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新世界（32）

  村正守是首里第一的倭人鐵匠。他在內城區開了一家全城最大的鐵器行。

  村正守鐵器行的生意極好，在武者橫行的高麗國，武器總是不缺乏銷量的，特別是大陸聞名的倭刀。

  每個武者都以擁有倭刀為榮。

  

  村正守為當初從九州諸島過來的決定感到慶幸。

  要知道，年紀越大的倭人越是固執的代名詞，他們寧願守著九州潮濕陰冷的木屋，也不願意到花草如茵、氣候溫暖的地方生活。

  雖然鐵匠手藝為他們創造了無數財富，但大多數倭人的生活連最普通的打工者都有所不如。

  他們坐擁寶山卻不懂揮霍。

  當然，日子久了，總有一些活潑好動的青年倭人被國外的繁華吸引。

  年輕倭人的打鐵技術雖遠遠不如老倭人，可在其他國家，依然是出類拔萃的。

  各個國家對倭人鐵匠的待遇十分優厚，在豐厚酬金的誘惑下，越來越多的年輕倭人出國打工，只為尋求美好的生活。

  村正守就是最早出來的倭人之一，他已經在首里待了128年。

  從一名衝動好鬥的倭人青年成長為首里最年老的倭人鐵匠。

  他的鐵器行規模越做越大。

  十二個學徒都已出師，如今他只需翹著腳，資產就越滾越多！

  除了這些，他還擁有美貌的家庭，一整個地窖的好酒，幾年都吃不完的儲備糧。

  啊哈，我的春天來了！

  村正守拿起桌上的甜酒狠狠灌了一口，挖了挖粗黑的鼻孔，調整一下坐姿，讓自己躺在妻子懷中的姿勢更加舒適。

  鐵匠鋪里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就是他最愛聽的音樂。他眯起眼睛，就著打鐵聲，得意的哼起鄉謠……

  「幹什麼，幹什麼，怎麼停下來了……快點幹活！」

  暴躁的老倭人猛的直起身體。

  大聲的咆哮起來，就在他唱歌時，打鐵的聲音突然停住了。

  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難道他們在諷刺我嗎？

  「你們這些偷懶的小鬼，我告訴你們，不打完人家訂下的兩百刀具，你們別想要吃東西，一個麵包都不行！」

  老倭人跳下木椅，揮舞起桌邊的鐵錘，大發脾氣，他身後的妻子縮在那裡瑟瑟發抖。

  嫁給倭人真是悲哀，又臭又髒，脾氣還像個火藥桶。

  老倭人的眼睛突然收縮了一下。停止喝罵，他粗啞的聲音迴蕩在打鐵鋪里：「你是誰？」

  一個灰衣的男人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型幾乎將大門堵得密不透風。

  倭人規格的大門顯然並不適合客人進出，男子略低了低頭，從大門中走進來。

  沉淡的聲音響起來：「聽說你們這裡是首里最好的鐵匠鋪！」

  「嘿，小子！」村正守眯著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穿著很普通的褐麻布衣服，相貌看不太清，不過是個平民罷了，他的嗓子又粗起來：「村正守的鐵鋪不接待老百姓，怎麼進來，就給我怎麼滾出去！」

  男人恍若未聞，一步一步的靠近，面容逐漸從灰暗的鐵匠鋪陰影中浮現出來。高大的身軀站在村正守跟前，壓迫的感覺讓老倭人很不舒服。他必須仰視才能瞪住男人的眼睛。

  一雙冷冷的眼眸！

  「嗚——」鐵匠鋪里發出巨大的驚嘆！

  「咳咳——」老倭人大聲咳嗽起來，臉憋得通紅，粗壯的四肢在空中可笑的舞動著。

  男人竟然單手捏住老倭人的脖子，將他舉到了半空中。

  老倭人掙扎著，可是倭人引以為豪的力氣今天失靈了，他揮舞著巨大的鐵錘朝對方的腦袋砸去，結果被人家輕易的用左手擋住，又搶了過去。

  老倭人的學徒嗷嗷叫著，可是他們誰也不敢動，誰知道惹怒了這男子，那把碩大的鐵錘會不會和老倭人腦袋做一次親密接觸——絕對的雞蛋碰石頭，倭人學徒們用有限的智商打了個比喻。

