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新世界（19）

  「哇……！」

  孫玉娥沒有等候指示便把靈符槍對準少女。

  彈巢就像吃角子老虎的滾輪般旋轉，並立刻停止。

  純白的光芒在槍口進裂釋放。

  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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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線爆裂了開來。

  瞬間，溫度便下降到即使隔著防護服也感覺得到。

  白色的冰霜覆蓋著少女的肌膚，並成長為厚達數公分的冰塊將其包覆住。

  依據彈巢的不同帶來火焰或寒氣、亦或電氣等不同攻擊效果，這就是孫玉娥所擁有的特殊能力。

  被冰晶給囚禁，目標停止了動作。

  少年的屍體也受到波及而凍結了起來。其腹部被壓爛的碎肉光從外表看來，和凍肉並無兩樣。

  「趁現在！」

  劉彬的指令傳出。

  烏笑天把手朝向目標，將力量注入食指。

  雖然感覺心煩氣躁，可是烏笑天深知有個因這股焦慮感受而感到安心的自己存在。

  不想沉溺於殺戮，不想變成一個殺戮機器。

  烏笑天一面如此心想，一面拖著腳步逐漸往目標接近。

  劈啪！

  冰塊上出現了裂痕。

  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發出微動。

  但比烏笑天的龍焰速度還要快上一步，冰塊的約束力一口氣崩壞了。

  彈飛的碎片和水滴撞擊著烏笑天的戰鬥服。

  面罩也因飛沫而濕透了。

  烏笑天反射性地以袖口擦拭。

  少女的裸體在面前開始出現變化。

  小巧的胸部膨脹了起來，骨盆也擴張得十分巨大。就像收緊一般，腰圍緊縮得更為纖細。和伸長了一倍的細手細腳搭配在一起，變成了如同蜘蛛般的外形。

  「轉化確認！」

  劉彬小隊長的聲音於辦公室響盪著。

  最後，少女從胯下到喉頭裂出了一個大口，並長滿了牙齒。

  在變成異形的身體當中，唯有臉部依舊是原先少女的模樣。

  那是一張擠滿了疑問、憔悴、與悲嘆的臉。

  「為什麼？為什麼願望都已經實現了……感覺卻不舒服呢？會這麼痛苦呢？」

  它並非在徵詢答案，只是在喃喃自語著罷了。

  瞪得大大的眼睛並沒有在注視烏笑天，什麼都沒看在它的眼裡。

  「感覺不舒服，感覺不舒服，感覺不舒服，感覺不舒服！」

  甩著散亂的頭髮，妖鬼放聲吼叫。只有聲音沒有任何異常，仍是一般少女的高音。

  少女搖晃著可謂之荒誕的豐滿乳房，扭動纖細的蠻腰，以著伸長了一倍長、彎曲到不正常方向的手腳在地上爬行。半透明的粘液從巨大的裂孔中涓滴而出。除此之外，肩膀和側腹、還有身上也張裂著無數的利口。

