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新世界（6）

  「我……可以允許我們再次加入搜索嗎？」

  「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李煌向著意氣風發的烏笑天苦笑搖頭，而劭謙只是坐立難安地站在一旁。

  在初次實戰一星期後的那個夜晚，由於未能在前回的行動交出滿意的成果，烏笑天他們兩人被摒除於正規的出動班底名單之外，也就是降格為「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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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李煌而言亦是極為難捨的決定。在戰力數量捉襟見肘的現在，有兩個人不成戰力會對其它的隊員造成負擔。更何況，總不能讓將來或許大有可為的異能者在戰場平白無故地死亡。

  所以，他們再怎麼拼命表現出意願還是被列為預備役。

  被禁止出動的期問，邵謙摒棄了原本孱弱的道術法器，轉而不斷持續體能訓練，讓槍械的威力和命中準度一點一滴地向上提升，可是烏笑天仍是處於不能使用法力的狀況，而且連槍械使用也十分排斥。所以直到現在，玄姬的建言仍未帶來效果。

  「……好吧。那麼，劭謙從明晚開始編入出動輪值，笑天維持現狀，繼續加緊練習，就這樣。」

  「是!」

  「……了解。」

  敬禮後離室，向茶水間走去。

  「……狀況還不賴嘛?」

  「是啊。說抓到不會迷惘的訣竅聽起來也奇怪，總之就是學會了自己一套的心靈控制方法。既然我辦得到，笑天你也一定沒問題的。」

  「我就……不必了。」

  嘴角露出一個形式上的微笑，烏笑天垂下了頭。

  「那可不行。既然你應該能做得到，那就請做給大家看。」

  一臉正經的表情，邵謙展露出堅持。

  「你是必須變強的人。大家最為信任、依賴的就是你，放棄逃避的行為——這對我們而言應該是不被允許的。」

  邵謙那像是拿著把鈍刀硬戳人心中的遣詞，令烏笑天挪了挪身體，但答辯的言詞依舊說不出

  「如果……如果我是你的話……」

  咬牙切齒，握緊的拳頭奮力敲在桌上。但邵謙並未因此而垂頭、轉移視線，反而一直瞪著烏笑天。

  「咦，是你們?」

  孫玉娥定進來將那股緊張感打破，她身上所穿的是便服。

  「孫姐，待會要去輪值嗎?我明天就可以回去出動了。」

  邵謙端正坐姿，裝出平靜的聲音打招呼。

  「是嗎，真是太好了！」

  「要是笑天也能早日恢復的話那就太好了。可能是受到最近你們兩個特別拼命的影響吧?大家結束工作後都會申請射擊訓練，真的很不錯呢。」

  一面喝下橙汁，孫玉娥說明著。時常前往射擊訓練場嘗試發的烏笑天有深切的感受。確實和剛入九局的時候相比，現在常可見到不是拿著訓練槍，而是以真正的重武器進行訓練的人。

  不過，烏笑天也不認為那會是一件好事。

  確實，隊員們積極地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是正確的。但是他們射擊時那像是陷入陶醉般的表情，烏笑天不論怎麼樣就是無法率直地予以肯定。

  「這一陣子雖然沒什麼事件，可是感覺差不多今晚就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呢。就好比迫不及待想大展身手。要是妖鬼現身了，就由我來一網打盡……」

