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新世界（28）

  烏笑天一干人剛踏出銷金窟，就見煙塵滾滾從大街一角涌了過來。數十名由女兵組成的隊列縱馬狂奔直到眼前。為首女兵阿璃一甩韁繩，「馭……」的一聲，身後幾十匹馬赫然整齊劃一的停下，繼而紋絲不動，一股強大氣勢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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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衛排女兵身上雖然沒什麼肅殺之氣，但訓練成果斐然，來得僅僅只數十騎，無形間卻已隱隱有千軍萬馬的氣勢。烏笑天等人被迫後退幾步，顯是沒料到上級的人會出現在這裡，有些緊張。

  阿璃目光一掃，落在烏笑天身上，臉色頓沉，一夾馬腹，小馬揚蹄踢踏幾步，到了他面前，阿璃右手一揮，馬鞭已如毒蛇般射向烏笑天。

  猝然之間，烏笑天避之不及，被抽得一個趔趄，臉上現出一道血印。

  「笑天！」邵謙幾個連忙上來扶住他。

  「找死嗎？」李不同短劍一揮，一道勁風裹向阿璃。

  「混蛋！」

  阿璃一引絲韁，躲過劍氣，隨即又一鞭子沒頭沒腦甩過來，鞭梢風聲雷動，青光一閃，已是運上了秘法。

  李不同冷哼一聲，手中短劍一擋，只覺一股沛然巨力傳來，劍刃斷為兩截，而鞭子去勢不減，眼看就要划過李不同脖子。

  這時，斜次里突然繞過銀色弧光，眼看從阿璃面前掃過，甚至連劉海短髮也齊齊斷了幾根。

  「噗通」一聲，阿璃頓時被嚇得搖晃著從馬上摔下，而烏笑天不知何時已經拔出短刀，刀尖斜指地面。

  掌心鮮血一滴滴往下淌，雖然他一刀砍斷鞭子，可極大的反噬還是將他手一下子震傷了。

  他森寒的目光盯著阿璃，內心已然動了真火，這種刁蠻女人，自己一再忍讓，卻沒想到對方愈發猖狂，要說烏笑天從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雖然平時對女人比較忍讓，但卻不代表一味妥協。

  警衛排成員見排長吃虧，紛紛拔劍，路上行人慌忙閃避，諾大的街道空出來，冷風一吹，平添了幾分殺伐之氣。

  阿璃呼地拔出一把軟劍，厲嘯著劈向烏笑天，蒙蒙青光，冷氣在數米外已凜冽迫人，顯然是一件極鋒利的神兵利器。

  烏笑天一個欺身，劍從他頭頂削過，地方狹小，及時對方騎術再好，但也根本發揮不出優勢。所以他憑藉矯捷的身手，矮著身體環繞在阿璃的身周，早就領教了劍氣的厲害，他根本不硬接，只是不斷遊走著，眯著眼眸子裡一片陰冷，如同伺機而動的毒蛇，隨時準備著發動雷霆一擊。

  街道只有六米多寬，數十匹高頭大馬擠在一起，連保持隊型都耗力異常，這無形中又幫了烏笑天大忙。

  幸虧這群高傲的女人根本不捨得下馬作戰，否則烏笑天撐得半刻都屬奇蹟。

  街上越來越混亂……

  邵謙他們卻不容樂觀，黃乾東帶來的人在旁邊坐山觀虎鬥，儼然不懷好意，甚至還有幾個落井下石下了黑手，在加上女兵們的步步緊逼。

  終於，失了武器的大劉最先被砍翻在地，被一名警衛拿劍抵住脖子，邵謙，李不同等人也一個個渾身浴血，這些警衛極是歹毒，只往他們肉多的地方割，如同貓戲老鼠。

  獨立營出來的人本來殺氣就很重。

  女兵玩上了癮，竟沒發現邵謙等人眼中出現的狂亂神色，那瘋狂到來的前兆越來越濃，血滲透上他們的眼睛，仿佛無數骷髏在血水瀰漫的疆場仰天咆哮，幾個人瞳孔內死氣騰騰。

  「啊！」一聲暴吼，最先發狂的是邵謙，他今天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在一名女兵刺入他下肋時，他不顧一切的前沖，讓劍捅入他身體深處，在那名騎士驚恐的眼神中，邵謙一刀劈下了她的腦袋。