  就在老倭人覺得自己快要憋死的時候，他做了個自由落體運動，重重摔在地板上。

  這不是最重要的，空氣一股腦灌進老倭人缺氧的肺部。村正守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雙目恐懼的望著面前的人。

  男子蹲下身子，他那雙黑色眸子裡平靜若水，絕對沒有任何剛作完壞事的驚慌或者興奮。就好象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沉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了，我們可以談點正事了嗎？」

  老倭人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烏笑天站在案板前，默默的用手指扣著桌面，圖紙是他畫的，上面一些小巧的機關，記憶已經很模糊了，是不是真的有效，還要做出來才知道。

  「開工吧。」他淡淡的瞥了村正守一眼：「需要什麼材料和我說。」

  「不用，材料我這裡都有，這設計太完美了！」老倭人大手一揮：「給我起爐！」

  他準備親自動手。

  一大堆鐵錠擺放在火爐邊，風箱被呼呼的拉響了，熱焰沸騰！老倭人熔化鐵水後，開始按圖紙上的結構，開始定模。

  不可否認，倭人族的確是天生的工匠，從開工伊始，老倭人的表情就變得嚴肅而專注，粗短的手也仿佛成了豎琴手的手指，靈活機動。

  古法鍛造和那些工廠的流水作業不同，他們用來改造金屬特性的是一些花花綠綠的藥劑晶石，一些烏笑天聞所未聞的東西。

  「咯察！」

  一聲斷裂聲後，老倭人氣得暴跳如雷，狠狠的將鐵錘砸在身邊鐵箱上，咆哮起來：「該死的，怎麼會斷呢。」

  「不可能呀，不可能！」老倭人重新投入工作，給螺紋狀的模具里澆入鐵水。

  冷卻後小心翼翼的取出……他盯著手上新鮮出爐的「寶貝」，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不會斷吧……啊！」

  笑聲戛然而止，他用力一捏，彈簧又斷了。

  老倭人像頭被困在籠子裡的獅子，焦躁不安的走動著。烏笑天從來沒見過這麼有個性的傢伙，這個倭人簡直是一把火銃，喜怒哀樂直接得令人瞠舌。

  烏笑天雖然對鍛造沒什麼研究，不過這麼淺顯的道理他還是一看就通：「太脆了了，你要給它增加彈性和韌性才行！」

  「我當然知道，難道我是吃乾飯的。」老倭人煩躁得要死，話不經過大腦就直接吼出來。剛一罵完，他就冒出冷汗，眼前這個可是能輕易要他命的人呀。

  倒是烏笑天無謂的笑笑，平靜道：「韌性顯然還達不到要求，你多淬幾次火試試！」

  「哼，這種東西的彈性要求太高了！」老倭人捏著隨裂的「寶貝」，心中雖有些不屑，還是按照烏笑天的要求再做起來。

  這一次，老倭人成功了。

  他瞪著烏笑天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經過大半天的加工，一大堆黑漆漆的小東西被打造出來烏笑天需求的東西都很瑣碎，小小的螺絲釘，墊片，鐵勾，彈簧，偏偏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展現出非凡的創造力。

  按老倭人的說法，烏笑天設計出的玩意精密程度可以和電子零件媲美。

  本來老倭人想將這些小玩意組合起來，結果被烏笑天冷冷一瞪，沒敢說出口。

  「我再給你看樣東西！這玩意你能做嗎？」烏笑天往腰帶里一掏，將裝在牛皮鞘里的昆吾寶刀扔給老倭人。

  老倭人剛想說話，嘴巴就張成了「O」型，他拔出短刀，雙目閃光嘴角抽動。

  「天那，噢……我看錯了嗎？」

  老倭人的手在青蒙蒙的刀面上摩挲著。

  「多美呀!多精巧的工藝呀!難道這是傳說中的神物嗎？」

  「看來你是沒辦法了！」烏笑天左手一帶，將昆吾寶刀從老倭人的手裡搶回來。

  老倭人跳起來：「再給我看看。」

  烏笑天瞥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把鈔票扔給他，然後拿起已經裝進一個木盒裡的鐵製零件，一聲不吭的向外走去。

  「嗨，你再等等，整個首里可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鐵匠了！」老倭人大喊大叫，烏笑天的身影卻迅速的消失在門外……

