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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新世界(23)

2024-06-18 12:46:44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烏笑天一路急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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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車子到達目的地的同時便跳下車,沒理會打算確認狀況的鳳五就衝進大廈里爬著樓梯。

  呼吸急促了起來。頭盔放在車裡沒帶在身上,他張開了嘴呼吸空氣。燒焦的臭味污染了口腔黏膜。

  「慢著、笑天!不要一個人貿然行動!」

  雖然鳳五在背後呼叫,可是烏笑天對其充耳不聞一次跨兩個階梯向上爬去。

  在裡頭和妖鬼有過接觸並且租劉彬小隊發生了交戰為止的發展他都知道。

  不快點趕去不行。

  不願讓邵謙被殺死自是不在話下,也不能讓邵謙射殺田志文。

  即使說化作了妖鬼,畢竟是曾經信賴、尊敬過的對象。而且沒有發生轉化,不論外貌還是心境都還是原來的田志文。

  擊殺、破壞這樣的他——不能讓邵謙背負這個痛苦。

  如果說非得由誰來動手不可的話,那就應該由殺害標靶也不覺得苦痛的人來下手才對。

  好比說——就像自己。

  烏笑天在緊握的右手上強加了力量。

  堅硬的觸感和壓力誕生,推開了手指頭。沉重粗糙、可是並不實際存在的鋼鐵塊顯現而出。

  在被封印的龍焰左右搖擺,手臂差點被甩了出去。當機立斷地把火焰甩了出去,在目標映入眼帘的瞬間,毫不猶豫地攻擊。

  為了守護邵謙,守護他的生命,還有他的心靈。轉過最後一個拐角。開始全速衝刺,用肩膀一頭撞上半開的門。

  「邵謙!」

  烏笑天大叫。

  邵謙回過身來。

  在他的對面有個全身赤裸拿著散彈槍的年輕人。

  如資料所示,生硬方正卻並不有力的臉,只不過沒戴眼鏡。

  是田志文。

  他們彼此的槍口相互指著,對峙的兩人。

  烏笑天看到了。

  以著宛如高解析度暫停畫面般的鮮明印象。急促地顫抖著嘴唇遲疑不定的邵謙,還有以著沒有一絲朦朧和猶豫的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標靶的田志文。

  邵謙發抖的不是只有嘴唇而已,扣在扳機上的食指也是一樣抖個不停。在田志文的右手上力量徐徐地、可是確實地不斷被帶了進去。

  被延長到幾乎讓人以為是無限的時間。

  但是,確實地正在流失中、變化會造訪、結果將到來。

  要是就這樣放任下去的話。

  在結果到來之前,就讓它結束。

  只能做到這件事,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就做得到。

  只有自己能做到!自己能做得到。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烏笑天大叫的同時揮起龍焰,用左手匕首輔助。

  火焰覆蓋著手臂,複雜地纏繞在一起,有如要碎裂了一樣迸發開來。

  能量在被阻塞住的血液里沸騰、爆發。

  滿溢出白光的是火焰呢、還是在烏笑天的體內呢?