  在孫玉娥那滿載幻想的瞳孔里，容不下眼前烏笑天等兩個人的影子。

  之後，孫玉娥的預感——如願實現了。

  在那對話之後。晚上八點，傳來緊急通告命令基地內的所有異能者於簡報室集合。

  不是負責待機而正在練習的烏笑天和邵謙也即刻趕往。

  孫玉娥和玄姬也包含在內，一共有六名異能者。特勤隊員的人數也頗為眾多，沒有位子可坐的人沿著牆邊排排站著。和前一回出動相比的話，動員數是一倍以上。

  「妖鬼事件發生了，現場位於本市。」

  原體是十七歲少女，殘殺父母的模樣被附近的住戶目擊，已確定是妖鬼無誤，就目前看來是標準的妖鬼事件。

  「要緊的是，目標往山上逃走了。」

  喧鬧聲四起……

  特勤隊員們彼此交頭接耳，異能者們則遲鈍地未能反應過來。只有玄姬一人些微微鎖起眉頭。

  「我們已請當地所轄的警察支持人力，這是九局從未經歷過的案例。倘若演變成進山獵捕的話，會需要派遣相當多的人力。」

  一邊配合著顯示在屏幕上的地圖推測逃亡路線，李煌一邊說明。

  這才注意到事態非同小可，大家面面相覷。

  「每名異能者分配五名特勤隊員搭檔，編組成五班。唯有玄姬單獨行動。詳細的說明將在移動時……」

  「為什麼就只有她可以要特別啊……」

  孫玉娥的怨嘆聲音小雖小，卻傳進了烏笑天的耳里。想必坐在她附近的玄姬也同樣聽見了吧。

  「這是為了活用機車的機動性。深山的部分只能仰賴徒步搜尋，周邊區域自然得交由玄姬和一般警察了。」

  「也請讓我參加出動。」

  邵謙站了起身。

  「那可不行。你從傍晚就一直在進行訓練吧?恐怕在體力方面有不安點，同時，在戰力方面也有隱憂，請你以後援的身分在此待命。」

  由於是大範圍搜尋妖鬼的任務，所以是平常難得一見的單獨異能者編制。將在戰力不足的烏笑天和邵謙兩人投入這樣的戰事太過冒險，是出自李煌的判斷。

  「那麼，出動！」

  接下李煌的班隊編制指示，全員起立。留下來的是烏笑天與邵謙，特勤當中，則只有前些天才恢復傷勢的鳳五，和最近剛補充的數名隊員留下而已。

  「……真是可惜。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回到前線了……」

  「喂，這裡可不能逞強。今天已經結束射擊和格鬥的訓練了吧?在休息室來盤棋如何?」

  或許是為了安慰眉頭深鎖的邵謙，鳳五精神奕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了，我要去見習。不能出動的話，哪怕只是觀摩指揮也能增長見識。」

  「是嗎?那好吧。我人會在休息室里，要是有什麼事儘管叫一聲。態度積極是很好，情緒一直緊繃可是會精疲力盡的喔。」

  鳳五留下笑聲，離室而去。

  「笑天也一起來見習吧，可以目睹大家的戰鬥。」

  接受邵謙的邀約向指揮室前進。名稱雖響亮，卻不是什麼特別的房間。李煌和米亞的位子上放有監視器，其它另有操控著通訊控制台的人員數名，正前方的屏幕上顯示有地圖和形形色色的數據數據。

  攝影機所拍攝的映像接連切換，地圖上則表示著各小隊的移動。而玄姬速度特別快的原因，在於她騎著越野車在山裡移動。

  距離一開始的集合已經兩個小時。妖鬼的蹤影雖尚未發現，但需要搜索的範圍正確實地縮小。

  「一隊從那裡繞往北邊去。就是這樣，警察在完成檢查的區域留下來監視，九局成員儘量先行前進。」

  「總指揮看來完全沒有一絲猶豫。」

  看著接連不停地下著指令的李煌身影，邵謙心生感佩。

  「果然對自己該做什麼事有所把握的人，感覺就是很強。」

  就在這時，接收到通訊的女性電報員大聲叫嚷著：

  「來自地方警察的聯絡!有妖鬼事件發生！」

  「你說什麼?」

  李煌回過身詢問。

  「你確認一下。這會不會是事件的重複報告?」

  「沒有弄錯。」

  被知會的現場位於西面的某條街上，是烏笑天過去居住的地方。

  原體為高個男子，真實身分等數據現在正進行確認。在警方的追蹤下目標正在逃亡，雖未確認轉化與否，但可見其徵兆顯現——以上是傳達給總部的情報。

  「竟然會同一時間在兩個場所發生……」

  李煌咬起拇指的指甲。雖然這是以往從沒有過的案例，不過在妖鬼對策上，所謂的抽樣統計本來就沒有意義。如果以最近異常頻發的狀況來分析判斷的話，應該早就該有所提防才對。

  「同一時間……」

  邵謙喃喃自語道。

  他既非單純因為事態的嚴重而感到惶恐，也不是從中產生不安或提起鬥志。而是似乎支吾言詞不知該如何表達，烏笑天心中有如此的感覺。

  「把除了剛結束勤務以外的異能者全數召集回來。還有讓邵謙和笑天出動。現場指揮官交由鳳五負責。」

  「讓我們兩個……?」

  「這是命令！」

  李煌尖銳的呼聲打斷了烏笑天的不決。

  妖鬼並非只是單純的危險，更是危險的根源。不只有將其它人類化為妖鬼的危險，被逼到走投無路的妖鬼還會發生轉化，凶暴化的風險也大幅增加。再者，發生轉化的異形怪物若被他人目擊，情報的隱匿也會變得困難，同時間接促進妖鬼發生的可能性，這是強迫得和時間競賽的敵人。

  「依據其它異能者的會合狀況，再編成追擊班派遣。但是現在時間寶貴。就先由你們兩個，看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了解。」

