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新世界(33)
2024-06-18 12:47:07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極目遠眺,妖嬈雪景盡收眼底,而中川正雄的眼中卻有著淡淡的憂鬱,雪落在他的發梢,他覺得自己體內的寒氣越來越重了,不禁緊了緊身上大衣。
想及自己的過往,若沒有鬼道宗的培養,自己也不能接觸到那麼多神奇的知識,可是宗門卻有著如此可怕的野心,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他慢慢走下哨塔,衛兵全都筆直的站立行禮,每一個人望著中川正雄的目光都發自心底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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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倭國士兵的心裡,中川正雄已經是一個神話,一個足以媲美幾十年前三大將的存在。
中川正雄並沒有著急回自己的營部,反而四處走動起來。
走到輜重存放處,大片的積雪已經被清除,一些後勤兵正在那裡搬運著設備。馬匹後面的拉著卻是沒有車輪的拖斗,下面用兩塊長條的大木板替代了車輪,一條長長的軌跡一直在雪地里延伸出去。
遠遠的看到中川正雄走來,所有士兵馬上停下手中的活,肅然敬禮:「參謀長!」
中川正雄現在氣色似乎好了許多,朝士兵們點點頭,指指馬車:「這些雪橇怎麼樣?」
一名少佐小跑到面前,敬禮說道:「報告,雪橇將行程時間縮減了一半,而且載重量增加了一倍有餘。」
中川正雄欣然點頭。
這時候幾個士兵突然吵鬧起來。
追追打打之間,他們幾個並沒有注意到上級在,差點衝撞到兩個人。
「混蛋!」
一聲暴喝,守護在中川正雄身後的警衛將幾人迅速拿下。當幾個士兵發現自己的處境時,嚇得臉都白了。黑洞洞的槍口貼在他們的腦袋,讓他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跪伏在地上。
護衛正要將他們拖下去,中川正雄卻道:「你們幾個抬起頭來。」
士兵抬頭,其中一個手裡還抓著一把黑紅黑紅的東西,沾了點雪,而他嘴巴還鼓囊著,好象塞著什麼東西。
「你嘴裡什麼東西?」
那士兵嗚……嗚的用力咽了幾下,才將嘴巴里的東西吞下去,接著他將手裡黑紅的東西舉起來,恭聲道:「大人,是這個,我們從海牙買來的羊肉。」
「羊肉?」中川正雄有了些興趣,他一直都喜歡吃美食的。
一名護衛抓過士兵手裡的那把肉串,送到中川正雄面前。
「這個就是你們帶來的烤羊肉?」「是的,長官。」
中川正雄哦了一聲,翻看手中其貌不揚的羊肉,正想送進嘴裡,護衛焦急的喊了聲:「別!」
「沒什麼……」中川正雄咬了一口,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了。
為首的那名士兵連忙硬著頭皮道:「大人,這羊肉外面塗了辣醬,多吃幾口會越吃越香,而且渾身都會發熱,比烈酒更能驅除寒意。」
中川正雄將信將疑,可他更確信手下士兵絕不敢欺騙於他,於是再小心翼翼又嘗了一口。
頓覺一股濃烈香氣直衝眉心,因為有了心理準備,已不再覺得難以忍受,雖然舌苔上感覺似火灼,卻仿佛有別樣的快感滋生,頓時又再咬了一口……
不知不覺間,一根羊肉串已經下肚,中川正雄額頭冒起微汗,嘴巴更是微微張開,噝噝的吸氣。
一根吃完,中川正雄已覺天氣不再寒得難以忍受,忍不住再嘗了一根,一來二去,大把羊肉串竟被他全部消滅了。
中川正雄嘴唇雖辣得通紅,卻大笑道:「這羊肉做得有些門道,若再來碗燒酒,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為首士兵獻媚道:「將軍,可惜這些羊肉串冷了些,要是剛烤出來的,那才更加美味,小鎮上的羊肉湯配羊肉串才是真正的地道。」
中川正雄依然一副恬淡的表情,不過眼睛裡多了分神采,熟悉他的護衛們知道長官想必是心動了。
幾人收回長刀,請示了參謀長後,向那士兵道:「你去海牙將那群廚師請來。」
……
烏笑天切著手中的辣椒,目光卻落在街道的遠處。
已經兩個星期了,現在自己賣的食物早已聲名鵲起,情報上說過中川正雄酷愛美食,東線大每天往來這裡的士兵不少,沒可能不將這個消息帶到大營里去呀。
思索間,一騎黑馬從街口遠遠飛奔而來。
烏笑天眼中爆起一點精光!