  在刺眼的火焰中,田志文的腹腰消失,上下半身被分斷開來。

  胸口以上的部分飛到天花板,失去了腰身的雙腳跌落在地板上。

  破碎的三塊殘骸拋飛到正面牆壁上重疊在一起。

  「呼……呼……呼……!」

  烏笑天跪倒,杵著左手,調整呼吸。

  充滿整個大腦的激動,急速地開始降下。

  「喂,你還好吧?」

  趕來的鳳五一行人問烏笑天。

  「妖鬼殲滅!邵謙、笑天兩人皆平安無事!」

  「特勤的劉彬,獵人石雪、呂樂死亡。另有其他傷者多名!請馬上派遣救護車過來!」

  狀況確認與向總部的請求話語,大聲地在現場交織著。

  在開始變色、要被消滅前的那一瞬間,田志文的臉看起來似乎淺淺地露出了一笑。

  「烏笑天……」

  聽到呼喚,烏笑天於是抬起臉來,邵謙正低頭看著自己。

  「你、你沒受傷吧?」

  守護住了!把他從死亡中拯救了出來。完成了賦予自己責任的滿足彌補了龍焰發射後的虛脫感。

  這樣就對了。如果是這樣的戰鬥,就能持續下去。

  這不是準備萬全也不是正確無誤,心裡很清楚這只是單純的自我意識。

  就算是這樣也好,如果是為了自己的朋友,以及為了能回歸到平穩日常生活的那一天,而不是只是被受命解決敵人的話——但是邵謙忽然一把抓住了烏笑天的領口。他雖然想把烏笑天提起來,卻力量不足。

  邵謙自己跪了下來,用力把烏笑天拉靠近。

  「什……?」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了他呢!」

  緊咬著嘴唇,眼尾積滿淚水,聲音裡帶著強烈怨恨的邵謙責問道。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我是想要保護你啊……」

  「我……並不想被保護啊!」

  淚水流過邵謙的臉頰。

  「……你那時候差點就要被射殺了。而且那傢伙是邵謙你的朋友…」

  「所以……所以才非得由我下手不可啊!一定要由我來承擔下殺掉他的痛苦啊!」

  邵謙把烏笑天推向牆邊。

  「我想要藉著心痛……和背負痛苦來取得資格……而不是仰賴著所謂的特權……你奪走了我受傷害的權利!」

  「混帳東西!」

  烏笑天反推了回去。

  「你讓自己受苦又有什麼意義!」

  烏笑天回想起那靠著無意義的苦痛來調節心理的危險平衡。

  「你這樣做……你這樣做只是自我滿足而已吧!不要為了那種念頭去接近危險!我想保護你,不想讓你死。這也是為了我們的使命啊!每一個人都不會希望看到這種事發生!」

  「擅自保護並不希望被保護的人然後為此感到滿足,烏笑天你自己才是在自我滿足!請不要把我拿來利用在你正義感上!不要自己一心認定我就是應該要讓你保護,我就是比你弱!」

  一面哭泣、一面嚎叫,可是邵謙的聲音裡頭並不是只有激情而已。

  有一支冰冷的鋼釘貫通在熱血的怒吼聲之中。

  自己能力的不足——這件事情總是讓邵謙十分痛苦。自從成了九局的人以來,至今尚未靠自己的力量消滅任何妖鬼。

  一種名為想單方面保護渴望著堅強與戰果之人的傲慢。

  如果說想保護他的話,為何從沒把這個決心告知邵謙過?

  這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因為無意識之間早就澈悟了他本人並不這麼期望,會被拒絕接受。

  「……抱歉……」

  邵謙揪緊領子的手放鬆了下來。在數個呼吸之後,他把手也放開了。

  為了想證明自己的戰鬥並非沒有意義,並非只是隨波逐流而尋求著目標。會不會只是剛好在那個時候,離自己手邊最近的就是邵謙如此而已呢。

  在身體刻畫傷痕的每一個人。

  期望找到意義、責任的烏笑天。

  大家都站在同一條線上。

  若能像他們一樣什麼事都不多想,放縱於殺戮的話,那會是多麼的輕鬆呢。

  無條件地肯定開槍曠打倒、破壞、消滅等行為。

  沉醉於透徹身體的舒暢,以及正義的美名。

  可是烏笑天無法這麼做。

  「多謝這陣子的照顧。」

  手上拿著裝滿了行李的提袋,邵謙打直身子行了一禮。

  「要好好的喔。就算沒辦法戰鬥,起碼要自己保重。」

  三十一號事件解決的隔天,邵謙便決定退出九局。一旦下定決心之後,他就會馬上行動。

  烏笑天遞給他一封信。裡頭寫著身為朋友的自己受到他的諸多幫助等內容,是一封寫給邵謙家族的信件。

  「到頭來,在想要抗拒的念頭下,我只是在一味逃避而已。」

  「別再想那些了……常常思考是好事沒錯,但不要去鑽牛角尖嘛。」

  「不……如果要說那個人無可原諒的話,那我同樣在家族的庇護之下活著……我過去一直都在仰賴著特權。」

  邵謙的行李比來的時候還要增加許多。

  將近兩個星期里,邵謙買了許多新的東西。九局的任務獎金很豐厚,邵謙沒有去存錢的經驗。

  「我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洗了床單。意外地覺得還挺簡單的,不過這也表示過去以來自己從沒做過這種事。」