  邵謙敬禮。

  遲了一會，烏笑天也跟著照做。

  接下李煌的指示，立刻收拾裝備搭上了專用車輛。九局的專屬車輛原先就不多，現在又幾乎全派出去進行山中獵捕了。烏笑天等包含鳳五共五人搭乘一輛廂型車，其餘三名特勤隊員則搭著一般的巡邏車響著警笛飛馳而出。

  這八個人就是現在九局所能動員的所有戰力。

  李不同、袁鼎山等主力一直在調查各修行門派，異能者法力陸續被封印的原因，不僅僅是烏笑天，相當多的類似情況接二連三出現，現在的鳳五，劭謙，連李煌、王常山在內都已經失去了法力，多年的修行毀於一旦，最讓人鬱悶的是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各門各派都派出人手配合李不同他們的調查……眼下據說大體有了線索，好像是和地宮九龍封印有關，所以眼下很多人都一起往那裡去調查了，以至於眼下九局的人手嚴重匱乏。

  「沒想到在一個多月的期間，同個區域會發生兩次妖鬼事件。如果是因為感染而連續發生的話倒還無可厚非……」

  一面檢查愛用的散彈槍，車裡頭鳳五暗自嘀咕。這是他久違的出動，才剛歸隊便被委以現場指揮官，原因就在他實戰經驗豐富。其它的隊員經驗粗淺，也是剛配屬而來的緣故，今晚是第一次出動的人占了絕大多數。

