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新世界（8）

  「嗚!」

  烏笑天高聲怒吼縱身躍出，兩手握著槍對準敵人。

  「拉開距離!」

  鳳五已經將散彈槍的子彈射盡，繼而甩出了一把符紙，雖然一張張也爆響起來，但法力有限，這也只能對妖鬼做出牽制罷了。

  「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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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鬼吐出的粘液一口氣命中了兩名特勤隊員。

  安然無恙的僅剩鳳五一人。

  「嗚！」

  伸長的觸手毆打鳳五的身體，被彈飛開來的鳳五摔在鐵網上。可能上一回的傷勢裂了開來，黑色防護服的大腿部分有血水滲出。

  所有的一切就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眼前有危險存在。

  有人遭受威脅。

  能為之處理對應的只有自己。

  既然這樣，那就必須辦得到。

  就像那時一樣，向對手釋放殺意，任由憤怒操控自己的身體。

  因為已經有過如此一次的經驗了。

  可以習慣的……就算要更加放肆也無所謂才對。

  咕啾……咕啾……

  一面拖著失去力量、曾是人類肢體的四肢，巨大的肉塊以如同蛞蝓般的動作接近中。

  在肉塊的下端，瞿陽的臉原封不動地就長在那。

  說不出任何語言。感受不到任何感情、意志的空虛雙眼和半張的嘴。

  怨恨、憤恨、嫌惡、否定——殺害。

  對它抱持這些念頭也無妨，是被允許的。不對，是會被誇贊的、是眾人所期望的。

  再更強烈一些，對它燃起更憎惡的感覺吧。

  它已經不是人類了，是人類的敵人、該被處置的目標。

  感受到了興奮激動，從胸口的中心一股壓力高漲而起。

  可是這樣依然不足。

  噗！

  其中一隻觸手吐出粘液。

  以側身躍步迴避。

  雖然閃開了直接的攻擊，不過濺開的飛沫卻擦中了裸露的臉。

  皮膚一陣刺痛的灼熱感，像是被刺傷的痛楚在臉上擴散。

  這樣還不行嗎。將自身的性命暴露於危險之下，肉體承受著疼痛，內在的衝動還是無以解放嗎。

  觸手由上往下揮擊而來。

  半自動地，身體採取了迴避行動。

  「讓……讓我來！」

  搖搖晃晃地，邵謙又跳了出來。抬起無力發麻的手臂，使盡吃奶的力氣想舉起槍。

  「笨蛋！快躲起來！你沒辦法的！」

  邵謙身上早已失去射擊的力量，就算挺身站在敵人面前也無力回天，只是將自己陷於危險之中。

  「……這已經不是有沒有辦法的問題，笑天你開不了槍的話，也只能由我站出來作戰。我……要成為能夠肩負使命的人，要當一個無愧於人的人啊，」

  打著顫抖的膝蓋勉強撐起身體，將槍對著肉塊，但這已經是極限了。

  槍絲毫沒有反應，邵謙只是不斷喘息，狠狠地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用力揮舞的觸手，將邵謙纖細的身軀一把打飛了出去。

  「嗚！」

  「邵謙！」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咆哮從緊閉的雙唇撕裂奪縫而出。

  手臂發出了光芒。

  一股就像未知的器官萌生而出的感覺，感受的到，在那裡充滿了溫暖。

  瞿陽在眼前舉起了觸手。

  嘭！

  黑色的火焰包裹住手槍，卡死的扳機頓時輕易地往後扣下。

  槍聲。

  不!

  是轟聲，稱之為爆炸聲亦不過分的聲音響徹雲霄。

  槍口炸裂。

  巨大的火焰一舉爆發。

  緩緩流溢出的東西滲透了全身。

  歡喜、愉悅、快樂……

  視線染成了一片紅色。

  沿著背骨竄升的甜美電流。

  身體中的關節軟化鬆弛，就像要化開來般的舒服。

  好舒服，好痛快，爽到骨子裡去!