  「混……混帳！混帳！」

  孫玉娥像是在掩護動彈不得的烏笑天似的，一面繞身至側面擊發。

  彈巢旋轉後，白光與寒氣被施放而出。

  然而中彈的瞬間，子彈在妖鬼的體表隨著蒸發的嘶嘶聲響變成了水蒸氣。

  剛剛還能發揮作用的寒氣現在完全被防禦住了。這是因為被對手高溫化的體表給抵銷的緣抆。

  「靠，你退下，讓我來幹掉它！」

  「別管啦！我來打倒它！我要證明我的力量！」

  推開烏笑天，孫玉娥向前邁進。

  咻！

  妖鬼的長手臂揮舞過來。

  烏笑天飛快地撲向孫玉娥，把她推倒在地。

  揮舞過來的手臂從烏笑天頭頂數公分之處擦過。

  特勤隊員開槍牽制。

  噴出火光的子彈在蒼白肌膚的表面彈跳。

  沒有留下任何傷口或斑痕。但至少暫時牽制對手動作的效果顯現了。

  「就是現在！」

  劉彬沒有遺漏任何空檔大吼道。

  烏笑天以此為信號，拉起孫玉娥一同後退。

  「別一個人衝到前面！他們會變得綁手綁腳。」

  「對、對不起，」

  孫玉娥離開烏笑天身邊，重新拿穩靈符槍。

  啪！

  妖鬼從全身的小口吐出了某種東西。

  「呀啊！」

  「哇！」

  突然竄起的大火把烏笑天和孫玉娥分了開來。

  亮度補正系統對從黑暗到強烈光線的轉變做出對應，修正視野。

  受到熱度的逼迫，烏笑天退後到和孫玉娥相對的牆邊。

  九局戰鬥服雖有耐燃性且耐熱能力極高，但也不代表就能完全防止住。

  透過黑色衣裝傳來的火焰熱度火辣地折磨著皮膚。

  火焰並非純粹的紅色，黃色與綠色也混雜在其中。雖然是狀似火焰色彩反應實驗的樣子，可是妖鬼自身便是超脫已知科學範圍的存在。這個火焰的顏色是否帶來了什麼影響呢。

  「感覺不舒服，感覺不舒服，感覺不舒服，感覺不舒服，感覺不舒服，」

  在自己所引發的火焰之中，妖鬼仍是一臉饑渴的表情，在早已燒成焦炭的少年屍體上磨蹭著腰部。就算直接被火觸碰，蒼白的肌膚依舊不受任何傷害。

  「滅火器，快去搬上來！」

  「了解！」

  收到劉彬的指示，特勤隊員沿著樓梯急奔而下。

  轉化後的妖鬼在形狀與能力上千奇百怪。雖然幾乎只有使用牙齒與爪子、以及觸手的攻擊，但其中也存在能噴溶解液和毒物的妖鬼。想要在事前就對應全部的狀況是不可能的。

  要是發展成火災的話目擊者也會跟著增加，不儘早處里的話不行。

  「讓我來收拾它！如果由我——我一定辦得到的！」

  孫玉娥放聲叫道，開始亂射靈符槍。

  她並不是朝著妖鬼。

  隨處蔓延燃燒的火焰才是目標。

  第三發、第四發、第五發……

  被放射出的白色光芒強制性地降下了著彈點的溫度藉以洛玉成壓火勢。

  可是並非完全有效果。妖鬼所吐出的液體近似凝固汽油，因為強烈的粘著性緊粘在地上，且由於高溫的緣故而持續燃燒著。

  「啊哈……呼……啊呼……呼……」

  孫玉娥跪下膝，然後直接一屁股跌坐下來。這是因為疲勞而產生虛脫，才支撐不住身體。垂靠在牆壁的背部則因自身的反作用力而反彈，不安定地搖晃著。

  「不行了！快住手啊！」

  「還早……！」

  宛如要把烏笑天的呼喊排除出去一般，孫玉娥就坐在地上射出了第六發子彈。

  光芒從槍口進發。

  最後的巨大火團被撲滅了。大量的水蒸氣頓時散發。飄蕩的寒氣擺弄著烏笑天的靴子，在表層上結成水滴然後化為冰霜。

  「啊！」

  孫玉娥發出至極快感的聲音。在無力下垂的兩手之中，彈巢正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空轉著。孫玉娥的兩手垂落於地板，頹倒成俯臥的姿勢。