  「……我也一樣沒洗過啊。一般男人都是這樣的吧,不要所有事情都想要往自己身上攬啦。」

  「我就是想要背負,我一定得背負才行。因為是我自己想要這樣的。」

  「……既然你這麼決定了就好。不過,要是感到痛苦或難受的話,與其說休息,總之先暫時退出一下會比較好,那個時候就來找我吧。」

  雖然想抓邵謙的肩膀,手臂卻畏縮了起來無法順自己意思動彈。但還是至少讓聲音充滿元氣。

  「這意思是到時你會和我一樣退出嗎?」

  邵謙貌似痛苦但是又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烏笑天。

  「不是的!因為我們是朋友啊。雖然還是有些相處不夠自然的地方,而且也說不上是完全互相了解,可是我和你已經不算外人了吧?」

  「……是啊……」

  感覺充滿顧忌地,邵謙伸出了右手,烏笑天也伸手回握。

  「不知我們還要反覆這種事情多少次呢。」

  「天知道……搞不好,一直到死為止吧。」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要繼續作戰下去。」

  「啊啊……」

  烏笑天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無法否定邵謙的主張,也不能全盤予以肯定。

  只是懷抱著忐忑難安沒有歸納出答案的心情互相握手。

  要是握得太用力會讓人覺得痛苦,若是太無力思念則又傳達不出去。

  一個既不便、也不確定、又不安的儀式。

  儘管如此,還是不得不繼續下去吧。

  既使煩惱、痛苦、困惑堆得如山高,甚至受到傷害、保護他人、感覺痛苦也會被斥責為天真。

  繼續過著被奪去了所有的選擇,反而更只剩迷宮般的旁徨日子。

  ……

  ……

  五年後……

  漫天的彈幕壓了過來,密密麻麻如下雨一樣。烏笑天頂起左手的護甲,整個人使勁的向下縮,不顧形象的蜷成一團,縮在混亂的行伍間,連串的子彈血肉交擊聲過後,方才集結的部隊倒下了一大半人。滿地的鮮血,屍體,還有各種各樣的淒嚎聲。

  烏笑天漠然的望著身邊的戰友被子彈打爛了的身體,反正這些傢伙全都是生面孔,到了明天就會有新的來自各地的自願者,軍人,警察,特勤隊員補充到這個兵團里來。

  這樣的情景一年來已經重複了不知多少次。從最初的恐慌,到平靜,到麻木!

  自從妖鬼攪亂了這莫名其妙的世界,隨著事態發展,妖鬼事件引發的各種亂局讓社會動盪不安,倭國乘機出兵華夏,大戰爆發,他漸漸被這亂世逼成了一名只知道冷血殺戮的士兵。

  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半數的日子都在這種無聊而殘酷的拉鋸戰中度過。中倭兩國的恩怨以這種小型戰爭為宣洩口,妖鬼成了倭國人的先鋒隊,新的戰爭籠罩全國。

  死亡的都是這些到隊伍里充當炮灰的人。烏笑天現在只想保住性命,別的一切他都不再奢求。踏著隊友的屍體,舉起槍,繼續向前。

  「救命,救命!」

  身邊充斥著傷殘隊友的求救聲。所有老兵都充耳不聞,在戰場上,唯一能救自己命的人,是自己。偶爾有一兩個新兵軟心腸的想去背受傷不重卻失去行動能力的隊友,往往結局都很悲慘……