  沒辦法思考其它事情。

  從名之為毛細孔的部位所滲出的溫熱粘液將身體整個包覆住，永無止境地不斷流出，就快要淹滿了，在這片甜美之海上，捨棄了自我與姓名，快感神經剝露而出的肉體正四處飄遊著。融化開來的自己，正一點一滴地復原當中。細胞一個接一個再度聚集起來，取回理性與意識。從奪回形狀的指縫間，絕對的喜悅一溜煙地滑落消逝。

  再多一點、再多一點、再重溫一次……

  「笑天！」

  聽到叫喚自己名字的聲音，總算回過神來。

  感覺到脫力，半身正在發熱。

  「你辦到了，笑天。」

  「這個是……我弄的……?」

  妖鬼已經消滅了。

  所見的是四濺在周圍的黑色粘液噴出後的些微痕跡，和隱約看得出曾為人類所有的一隻手臂，以及頭部殘存下來而已，巨大的肉塊早巳不見蹤影。宛若在超高熱的衝擊下瞬間破壞般，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異味。會是攻擊的餘波嗎?就連屋頂的水泥地上也燒出了一片焦痕和碎裂的痕跡，包圍著四周的鐵網也未能倖免地歪斜扭曲。

  「恭喜你恢復了，僅僅一擊喔!」

  說明經過的邵謙臉上有著戰鬥的鮮血。

  聽他這麼一說，看著自己的手邊槍管裂開的模樣。

  「……這麼一來笑天你就能作戰了，對妖鬼也能出一份力。真是好強的破壞力，遠在別人之上，從今以後我們能並肩作戰了。」

  以高興的語調，邵謙伸手握住了烏笑天還握在槍上頭的手。

  「錯了……」

  「嗯?」

  「不對勁……一定哪裡有錯，心懷怨恨……互相殘殺……竟然會感覺這麼痛快，發生這種事情真的好嗎!」

  若不發出聲音予以否定的話，就會於心不安。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彷佛就會忍受不了這股誘惑。

  解放敵意後，伴隨著認同的，是墮入無底深淵的愉悅。

  「……會習慣的，不去習慣它是不行的。」

  突然口氣為之冷峻，邵謙說道。

  「之所以射擊槍時會感到那麼痛快，絕對是因為這樣的行為是正確的。」

  和烏笑天的實際感受相差甚遠的肯定的言詞。

  抬起臉。

  瞿陽那開始崩塌而去的臉一直注視著這裡。

  現在自己所擺出的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會是憤怒的臉孔嗎?勝利的笑臉嗎?還是後悔呢?抑或沉浸在快樂的表情呢?