  「媽的，乾死你們這些賤女人！」

  邵謙大吼，他的瘋狂舉動終於崩斷了其他幾人腦中最後一根弦。失去理智的幾人以命搏命，女兵雖然戰鬥力強，可終究她們都是些女人，哪裡見過這麼慘烈的打法，幾下間，又有數人被砍死。

  人喊馬嘶，場面徹底失去了控制。

  唯一清醒的，現在只有一個烏笑天了。

  本來見血就會發瘋的他此刻卻怎麼都瘋不起來，反而是著急到了極點。

  或許因為對方全是女人的關係，又或者今天這場戰打得太莫名其妙了，連他都不想這麼傻逼的死去。

  覷准一個時機，烏笑天矮身砍出，血光迸現，阿璃的馬慘嘶一聲，兩條後腿已被烏笑天齊齊削過，阿璃一聲尖叫從馬上摔下。

  還沒有所反應，一隻強壯有力的手已經卡住了她的喉嚨，長劍就離她的眼睛不到一寸。

  「住手！都他媽給老子住手！」烏笑天大吼。

  女兵們見隊長落在烏笑天手裡，迫不得已全部停下手來，李不同，大劉和鳳五都已經倒在血泊中，邵謙半跪在地上，反手駐劍，血如泉水般從他身上湧出，金髮散亂，慘厲得像個惡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骸，血流成河，短短几分鐘，已有七名警衛被砍死。阿璃望著眼前場景，只覺天旋地轉，警衛排每個女兵都親如姐妹，如今卻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五個，她的仿佛心在泣血，厲叫起來：「烏笑天，你不得好死……」

  話還沒完，就被烏笑天狠狠一劍柄砸在後腦上，登時暈了過去。

  「隊長！」

  其他女兵紛紛衝上來。

  「誰敢動！」烏笑天一聲暴喝，他將劍抵著昏厥的阿璃脖子上，殺氣騰騰的道：「今日之事，是非對錯我定要討個明白，別以為你們有玄姬護著，就可以欺到我烏笑天頭上，告訴你，老子他媽不信邪，那個女人我們當初也是舊識，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有事兒咱們回去理論……現在你們誰敢再多說一句，我先砍了她再說！」

  冷風呼嘯而過，烏笑天的聲音傳出很遠。

  「你，你，還有你，趕快去叫醫生！」

  烏笑天指指最前面幾個女兵，那幾名女兵看看阿璃，面色抽動一下，飛快的策馬向遠處跑去。

  「邵謙，你他媽給老子站起來！」烏笑天喝斥完警衛，揪著阿璃走到跪在地上的邵謙身邊，一腳踢到他身上。若非邵謙發狂殺死警衛，事情也鬧不到這種地步，如今，烏笑天只想盡人事聽天命，儘量保住李不同他們的命。

  邵謙本來傷痕累累，被烏笑天一腳踢得連吐幾口血，他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有些茫然的望著烏笑天。

  戰地醫院裡，阿璃被粗繩捆成一團，口中塞著布扔在牆角。

  烏笑天拿著原本屬於阿璃的劍，躁動不安在屋門口走來走去。邵謙滿身包著紗布，蹲在不遠處。醫院除了幾個必要的人，其他人全被趕了出去，大門緊鎖，防止女兵衝進來。

  過了約莫兩個小時，門打開了，裡面隱隱傳出嘆氣聲。

  一個大夫抹抹額頭的汗，走出門口，烏笑天連忙上前拉住他：「醫生，情況怎麼樣，我兄弟有沒有事？」

  老者嘆了口氣：「有兩位並無大礙，修養十幾天就可痊癒，還有一位心臟被捅了一劍……請恕我無能為力！」

  「你說什麼？」烏笑天的眼睛陡然睜大。跪在地上的邵謙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爬起身就衝到老者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咆哮道：「你再說一遍，我兄弟不會死的！」老者見慣了這種場景，只是默然垂頭。烏笑天猛的一巴掌將邵謙扇出去，走過去一把拽住他，將他拖進屋裡。屋內，鳳五和李不同已經清醒，正抱著大劉身體大聲嚎哭。