果然那馬到了食攤前,一個士兵飛身下馬。
烏笑天放下手中的刀,士兵未走近就哈哈大笑起來:「烏老大,快準備準備,隨我走吧。」
四周李不同幾個一聽,全都停下手中的活,目光深處掠過精芒。
「收攤子嘍!」幾個人吼了幾聲,將所有客人全部趕出了攤子。
「烏老大,這次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呀,差點讓人把腦袋崩了。」
這士兵正是軍營里衝撞了中川正雄的那人。
「謝了。」烏笑天從懷中摸出一把錢塞進士兵手裡:「將來要是獲得賞識,必忘不了哥的好處。」
士兵笑眯眯的將那袋金幣塞進懷中,此刻的他恐怕怎也想不到,這錢換來的是什麼。
烏笑天初見到中川正雄時,他正在作畫。
在飄飛的白雪中,一襲白衣的中川正雄右手拿著一枝狼毫筆,左手一瓶上等的清酒,右手運筆疾走,那一刻,烏笑天仿佛看到了一個落單的孤鶴,在紛飛的雨雪中,高傲而憂傷的扇動著翅膀,遠離塵囂世俗。
時間不知過了幾許,風夾雜著雪花,撲簌簌將中川正雄的白衣卷飛起來。
「哈哈哈哈哈……」忽一陣狂笑。中川正雄一仰首,將酒全部入喉猛一把甩出,酒瓶落入崖下。
「痛快!」高昂的聲音捲入風中,中川正雄執筆龍蛇,落下最後一划,風猛然強烈起來,被木板夾住的那張紙顫了顫,忽的捲入空中。熟宣紙在空中騰挪飛舞了片刻,被風帶著向山下飄去,快要飛出營門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了那張紙。畫紙攤開,烏笑天的目光落在紙上。
他愣住了……捲紙上是一個沉靜的女人,淡淡的,猶如這冬日飄飛的白雪,然而在那女人的眼赭深處,卻似潛藏著無盡的秘密,那種深邃也是淡淡的,就好象原野里一陣微風吹來,波盪出的一點點凋零。
烏笑天從來沒有見過一副畫可以表達出如此無窮的意境。
這時候,烏笑天胸口突然劇烈顫動了起來,一股暖流沖遍了烏笑天的全身。
他仰起頭。
「你就是高麗國來的廚師?」中川正雄的目光落在烏笑天身上,似乎也沒有任何聚焦。烏笑天看著他,就好象看到了畫中的那個女人,這兩個人身上都若有若無的流露出一種神秘的感覺。
有時候,烏笑天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就像每一個月色明亮的夜晚,烏笑天在蒙蒙的月光下,低聲吟唱,熟悉的旋律飄飛出來,那一刻,烏笑天就會陷入短暫的迷夢之中,好象自己依然在過去,好象身邊依然陪伴著程芳。
所以烏笑天覺得,中川正雄和那時候的自己就好象同一類人,畫上的這個女人,也是仿佛同一類人,有了這個發現的烏笑天,目光中除了永遠的冷漠外還夾雜上了一點其他感情,憐憫,亦或遇到同類的喜悅。
他施了個禮,淡淡的說道:「我就是。」中川正雄並沒有注意到烏笑天的眼神,此刻他依然沉浸在自我意境中,這種時候,任何人和事都是不可能進入他的內心的,所以他只是瞥了一眼烏笑天手中的畫,就緩緩向軍營深處走去,保護軍師的警衛足有上百人,被簇擁著的中川正雄卻似一個人漫步雲端,步伐飄忽。
烏笑天默默的看著他消失在軍營深處。
之後烏笑天跟隨著士兵見了山本龍一,和烏笑天想像中的一樣,山本龍一這個人大方豪爽,粗中有細,但論才能論氣度,卻比李煌要差了一個檔次,所以烏笑天已可想像,如果中川正雄被自己刺殺,對東線大營是怎樣殘酷的現實。
他當然不會無謂的考慮這些超出他範疇的問題。就像他對中川正雄有淡淡的好奇和好感,找到機會還是會毫不猶豫給他一劍一樣,烏笑天是個自私的人。他深信命運從來都是該由自己掌握的,而不是別人施捨的。
跟隨烏笑天上山的是邵謙和李不同,鳳五和王虎留在了小鎮做外圍策應。在品嘗了烏笑天製作的肉湯後,山本龍一對烏笑天幾個人相當禮遇,他們沒有和火頭軍擠在一起,而是有了單獨的帳篷,甚至可以特許自由出營。