  「你會這麼彷徨，是因為才第一次的關係啦。將來，不管幾次都能下得了手，我們不做誰來做呢?直到妖鬼徹底根絕為止不能罷手。」

  「不對……!」

  烏笑天搖頭。

  「感覺這麼沉溺、自認合理化，又這麼不可告人的事……到時誰能來勸阻我們停手呢?」

  「沒有勸阻的必要。」

  「那要是我們往偏的方向走去的話怎麼辦?做得太過火的話又怎麼辦?」

  「你希望有人能阻止我們嗎?這樣不對吧?只要注意不要走偏方向就好了。如果擁有力量的話，就不該惶恐地將其捨棄或封印。而是好好鍛鍊自己以求能善加利用才對。」

  烏笑天在慷慨陳詞的邵謙面前無話可說。

  「笑天，你成功開槍了呢！」

  循聲回頭一看，孫玉娥陪同數名特勤隊員一起站著，而且玄姬也在其中。兩個人手上都抱著頭盔。

  「我們看到畫面了喔。好厲害!竟然一發攻擊就幹掉那麼大一隻，就算我們沒趕來也沒有關係呢。」

  扯開喉嚨、睜大眼睛，孫玉娥忽然一把抱住了烏笑天。讓她感受到流滿全身的火熱汗水，烏笑天覺得滋味不是很愉快。

  「你們……?」

  「從攝影機看到的。因為看情況我們不投入戰況也不行。不過為何你們不戴上頭盔?執行任務的時候不好好聽總指揮的命令是很危險的喔。」

  往後退了一步，孫玉娥將自己的頭盔戴在烏笑天頭上。

  屏幕上的一角播放出了烏笑天發射瞬間的畫面。

  手臂黑色綻放，然後消失。猶如顯現於人世間的超新星，抑或說是莊嚴神聖者的降臨。一瞬之後，攝影機恢復畫面時，肉塊已經被破壞，用被消除來形容還比較貼切。

  在開著未關的通訊機上頭，交雜著慌忙進行狀況說明和過程報告的聲音。

  增援的特勤隊員把鳳五給拾離現場。被粘液所攻擊的隊員，除了第一個人死亡以外。其餘皆是重傷。

  「由於鳳五隊長意識不明，只好請你們報告了。」

  比特勤還晚一步到來的調查隊員之一向烏笑天等人轉達。

  「另外一件妖鬼案呢?」

  「我收拾掉了。」

  回答邵謙問題的是玄姬。

  「這一頭妖鬼動作超敏捷的，就算把它包圍了，其它異能者的槍卻一直打不中。最後靠她一個人就輕鬆解決。」

  和玄姬一同行動的特勤隊一員比手畫腳地說明。定睛一看，靴子上還沾有山區獵捕所留下的泥巴和草枝。

  「就只有我運氣不好，和妖鬼一直碰不上頭。因為沒機會開愴，所以也才能來這裡替你們打氣。」

  孫玉娥心有不甘地追加說明。

  「笑天！」

  從調查班隊員的通訊機上聽見了李煌的聲旨。烏笑天收下機子後，就阽在耳邊。

  「祝賀你，你終於又活過來了。」

  「是！」

  簡短回答後，歸還了通訊機。

  「這麼一來我們就是真正的同伴了呢。」

  孫玉娥露出笑容又將兩手緊握上來。

  烏笑天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散發著黑色的烈焰，龍形紋身張牙舞爪似乎有了不受控制的跡象。

  「消、消失！給我消失!」

  這是因為曾開槍的關係嗎?無法如往常般地消失。

  黑色的火焰緊粘在手心上離不開，烏笑天狂亂地揮舞著指頭僵硬、不聽使喚的手。

  「快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消失啊！」

  「心急的話只會更痛苦而已喔，冷靜下來。」

  一直只是默默看著的玄姬突然開口說道。

  「啊?喔……嗯。」

  深呼吸後，慢慢地放鬆力氣，手上的火焰淡化，直至慢慢消失。

  「這樣總算可以好好握手了。」

  孫玉娥握住了他的右手。

  不經意地抬頭看玄姬。

  她還是老樣子，一點表情也沒有。即使使用槍也不會為快樂所影響，只是擺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等一下!你要去哪裡啊?」

  「妖鬼已經被處理的話，我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我要回總部。」

  踩著筆直、沒有一絲猶豫的步伐向前踏去。

  腳步又停了下來。回過頭，以側眼凝視著烏笑天。

  「歡迎來到戰場，烏笑天。」

  留下一句話後，又打開步伐離去。

  「那什麼意思?就算是再厲害也不用這樣吧。」

  「一起作戰吧，我們有必須去完成的事，哪怕得要付出犧牲。」

  摩托車飛快的從面前奔馳而過，在其流線型整流罩的前方，兩顆讓人與歇斯底里的上吊眼產生聯想的車頭燈正射出耀眼的光芒，而跨坐在車上的騎士也是一身同色系的連身衣與頭盔。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沒有半輛車子和這部勾勒出一道光痕的車影交會而過。

  尾隨其後的是一連串噪音。

  追著機車的是一群閃爍著紅燈的警車。兩輛警車正帶頭率領著黑色的廂型車緊追在後。

  機車發出更為高亢的引擎聲，加速揚長而去。

  警車也同時提升了速度，氣勢仿佛就如同在追蹤危險猛獸並想致其於死地的獵手一般。

  道路的前方出現了阻止行進的路障。和機車後方追逐的廂型車同樣的車輛橫列在路上，一看就知道並非期待對方發現之後會自主性停下車來的裝置，而是一道即使來硬的也要將目標攔下的車壁。

  一隊武裝集團從車影之中現身。所有成員都擁有一副精實的體格、遮掩容貌的頭盔，以及與賽車服相仿的戰鬥服皆為單一的黑色。在顏色上有所區分的，僅在於衝鋒鎗的黯淡灰色與別在上臂的徽章而已。