  遠處又是一陣巨響厲嘯,接著無數的子彈破空而來,敵方的第二次進攻又來了。

  烏笑天支起殘破的護甲,正想原樣畫葫蘆,躲過二次子彈密集攢射。適才一輪之後,行伍間的空隙已經很大,烏笑天身邊沒有多少可以擋箭的肉盾,只有殘破的護甲,想要擋住所有子彈肯定是不夠。眼看流光彈幕飛速臨近,身邊的一個雙腳被射傷的大塊頭絕望的大吼起來。

  烏笑天心思一動,眼中閃過一道寒芒。他突然兩隻手揪住大塊頭的衣領和腰帶,在驚恐的眼神中,沉喝一聲,將其舉到自己身前,身體一縮,藏在他的身後,「噗噗噗噗」,無數的子彈入肉,大漢才慘叫一聲,就口鼻中湧出鮮血,舉著的身體依然在顫動著,已經被射入不知多少子彈。血滴在烏笑天的臉上,他的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不知道是漠然,心痛,還是後悔。

  第二輪進攻終於結束。

  烏笑天將那具早已經沒有任何氣息的身體扔到地上,右手一探,將他怒睜的雙眼合上,低低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眼神再次恢復冷漠,他雙手籠罩火焰,直直快速的向前衝去。

  和敵人只有五十米的距離,不能再給敵人第三輪進攻的機會了。

  優勝劣汰!

  能夠剩下的基本上是有經驗而且反應靈敏的老兵,稀稀拉拉,卻是防衛部隊中的菁華所在。原本一萬人的駐兵,在兩輪進攻後,傷亡接近六千,剩下的四千多人,大吼著向對面衝去。

  很快,倭國士兵在妖鬼掩護下後撤,也有一部分沖了上來,猶如兩片黑色波浪衝擊到了一起,震天的撕殺聲掩蓋了炮聲隆隆。烏笑天在用龍焰燒死兩名妖鬼後,就陷入了包圍,敵人數量至少是我方的三倍。

  背後傳來風聲,烏笑天機敏的一個側跳,揮起裝載護甲的手臂格擋。

  「當!」的一聲,一股大力傳來,烏笑天被沖得趔趄後退。

  一個高了烏笑天半頭的巨型妖鬼用刀砍到後背護甲上,差點將其裂成兩半,從其位置來看,應該是敵軍的前鋒之類,身邊數個敵軍見烏笑天失足,連忙揮刺刀攻來,企圖落井下石。

  兩條刺刀左右交叉,封死烏笑天逃跑的路線,失去倚仗的烏笑天將手上護甲一甩,撞上一隻長槍,隨即碎裂,在那一剎,他右手的匕首已經扔了出去,刺入另一名夾擊敵人的胸膛,順勢一個懶驢打滾,堪堪躲過妖鬼再次襲來的大刀。

  右手耍了個刀花,巨怪似的妖鬼舔舔嘴唇,殘忍的笑起來。

  烏笑天已經空手,在戰場上,這等於死亡,他舉起大刀毫不猶豫的朝烏笑天撲過去。

  烏笑天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右手下意識的甩了甩,但龍焰已經無法再蒸騰,反而瞬間熄滅掉了。烏笑天絕望無助的表情,落在妖鬼眼裡,更添其嗜血心性,仿佛看到烏笑天在他刀下劈成兩半,血肉橫飛。

  大刀呼嘯而下。

  烏笑天一個縮身擠入妖鬼的懷中,妖鬼愣了一下,沒想到敵人這麼靈活,正待用刀柄猛擊其頭顱,突的嘴巴駭然張大,眼睛瞪如銅鈴,充滿不可置信的神色。

  黑血已經染紅了妖鬼胸前的鎧甲,一柄匕首深深沒入他的心臟處。

  烏笑天冷漠的望了一眼妖鬼,右手一絞,迅速拔出短刃,卷回腰帶中,輕輕一推妖鬼。「轟」的一聲,妖鬼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

  四周敵軍譁然,一片的驚呼聲,妖鬼的重要性比烏笑天想像中高,不過他沒有任何得意的心情,連忙拾起妖鬼的刀,凝重的望著四周,因為他殺了敵軍主要前鋒,周圍的敵軍都涌了過來。

  烏笑天被層層包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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