  特勤隊員將動也不動的孫玉娥拖出房間外使她撤離前線。

  即使說借著訓練來習慣也是有其極限，和無法永無止盡地拒絕尿意與睡魔是一樣的意思，這是超越極限的行為。

  房間的四處依然有爐火大小般的火苗在竄燒著。

  孫玉娥身上已經沒有能將之消滅的力氣了。

  能打倒眼前敵人的，只剩自己。

  要是在這裡有一絲猶豫的話，危險將擴及到孫玉娥、特勤隊員、外頭的警察們、以及一無所知的平民身上。

  為了避免讓這個風險發生，就只有讓自己暴露於風險之中。

  向那醜惡的肉塊、猙獰的怪物、殺人的妖怪、拋棄人類身分的傢伙……

  感到憤怒吧、焦躁吧、憎恨吧、畏懼吧。

  必須掙脫理性的枷鎖，拼命地如此告訴自己。

  為了增加風險，把頭盔也脫掉。

  「哇啊啊！」

  烏笑天快步朝妖鬼衝去。

  向著快速而來的他，妖鬼抬起了長長的手臂，手指也伸長了數倍之長，上頭有著如同短劍般的爪子。

  手臂揮舞而下，同時有液體從新張開的裂孔噴出。

  烏笑天的手指因力量而發出顫動，骨節成了白色。

  爆發！

  槍管為之破裂，閃光隨著轟音滿溢而出。

  衝擊波震動了室內的空氣。

  液體被光芒吞噬。

  玻璃產生裂痕。

  回過神來的震撼使烏笑天為之麻痹，手臂的骨頭就猶如變成了打擊樂器一般強烈地顫抖著。

  少女所變形成的妖鬼四分五裂。

  軀體已為之消滅。

  失去了支撐的四肢、頭顱滾落到房間的角落。

  烈火——與巨龍相稱的破壞力只憑一擊就將妖鬼的肉體為之粉碎。

  「呼！」

  烏笑天跪了下來。力量還在持續流失，就這樣直接跌坐在地，仿佛牙齒與骨頭等身體的堅硬部分開始融去一樣的感覺。心臟的鼓動很快。仿佛血液以外某種更為酸甜的粘稠液體被灌送到全身的每一個角落般。腦海的中心一片模糊且感覺溫暖。

  濕潤、模糊的視野緩緩地恢復。

  正對面的牆壁上遍布著扭曲的圓形龜裂和漆黑的斑痕。到剛才為止還是個妖鬼的肉體被擊碎了。然而滾落下來的首級仍和一開始一樣，擺著一個有所欲求而面露不滿的表情。首級漸漸地崩壞而去，化為一灘黑濁的污泥，只剩兩顆眼珠仍是白色的。

  烏笑天不禁伸出左手捏住自己的臉。

  自己是作何表情？

  有沒有因為喜悅而變得扭曲？有沒有因為快樂而變得鬆懈？

  沒辦法用眼睛確認。只能用手指用力強硬地矯正表情肌肉。

  些微的痛楚反而讓內心感到舒暢。

  「你還好吧？」

  「啊……是的。」

  烏笑天在發軟的腳使上力量站起身。好不容易從樓下辦公室運來滅火器的強行班隊員小心翼翼地處理著剩餘的火苗。

  「因為調查人手不足的關係，那邊會優先處理，似乎等那邊搜證結束後才過來這裡。所以我們要留在這裡管理，你們馬上撤退吧。」

  「……好。」

  烏笑天撿起頭盔敬禮後，脫下裝備交給隊長保管。

  滅火劑的刺鼻味、妖鬼殘骸所帶來的腥臭味、牆壁與地板的建材焦味，各式各樣的東西所混合而成的氣味竄進了鼻子與嘴裡。實際感受到戰鬥的緊張已解除的事實。渾身滿是汗水。這不只是火的熱度與運動所引發的排汗，同時也是靈符槍逗弄神經，讓生理現象產生爆走所引起的。