  而描繪在盾形徽章框架里的是一隻龍形。

  至於那是意指何種意義的略稱則沒有任何記載。在公開的紀錄裡頭，這是一支並不存在於普通人面前的部隊名稱。

  輕快射擊聲響起的同時，槍口閃爍出噴火的閃光，精準的射擊徹底發揮出訓練成果。

  輪胎髮出比槍聲還要劇烈的聲響後爆裂開來，機車打滑翻倒。騎士的身體被拋摔至柏油路面上，彈了一下之後、又再一次地彈飛。

  但是，先前因高速所積蓄的運動能量已經十分充足。機車四散著摩擦金屬所發出的火花，向著車陣橫衝直撞而去。黑衣的武裝隊員們立刻藏身在廂型車後方。

  拋下車手而打滑的機車在和車陣發生激烈碰撞前就停了下來。緊接著一陣火舌向上竄起。不過火勢並不兇猛，這是因為油箱內的汽油幾乎快耗盡的緣故。

  「成功了嗎？」

  武裝集團的其中一人縱身躍出，掀起頭盔的面罩。從中露出的臉孔還十分年輕，是年約二十五歲左右的男性。他沖向機車騎士的身旁，將槍口對準騎士。

  「笨蛋！別那麼輕率地衝上前去！」

  另一個身材較為高大的隊員警告著。

  「放心啦，隊長。車速那麼快，一定早就死了啦。」

  「那傢伙是死不了的！」

  隊長的警告遲了一步。

  戴著撕裂不成原形的騎士手套的手，一把抓住了自投羅網隊員的腳踝。

  「嗚哇啊！」

  只見騎士爬起身來，相反地武裝隊員卻被摔倒在地。

  明明在時速一百公里以上的速度下被拋飛了出去，可是他的手腳卻絲毫沒有折斷的感覺。在高速的摩擦之下就連身上的連身服也破損了，但顯露在外的皮膚卻是連一滴血和一道擦傷的痕跡也沒有。

  「嘎！」

  騎士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咆哮，騎坐在隊員的身上。他的叫聲以男性而言相當尖銳。聽起來是比開槍的男子還要更為稚嫩的少年嗓音。

  「啊！」

  被壓倒的隊員發出抽搐的慘叫聲後開始痙攣。騎士伸出破裂手套下裸露出的手指一舉刺進了男子的臉。

  手指撕裂皮膚，切開了肌肉，刺穿骨頭侵入頭部。即使是刀刃也難以如此銳利地割肉切骨。

  血管密集的臉部立即噴出了鮮血。

  只是，安樂的死亡並沒有就這樣直接降臨到他的身上。

  騎士的手指如同小石頭沉入濃稠泥沼般的速度，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響緩緩地陷入男隊員的臉部，深度確實地到達了腦髓。混雜著血水的白骨銳角碎片從破碎的皮膚刺穿而出。

  「嘎嘎嘎嘎……嘎、嘎、嘎！」

  這已不是人的叫聲，而只是單純的聲響。也就是因為來自外部的刺激讓肺部運作之後，從肺部泄漏出的空氣震動了聲帶所發生的噪音。

  頭盔里的臉孔急遽地開始枯竭，眉毛、頭髮、牙齒也紛紛剝落。僅僅數秒的時間內，男子便化作一具木乃伊。騎士並未把手指從頭顱里伸出，就直接把變輕的屍骸給甩了開來。

  被甩飛的男子如脫殼般只留下黑色的防彈裝備，裡面的肉體則潰散得不成人形。就連骨頭的密度也變得稀疏鬆散，因為落下時的衝擊而支離破碎。

  「沖啊……我還要衝！」

  嗶嘰、啪嘰、咕嘰。

  騎士的身體從衣服的內側脹破，開始逐漸變形。

  從雙臂伸出的骨頭宛如扇子一般旁分出許多枝節，從左右兩邊互相貼近，然後糾結纏繞在一起。接著皮膚伸展而出、包覆住那如同傘架般的骨骼組織上方，頭部撐開了頭盔膨脹增大，向著上下前後的方向伸長成流線型。他的心臟同樣也撐破胸膛膨脹得極為巨大。