帶他們來的士兵因此升了一級,當上了後勤小分隊長。因為烏笑天帶給他的好運,他倒是很盡心盡力的幫忙。
一個星期飛快的過去,烏笑天的湯和羊肉早已經成了軍中招牌食物,很多士兵品嘗過之後,都大呼過癮,而中川正雄幾乎一日三餐都要吃上一些,烏笑天等人的人氣水漲船高。
只是,自那天見到中川正雄作畫之後,烏笑天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烏笑天只能等待機會,只是他想不到機會會來得這麼快……
入夜,月亮在夜空中散射著幽冷的光。白雪反射著銀月的光芒,整個世界一片寂冷的白,烏笑天走在雪地上,叢林間,冰亮透冷的冰晶垂掛枝條。
每到月色濃亮的時候,烏笑天就會一個人尋找心靈的寂靜。就算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無法改變。
烏笑天在大營里待了一個星期,所有人都認得他,所以並沒有什麼阻攔,他就走出了大營側門,穿梭在林間,他一步步的踏上那塊懸崖,當初看到中川正雄作畫的懸崖。
等他走上去後,才發現懸崖上的美麗,四周澄澈的星空仿佛就在周圍。一呼一息,一靜一動,都如此純粹。
烏笑天從踏上懸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弦就是一動,隨即他也沉入了他的世界。
緩緩將深吸口氣,一陣悠揚的嘯聲在夜空里隨風而去。
孤月,蕭索。
烏笑天似乎忘記了所有,全身心放鬆的投入到自己追索的意境當中。
嘯聲紛紛揚揚,與天空中一片一片散落的雪花交雜在一起,烏笑天的身上,頭髮上很快敷上了一層淡淡的雪。
此刻的他,絕想不到這一幕,帶給崖下的軍營怎樣的震動。
嘯聲在風中飄散到軍營時,正在聊天的停下了說話的聲音,正在搬東西的停下了手中的活,正在打盹的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本來漆黑的帳篷一張張的亮起來,軍營里所有人仿佛成了一副靜態的畫面,默默的矗立在風中,門邊,床前……
在夢幻般的嘯聲中,有的人想起了家中年邁的父母,有的人想起翹首等待自己回家的愛妻,有的人想起自己不滿幼歲的小兒……
他們心中所幻所想,無不是自己最真實的愛的體現,繁華落盡,憂傷落盡,剩下的只是一種淡淡的哀愁,如同雪片一般不可觸摸。
烏笑天當然沒有發現這一切,每當他發出嘯聲的時候,就好象與這個世界切斷了聯繫,外界的一切都感覺不到了。
長嘯戛然而止,烏笑天略顯迷茫的眼睛突然聚合起來,原本鬆弛的身體也在剎那繃直。
他手一撐地,旋風般轉過身來,瞳孔剎那縮小如針眼,精光從他眼裡一掠而過,他低喝一聲:「誰?」
他寬大的衣袖處動了動,一個黑匣子已經落入他的手心,拇指覆蓋上機括。
眼前是稀疏的松林,崖上望去,方圓數十米內都是空寂的,枝椏上偶爾承受不住積雪的重壓,撲簌蔌的雪粉掉落下來。
野獸般的直覺使烏笑天不敢放鬆警惕,他撐在那裡片刻,眼耳鼻,所有的感官都被調動起來,只為察覺空氣中一絲詭異的成分。
可是,除了冷幽的靜,烏笑天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
在堅持了幾分鐘後,烏笑天緩緩支起身體,他試著邁動一下腳步,「咯吱」,雪深深的陷了下去,發出一點微響。
他連續走了幾步,跨下懸崖步入松林的那一刻,突的目光一掃,暴喝一聲:「出來,我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