  烏笑天將邵謙一甩手，扔到大劉的屍體面前，大聲叱罵道：「你幹的好事，你幹的好事。」

  他的淚已忍不住流出，到了這會兒，他終於又再次落淚了！誰說他心已死去，誰說戰場出來的都是無情之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邵謙抱住大劉，哭得整個人痙攣起來。

  「大劉……大劉，是我害了你呀，我害了你！」

  哭了半刻，他突然爬起來，拔出匕首大吼道：「我去殺了那個賤女人！」他旋風般衝出去，直奔倒在牆角的阿璃。

  烏笑天連忙追出去，在邵謙揮劍一瞬間一腳將他踢飛出去，劈手抓住他，左右開弓打了幾個巴掌，厲聲吼道：「你他媽鬧夠沒有，是不是想害死所有人才甘心！」

  邵謙不是笨蛋，在烏笑天的打罵下逐漸清醒過來。

  若殺了阿璃，他們手裡唯一的籌碼都沒了。

  他們和上面將再沒有和解的可能性，除了叛逃別無他途。而即使逃走也沒那麼簡單，現在消息走漏，恐怕一走出醫館，他們幾個人便會被亂槍打死。

  可是……大劉就這麼死去了，才成為軍官，未來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就這麼死去了，邵謙後悔的幾乎要抹脖子了。

  只有死亡里熬過來的人，才能體會到活著是多麼美好，生命的存在是多麼美妙的事情，他們比任何人都有理由珍惜現在的生命。只因一時的衝動，釀成了再也無法挽回的後果。

  邵謙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失聲痛哭。門外陣陣馬嘶，地面微微顫動，庭院裡落葉紛紛落下，無數的馬蹄聲遠遠傳來。

  烏笑天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他喝罵道：「起來，大部隊來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而且死了五名警衛女兵，總部恐怕早已震動。

  邵謙撿起匕首爬起身，紅著眼睛向烏笑天道：「這次是我連累了你們，一會你把我的頭砍下來向那女人謝罪，她一直對你另眼有加，說不定會放過你的。」

  要說這已是邵謙所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但烏笑天沒有說話，眼睛閃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馬蹄聲漸漸近了，接著是無數腳步聲，口令聲。烏笑天即使不看，他也知醫館現在已被層層包圍。

  門外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東線軍部直屬行動隊，烏笑天上尉在裡面嗎？四號首長過來了，她請您出來見面……」

  烏笑天聞聲，眼中流露堅定的神色，大踏步走到一邊，將阿璃抗到肩膀上。

  「沒我話不許出來！」走過邵謙身邊時，他冷冷的道。

  「別去！」邵謙擋在他前面，他已經看出烏笑天要獨自扛下整件事。

  「滾開！」烏笑天眼中殺機陡現：「我來處理這裡的事就好，現在你立刻給我滾進去。」邵謙被烏笑天的氣勢震懾再不敢出言，只好默默垂頭走回房中。

  大門「吱」的一聲被拉開，烏笑天出現，他往左右一掃視，醫院外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站著全副武裝的軍人，槍口一律對準了自己，戰火一觸即發。