  冬季最寒冷的時刻終於到來了。北風呼嘯著，如同刀子似的割著人們的面頰。滾滾河流被寒冰凍結，這條舉國聞名的水運河道進入了一年一度的冰凍期。

  素日繁忙無比的碼頭，如今空蕩蕩的，在凜冽的寒風中，除了無家可歸的人們，街道上已經極少見到行人。

  除了像金氏這樣的大商行依然還在運營，繁華的商貿區多數大門緊閉。

  華夏和倭國在入冬前打了一場大仗。戰事首次告急，中川正雄的指揮讓李煌犯下大錯。若不是寒冬來臨，陸軍數量第一的華夏極可能首次被別國的軍隊正面衝破防線。

  信鴿一隻接著一隻從前線飛來。

  「看來我們的老朋友很著急呀！」

  金三成裹了裹身上的逑皮大衣，白皙的面頰上永遠都是優雅從容的微笑，他隨手把取下的紙條扔進一邊的火盆里，淡淡道：「他們幾個呢，最近在做什麼？」

  「還是老樣子，每天在院內訓練，然後就睡覺，不過……」金成頓了頓：「他們的隊長要了許多食材，而且經常向商鋪的廚師請教食物的製作方法，有一次我進去的時候，他正在烹製一種很新鮮的食物，還讓我品嘗了一下，非常好吃！」

  金成似乎回味到了那種美味，臉上出現意猶未盡的感覺。

  金三成愣了愣，隨即坐直身體，大笑起來：「你說那個……他們在做什麼？烹製食物，噢，天那，太荒謬了，他們在烹調食物，還很好吃？這是我聽到最好笑的笑話！」

  金成攤攤雙手：「老闆，我說的是實話！」

  金三成忍住笑：「還真是一群怪僻的傢伙呀！若是李煌知道他派的人在這裡學烹飪，嘖嘖……」

  門口突然響起腳步聲。金三成止住聲音，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容不迫的走進門來。

  黑漆漆的衣服表露著他的身份。

  烏笑天略施一禮，淡淡道：「金三成先生，我們要上路了，多謝這三個月來的款待。」

  金三成沒料到烏笑天一伙人會走得這麼突然，他看看外面陰沉的天，聲音也略帶陰暗起來：「這樣的天氣，上路合適嗎？」

  烏笑天嘴角浮現一個詭異的弧度，他的眼神充滿自信。他轉身向外走去，背著金三成和金成揮了揮手。

  高麗與倭國邊境的荒地。

  天空中飄飛著雪花，雪地上，一排雜亂的腳印遠遠的蔓延著，又消失在倭國國的邊境。

  入冬前和華夏的那場大戰，使倭國東線的兵力大大折損。雖然他們是勝利的一方，但是華夏陸軍豈是易於，即使倉促被圍之下，大量軍隊的反撲也讓倭國軍隊吃夠了苦頭，更何況，突如其來的狼牙特戰旅人人都是特種兵，他們戰力驚人，倭國軍隊此次傷亡人數有大半都是這些人造成的。

  冬季的到來，讓雙方都有了喘息之機。在如此惡劣的天氣條件下，出兵無疑是最愚蠢的舉動。

  大部分士兵躲在離邊境五十里處的大本營，等待國內派來犒賞的輜重糧食。

  在大營附近的一座小鎮海牙，來了一群高麗國的美食者。他們獨特的烘培技術，用辣椒調配的食物很快的在海牙小鎮上流行起來。

  雪終於小了一些，紛紛揚揚的雪片飄飛得如同散落的鵝毛。

  使整個倭國東線大本營占據的雪山顯得美倫美幻，漫山遍野銀裝素裹，本來就呈一條臥龍形狀的蜿蜒山嶺敷上了這麼一層厚厚的白色，高貴得如同一條沉眠的銀龍，充滿了一種無法語喻的靜寂。

  說起來，年前東線大營並非是建在山上，後來軍部被李煌率特種兵小隊偷襲了一次，原來的指揮部也被完全摧毀了。

  中川正雄橫空出世，將李煌趕回老家，在中川正雄的主張下，東線大營指揮部才搬到了離邊界更遠的雪山上。雪山主峰是東線附近的最高峰，這裡又是一馬平川的平原，只要在峰頂長年設置觀察哨，就可以輕易的掌握遠在周圍開闊地的動靜。

  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雪山早已經形成了一道堅實的屏障，其中更是無數布滿了暗雷。

  中川正雄就曾經說過，即使哪一天自己不在，李煌想再次拿下東線大營指揮部長驅直入，恐怕也並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