  「喂，有誰能攙扶他一下？」

  「不用了，我沒事。」

  烏笑天向著看自己站不穩腳步而感到擔心的劉彬再一次敬禮，然後強迫自己挺直身子。

  就算平時不缺人力，碰上同時出動時人手也會不足。劉彬在和烏笑天招呼完後，一面咳嗽不止，一面和本部通訊、向部下發出指令。

  離開房間後，看見被其他特勤隊員所攙扶住的孫玉娥。

  她脫下頭盔，拉鏈也往下拉開了二十公分左右。以求通風並冷卻發燙的身體。孫玉娥狀似滿足地微微揚起嘴角，半開的雙眼有些模糊且望向一無所有的虛空，身體斷續地發出痙攣。

  「呼……」

  她仰起白嫩的頸子，任指尖在上頭滑動，不停吐出極為甜膩、仿佛有著粘性的喘息，那是腦部為之充血、忘我的表情。

  烏笑天的腦海里浮現出剛剛所對峙的妖鬼臉孔。無法被滿足、不斷渴求、饑渴的那張臉——那個瘋狂的少女。

  腦袋的中心又煩悶地緊繃了起來。烏笑天用力地甩了甩頭，把混濁的想像趕出了腦袋。

  「笑天，你走得動的話她就交給你了。」

  「咦？」

  特勤隊員把孫玉娥的身體給推了過來。

  「反正你只是要回總部去而已，再說現場這邊人手也不足啊。」

  「我、我明白了。」

  雖然烏笑天以肩膀撐住了孫玉娥，可是因為身高差距的關係難以取得平衡，而且對方還完全處於虛脫的狀態。

  「餵……不對。孫姐，振作一點，讓我背你吧。」

  「啊，是笑天啊……」

  就算在近距離出聲叫她，她的反應還是很遲鈍。甚至忘記要使用代號稱呼。既使如此，好不容易才成功背起了她。

  「笑天，謝謝你喔。」

  孫玉娥像是暍醉般地小聲說道，兩手環抱起烏笑天的脖子，尖細的下巴頂在他的肩上。

  因為身體密合的關係，孫玉娥所流出的汗水味道搔弄著鼻子，撐起大腿的雙手上一陣濕滑。

  烏笑天放慢腳步，慎重地爬下階梯，孫玉娥完全脫力的雙腳晃來晃去。

  「不行了……完全都……已經……」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表達什麼。孫玉娥的聲音是不連續性的，無法把意思連結在一起，只有溫熱的吐息拂過烏笑天的後頸。

  「不舒服的話就別勉強說話了啦。」

  「我才沒……不舒服……啊哈……」

  縱使一樣是承受過勞反噬，個人的差異仍十分龐大。

  烏笑天是強烈的感覺於一瞬間到達頂點，發射後立刻失去意識，但相對回神的速度也快。而孫玉娥的情況，雖然每一波的衝擊都比烏笑天還要微小，但似乎有累積後勁的傾向。

  「……你的後背，好寬大喔……」

  可能是還在半夢半醒之間意識並未恢復的緣故，反應就像暍醉酒或還沒睡醒一樣。孫玉娥毫無顧慮地把全身往自己背上靠，她胸部的溫熱即使隔著兩層防護服依舊傳遞了過來。

  「廢話少說，快點睡吧。」

  「人家才不想睡哩……真的，身體火燙……又熱……根本睡不著嘛……」

  不用她說也知道，烏笑天自身的體溫應該也有上升才是，但孫玉娥卻像得了感冒似的渾身火熱。

  抱著滿腦疑惑爬完樓梯後，大廈的四周仍被車所包圍，或許是預防火災，現場也停著兩輛左右的消防車。

  搭上黑色烤漆的廂型車，烏笑天讓孫玉娥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大概是因為身體還使不上力，她屁股坐得很前面讓整個背往後靠，並肆無忌憚地雙腳大開，烏笑天低下臉來把視線栘開。

  終於烏笑天自己的火燙感消退而去了。

  他低頭看著特別發熱的右手。

  欲望——烏笑天對心底若無其事地所喃喃說出的字眼感到戰慄。

  那是將妖鬼誕生出的動力。

  不知名的那個少女大概一直夢想著和那少年在一起，這個心愿將她化成了妖鬼。

  成了妖鬼之後，情慾卻變成了不可能的。

  跟自己一樣是十來歲。

  要變成妖鬼，還是當個獵人，亦或者變成單純的屍體？

  這三條道路肯定間隔並不遠。

  在烏笑天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車子抵達了九局本部。

  「好了，我們到了，你站得起來嗎？」

  「……嗯……」

  孫玉娥一臉疲倦的表情，但是仍一面露出微笑一面以自己的腳走下車。

  「去沖個澡然後到休息室好好休息吧，你這模樣回家大概也會很辛苦吧？」

  「嗯……就照你的意思做。」

  「報告我會弄好的。」

  「可是，總指揮……」

  孫玉娥就連通過門的動作都讓人心驚膽跳，好不容易通過檢查進去之後，從喇叭傳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