  而在門口，數百人擁蔟著面無表情的玄姬，李煌同在一側，表情同樣無喜無哀，看不出他的內心在想什麼。

  站在李煌身後的就是黃乾東和鍾浪，一見到烏笑天，鍾浪嘴角劃出一道殘忍的笑意。

  無論誰都明白，這次的事鬧大了。

  殺死了五名警衛，得罪了最不講情面的玄姬，即使烏笑天和她原本有些交往，但此時恐怕也難逃一死。

  而烏笑天一但被幹掉，行動隊誰還能與自己抗衡，鍾浪現在幾乎都要笑出聲來。

  烏笑天平靜的放下阿璃，敬了個禮說道：「首長好！教官好……」

  玄姬一陣冷笑：「真是好定力，出了這麼大亂子，虧你當沒事兒一樣！」

  李煌肅然道：「烏笑天，你們無故私鬥致死人命，現證據確鑿，立刻束手就擒，繳槍不殺！」

  「繳槍不殺！」

  「繳槍不殺！」

  四周數千人齊聲大吼，震耳欲聾，一人獨對數量眾多的百戰之師，即使像烏笑天這麼久經沙場之人，也不禁微微有些色變。

  他一把揪起阿璃，將塞口破布扯出用力一推，阿璃慘叫一聲摔倒在玄姬馬前。

  四周衝上幾名警衛，將阿璃扶進行伍里。

  烏笑天已無退路可走，他唯一可以做的束手就擒。凝視了對面眾人片刻，猛然間他撕碎自己衣服，露出疤痕恐怖的上身，上前兩步左右一掃，所有人全部安靜下來，數千雙眼睛瞪著烏笑天。

  他冷笑著用力拍拍自己的胸口，厲聲說道：「我烏笑天自從加入九局，經歷大小戰鬥不計其數，如今轉戰軍部調任在這裡，依然是戰功赫赫，我敢說，戰場上我殺敵從不落人後……睜大眼睛你們瞧瞧，我身上每一道傷都是為國所受，每一滴血都是為國所流。我烏笑天信奉的是士可殺，不可辱！今日這事情因我而生，但刀劍無眼，一旦交手，我放過她們，她們就會幹掉我，如今死了幾個人也都是事到關頭，舉手不留情罷了！至於這個留下來的女人，她最清楚一切，問問你養出來的好手下吧！玄姬……」

  烏笑天錚的拔出匕首和軟劍猛一擲，兩者都入土數寸，他把手一背，渾然是一副滾刀肉的架勢。

  「言盡於此，想要殺了我，儘管來好了，你看我會不會皺下眉頭！」

  他威風凜凜站著，話語氣勢無不充滿強烈的英雄氣概，即使被他訓斥的一眾人也不得不承認，眼前男人實在是一名鐵骨錚錚的漢子！

  四周的士兵起了低低的喧譁，李煌滿含深意的目光落在烏笑天身上——表面上看烏笑天以下犯上，死定了，可其實場內的形式卻微妙起來，烏笑天的凜然大義，獲得了眾人的好感，而警衛女兵恰是玄姬直屬手下，在大家面前，玄姬若不分青紅皂白抓了烏笑天，恐怕帶來後果就是會讓士氣盡喪。

  玄姬被烏笑天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她從不記得自己曾為難過他，自不甘心被他如此諷刺：「你給我說清楚！」

  烏笑天冷然看了她一眼，並不吭聲。

  玄姬心中複雜到了極點，她是痛恨眼前男人的冷酷，可是面對他慷慨赴死，心中卻產生無法自控的敬佩。

  「阿璃，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阿璃此刻已經被鬆綁，她眼中怒火集中在烏笑天身上，幾乎要將他的一切焚毀。

  「就是他殺了姐妹們，就是他！」

  阿璃從身邊士兵身上奪過槍便要和烏笑天拼命，一道鞭影飛來，「啪」的一聲，馬鞭打掉阿璃手中長槍，玄姬冷然道：「我在問你話……！」

  一股強烈森然的寒氣瀰漫在玄姬的身周，捏著馬鞭的手指節隱隱泛白，她已經情不自禁釋放出了自己的玄冰真氣，周圍溫度驟然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