  不過並沒有心跳的跡象，而是在心跳停止的狀況下心臟整個變大了。

  「喔喔喔！」

  咆哮的聲音就和引擎聲十分類似。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曾是人類的生物獲得了二輪機車的型態。只不過，這是以骨頭與肌肉還有內臟所形成的畸型機車。從上頭滴落的液體並非血液，不但顏色黑濁還散發著一股異臭。自然也沒有生命的跡象。

  它不斷來回進行半徑距離的小迴轉，一次又一次地蹂躪已經粉碎的屍體。在路面上刻下了以人體的乾燥粉末所形成的車痕。而且上頭的紋路和一般的胎紋不同。是扭曲不穩的花樣，感覺和指紋頗為類似。

  「妖鬼已經開始轉化！」

  發出警告的隊長──鳳五大叫道。

  「嗚！」

  在前方整流罩中央車頭燈的位置，一雙巨大化的眼睛下方，怪物的嘴巴呲牙咧嘴地吼叫出聲音。唯有這個部分還微妙地殘留著原先人類的容貌。若眼球是如同以往般的球體，根本無法完全塞在那個位置上。但是，現在的瞳孔仍上下左右地不停轉動、向四處張望，而且左右兩眼的方向也不對稱。

  無人騎乘的機車轉動了由骨頭形成的輪輻所支撐的人皮輪胎，然後狂沖猛撞。一次又一次地，不斷衝撞作為路障的車輛。車體的鋼板在衝撞下為之凹陷，以鐵網補強過的車窗玻璃上也出現了龜裂的痕跡。

  反觀肉體所形成的機車倒是沒有任何損壞。只是一味地往前沖、再往前沖。就像一匹單純受本能驅使而興奮不已的野獸一般，持續不停沖向那些車輛。

  一而再、再而三嘗試之後，似乎是徹悟了自己並沒有那份能將車體彈飛打通前路的力量，機車便畫出一道圓弧，轉彎疾馳而去。

  重組人體構造的醜惡車體上並沒有一絲改變。即使是使牢固的廂型車也為之扭曲變形的衝撞，它依舊毫髮無傷。

  「快牽制它！別讓它跑出高速公路外！」

  鳳五一行五人沖了出來，重新握穩槍枝。緊接著能將厚重的門擊破、兇猛的野獸也會為之擊斃的重彈一齊被釋放而出。

  命中目標。

  可是機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未能完成使命卻遭到目標排斥的彈丸滾落於地面上。

  機車改變了去向。但它並不是在逃亡，因為黑色武裝集團的槍擊並未對人體機車造成任何傷害。它只是為了尋求可以馳騁的道路而作了轉彎罷了。不過它切進的道路上卻早已被巡邏車和廂型車給堵住了。廂型車的後車門打了開來，和方才的前鋒部隊相同裝扮的黑色武裝集團從裡頭一一躍出。

  當中，只有兩個人的裝備和其他人不盡相同。

  此兩人的頭盔和衣著一樣都是全黑色。面罩顏色則更為深暗，從外面完全無法窺見臉孔。而且也沒有裝備武器。只是戴著左右手不同樣式的手套而已。

  「叭嚕嚕嚕！噗嚕、噗嚕嚕嚕嚕！」

  一面發出咆哮，肉與骨組成的機車朝著剛現身的敵人奔去。

  邵謙沒有一絲膽怯的神情，將右手筆直地對著敵人。

  宛如突然出現，原先空無一物的那隻手上，光芒地緩慢浮現，並且進而實體化。

  火光噴薄而出。

  噗！

  光輪開始旋轉，並發散出閃光。

  只見血肉機車打滑翻倒，引擎、油箱、車燈上都被刻下了彈痕。

  不──那是心臟、胃袋、右眼才對。

  出現於手上的奇異法器，對那個完全不為散彈槍所動的異形怪物造成了確實的傷害。

  「叭嚕、噗囉嚕嚕！沖嗚！沖嗚噗嚕噗噗嚕嚕！還要衝！」

  怪物雖因為衝擊而搖晃不穩，一時停下了動作，但它發出了奇怪的尖叫聲，就像被撈上陸地的魚一樣抖動全身，然後藉著反作用力重新站了起來。或許是由於它沒了手臂，所以這才是最自然的起身方法吧，不過這說法也是在「自然」這個字眼對這個物體而言還有任何意義的狀態下才能成立。

