬的嘆息過後，就拿定了主意，還得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