  「傳達來自現場的報告。」

  通訊機傳來李煌的聲音。這是為了儘可能節省時間，在移動中所做的簡報。

  「妖鬼逃進附近的學校里了。所幸這個時段里沒有市民，值夜的校務人員和警衛也不在。已向警察部隊下達封鎖校舍、專注於防止目標逃亡，以及避免給予更多刺激的指示。」

  等到達地點之後，利用校舍內的鐵門等設施限制對方的行動範圍，將之一舉成擒。由於戰力尚不安定，基本上八人寸步不離集體行動。

  「你們倆能不能確實解決妖鬼難以保證。我們會儘早投入追加的異能者，切勿逞強。」

  校舍的配置圖送達，並完成具體的進入路線規劃讓全員知曉，已是抵達地點的前一刻。

  「現在是夜晚而且又在室內，所以我們比較有利。首先，把通往外頭的卷門全數放下後，再從校舍南側依序前進。」

  「但是與其從鐵門進入，倒不如從一樓南端的安全門進入還比較好。」

  聽完鳳五的計劃，烏笑天提議道。

  「嗯…你說的對，你對這所學校熟嗎?」

  「這裡是我的母校。」

  妖鬼所逃進的地方，正是北都二中。

  畢業之後有好幾次經過附近，照理說應該是懷念又熟悉的建築物，在巡邏車的紅色警示燈照射下，映在烏笑天眼裡的卻是有如恐怖電影一般的場景。

  通過警察所圍起的警戒線，直接繞過校舍後從安全門侵入。

  「檢查裝備。」

  遵從鳳五的指示，烏笑天等兩人拿出了重型槍械。頓時，手裡沉甸甸的，掌心開始有變熱的感覺。

  「你留在這，聽從我的指示依序降下卷門。」

  留下一名隊員在職員室的防火設備管理控制台前待命，鳳五帶領著烏笑天等人往前突進。

  「就算發現了目標也別立刻開火知道嗎。如同總指揮長所下的指示，我們只要阻擾那傢伙逃跑，為突發狀況應變即可。目的在能處置妖鬼的異能者到達前維持住場面。」

  「鳳五，用不著擔心。我……可以上場戰鬥的。」

  「不行!你的幹勁我懂，但是你在上回的出動也沒有發揮殺傷力，搞些沒頭沒腦的小動作只會讓事情更糟而已。」

  鳳五冷酷地拒絕了邵謙的請求。即使如此，邵謙也並未因此而垂頭喪氣。他隔著護目鏡，筆直地注視著鳳五。

  「不過呢……」

  將手搭在邵謙肩上的鳳五笑了出來。

  「要是有了萬一，還是得靠你。所以，切勿草率開槍。知道了嗎?」

  「是。」

  邵謙用壓抑著興奮的聲音，點了點頭。

  烏笑天也緊握住槍。

  在內心的某處角落，有著盼望增援到來的自己，和對此感到抗拒的自己。

  其它的異能者及時趕上的話就沒有開槍的必要。但是，不開槍總是不行……

  幫手不來的話，就只有自己和邵謙能成戰力。

  想和上次一樣靠鍾浪出手相助是不可能的，這次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來作戰。

  被逼迫到如此地步的話，或許會有奇蹟也說不定。

  心愿矛盾衝突的關係，讓他喉頭感到一陣糾結。

  「……話說回來，為什麼會逃進這種地方呢?」

  特勤隊員的其中一人顫抖著聲音問道，他還是個沒有實戰經驗的新人。

  「天曉得。反正可以確定的是，這樣對我們來說下手更方便。因為和民宅與街上不同，可以痛快大幹一場。」

  鳳五一邊回答一邊帶頭，從完成搜索的範圍開始放下卷門，連防火門也滴水不漏地鎖上。

  在夜晚的校舍里，七個人的腳步聲吵鬧地發出聲響。

  除了散彈槍以外，有一半的成員是裝備衝鋒鎗。以衝鋒鎗來說略嫌偏重，但是基於連發射擊時安定的命中性，和長型彈匣裝填五十發的大量裝彈數，才讓九局加以採用。發射速度和子彈速度都不在話下。當然要對妖鬼造成創傷是不可能，不過作為牽制和阻進之用可說還算有效。

  「這地方還真的是好久沒來了，感覺走道和天花板好像變得很擠。要是在這種地方打起來的話……」

  「你話太多了。」

  在鳳五的斥責下，一個隊員在烏笑天身旁聳了聳肩膀。或該說打了個冷顫這樣的形容才比較正確吧。即使隔著頭盔，緊張感依舊透露而出。

  這是對烏笑天而言極為懷念——亦或該說感覺有些奇妙的空間。過去往來習慣的校舍，明明沒有經過什麼太大的改裝，看起來卻和當年的景色不大相同。是因為無人的夜晚嗎?還是說，是因為自己變了的關係呢?

  即使是單純地以單一視點來看，現在也比當時高出了一個頭以上，而且也不再是無知的學生，而是以一名驅除怪物的武裝隊員身分來到這裡。

  在感覺特別短小的走道上，提著槍跟隨鳳五向前進。

  九局的裝備應該是防寒的，空氣中的寒意卻扎著肌膚。

  喀沙！

  前方通道的角落有某個東西動了一下。

  至少就個頭大小來看是個人類。

  「啊！」

  驚叫聲後，又連續發出輕量的射擊音。

  是特勤隊員扣下的扳機。

  子彈在水泥牆上刻下了一道長縫。

  「咿!」

  人影用著幾乎四腳著地的姿勢爬著樓梯向上逃去。

  這回清楚地看見了……是被附身的妖鬼無疑。

  「跟我過來!」

  發現的同時，鳳五拔腿狂奔，烏笑天和劭謙緊跟而上。

  在足以確認對方行動的同時，鳳五停下了腳步，揮手制止烏笑天兩人。

  逃走的男人格高大，肩膀松垮下垂的體型上，披掛著一件皺巴巴的短外套。因為恐怖而顫抖的臉，在一瞬間往這裡轉了過來。

  烏笑天目睹了那張臉。

  清楚看到了。

  腳步隨之停了下來。

  「聽見了沒，知道我目前的位置吧?目標在西棟三樓。將從那裡所能逃走的路線，除了我們現在正往上爬的這條樓梯以外的路線全部封鎖起來!防火門雖然不能完全死鎖，至少聽開關的聲音就能知道目標的移動！」

  發出指示後，鳳五把踉艙著腳步趨前而來的特勤隊員一拳打倒。

  「王八蛋……開什麼槍！」

  「因、因為……對方是怪物吧?要是被這種傢伙襲擊的話……」

  「你這小子需要再回爐！」

  拉起護目鏡，鳳五吐了口口水。射擊訓練成績再優秀，實戰經驗還是另當別論。就算有著和已殉職的黃源的水平，但可以冷靜行動的特勤隊員卻少之又少。

  「李煌教官能聽見嗎?」

  烏笑天對著通訊機大叫。

  」作戰行動中叫我總指揮。」

  「別說這些……那個妖鬼究竟是什麼來頭!」

  亢奮的關係讓烏笑天的口氣開始變得粗暴。

  」關於原體的真實身分恕我無可奉告。請致力於確保和應對牽制的任務上，看樣子增援的異能者會遲點到，所以只能請你們加油了。」

  白始至終，李煌的聲音都很冰冷。

  妖鬼身分為何、又是為了什麼心愿而變化?那都不是該去考慮的事情，也不能去考慮。那只是危險的殺人怪物，需要處分的對象。

  但是……

  「少廢話回答我！」烏笑天發出怒吼。

  「為什麼他的模樣和瞿陽一樣……為什麼？」

  這是在質問。

  「如果下不了手你就回來……別忘了，他現在只是一個妖鬼，瞿陽……一年多以前他就已經死了！」

  」為什麼會出現這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也沒有確認的意義與必要。我們只需要解決這裡的事情就好了。」

  「餵……！」

  通訊被切斷，烏笑天用力砸了一下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