  奇怪的機車再次起跑。它打彎繞圈，亦或者說在原地不斷畫圓，反正就只是一心只管享受速度感。從被奧格爾槍擊的地方開始，一路滴下的液體留下了軌跡。那既不是血、也不是汽油或柴油，味道也不屬於腐敗的臭味或化學惡臭。

  「混帳！」

  形狀奇異的法器再度閃爍出火焰。連續射出的火球命中了前輪。

  骨頭所形成的輪輻被打得斷裂，人皮輪胎也為之爆胎。血肉機車往前方傾倒，摔落在地面上。

  「笑天，快給它致命一擊！」

  邵謙一面掀起面罩一面大叫。他還只是個年輕人，一層薄薄的汗水溽濕了五官端正的臉孔，臉頰會燙得發紅大概是因為感到緊張和興奮的關係吧。

  不，並非如此。

  他的嘴角有些弛緩，濕潤的瞳孔顯得飄忽不定。流露在邵謙臉上的情感，明顯就是快樂，縱使他一心想要把它克制住。

  烏笑天也掀起面罩讓夜風輕撫臉龐。

  他的個子看上去與邵謙相差不多，但是體格卻纖細不少。一雙粗濃的眉毛，同時挾帶著年輕氣息與男子氣慨。

  他將手伸到頭上的雙手合在一起，緩緩地放下。

  一道黯淡的光芒隱約滲出，烏笑天的手臂上也浮現出黑色的龍紋。

  手掌對準了機車。

  「噗嚕嗚嗚嗚嗚嗚！」

  失去了前輪的怪物機車把曾經是雙手的肢體拄在路面嘶聲咆叫著。

  這樣的動作既不像機械、也不像野獸，更遑論人類了。它旋轉後輪，以兩隻前足踢著柏油路面向烏笑天一行人逼近，距離越來越短。

  汗水沿著受頭盔保護的臉頰流過。

  先是一道，然後又是一道，從緊咬不放的嘴唇旁滑落而下。

  「笑天！」

  邵謙用著近乎悲鳴的聲音大聲呼喚。

  就在那一秒的時間內機車朝著烏笑天接近。

  烏笑天將手臂曲起，然後用力推出。

  黑色龍形火焰隨之被釋放，衣服為之炸裂，轟聲如雷。

  壓倒性的光之爆發劃破了深夜的黑暗。

  龍形火焰直接命中了怪物，大型二輪車的車身被分成了兩半。若要更正確地描述的話，就是上半部整個被消滅了。

  烏笑天跪下了膝蓋。僅剩後勁的怪物機車與他擦身而過，距離之近幾乎快撞上肩膀。擦身而過之時，黑色的血液甚至濺上了他的臉頰。要是命中與破壞再遲個零點幾秒的話，想必他一定被當場輾斃了。

  平衡與前進的意志雙雙失去的異形機車在烏笑天身後十幾公尺遠的位置撞上了車輛組成的路障後倒落，接著飄散出一股異臭並開始崩壞。化為一團既非血肉和機械，也不是灰土與污泥的塊狀物，最後仿佛風化了般消逝而去。

  「呼……呼！」

  烏笑天仍舊跪倒在地，彎起背肌仰望黑暗的天空，張大著嘴巴就像盛夏的狗般不停地喘著大氣。在他重得抬不起來的手中，龍形火焰於手臂纏繞，重新塑造著原初的模樣。

  他原本恍惚混濁的瞳孔逐漸對焦，雖然經過鍛鍊的體格也難以撐住挺起，但烏笑天還是慢慢地站了起來。

  「結束……妖鬼已經處理。」

  擋著去路的鳳五向著通訊機報告。

  「笑天，你總算還來得及啊。」

  「啊……是啊，你沒事吧？」

  烏笑天一面回答邵謙，一面抖了抖手，還殘舊的黑色火焰不留下一絲痕跡地淡化然後消失了。

  而邵謙所持有的法器也早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