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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新世界(5)

2024-06-18 12:46:07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但是,回到了總部也不代表心裏面就能獲得喘息。在集合了所有參戰異能者的簡報室里,烏笑天聽到的是黃源的死訊。

  「因為妖鬼的能量奪取所受到的傷害,其治療方法仍未發現。」

  總結了現場報告的李煌淡淡地表示。

  若只是生命力消退的話總有一天還是能復元。可是,被妖鬼貫穿的傷口,由於該部分的細胞變質壞死,所以一般的方法無法治癒。將被侵襲的部位連同周邊一起切除,是現今有效的唯一治療方法。

  「最後不治也是因為他的傷勢深及內臟的關係。」

  「……原來如此……」

  「現在的狀況我們透過器材監視到了。」

  李煌的語氣極為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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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盡到了保護異能者這條特勤隊員的使命。雖然失去了優秀的人才十分遺憾,但能救下邵謙也值得慶幸。」

  「……這樣真的好嗎?」

  身為當事人的邵謙站了起來。

  「作為戰鬥力,我們需要取捨。現在妖鬼事件的發生頻率正在上升中,期望各位異能者能行更高一層的努力與能力進步。那麼,解散!」

  「碰」地一聲拍了烏笑天肩膀的是鍾浪。瞇著眼睛,只在嘴角留下一個刻意扭曲的微笑,一語不發地離開了。其它的特勤隊員也一一離去,只留下了烏笑天與邵謙,以及李煌和孫玉娥。

  「怎麼啦?出動過的異能者在檢查之後,必須休息這點該不會忘記了吧?」

  用手帕遮著鼻子,孫玉娥問道。戰鬥會對異能者的身心造成負擔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在排班時這一點也有加以考慮。

  「我有問題。」

  邵謙舉起手反問道。

  「能否增加戰鬥潛力……哪怕是付出一些代價?」

  因鑽進牛角尖而顯得蒼白的表情,僵硬而發出顫抖的肩膀。邵謙內心的感情即便從外表來看也能一目了然地判讀出來。

  「暫時不可以,那樣做對人傷害太大。」

  孫玉娥的答案是非常直接了當的。人的戰鬥力並非一成不變,但也不是只要異能者情緒高漲威力就會隨之上升,這是至今為止的資料所能作出的解讀。

  「我明白了……」

  「那我……回去繼續之前的訓練可以嗎?」

  「好吧。反正你出動了也沒有開槍,想去就去吧,注意別練得太超過喔。」

  「謝謝。」

  敬完禮便離開房間的烏笑天,邵謙隨後跟了上來。

  「笑天……儘快恢復吧。」

  「嗯嗯……」

  「請別用那種敷衍的方式回答我。我們是被需要的,如果我們不挺身作戰的話。來自妖鬼的傷害就會擴大是事實。這雖然是值得感到誇耀的事,但相對的,我們要是疲弱不振的話犧牲就會變得更多。與其感到後悔,也只有變得更強以阻止下一次的犧牲了。」

  語氣聽似激動,其實邵謙的判斷十分冷靜,感覺冷酷無情,卻也是最合理的判斷,為了保護他人的性命。

  「那,我還得去做射擊訓練,邵謙你去休息吧。」

  「好。」

  會這麼說並不代表把邵謙的主張里正確的部份給照單全收。只不過,也沒有其它能做和想做的事了。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零點。和妖鬼備戰而采通宵體制的九局總部,在晚上果然也是一片靜寂,只有烏笑天踩著靴子的聲響格外地突出,走進射擊訓練場後才知已先有來客。

  「玄姬……?」

  一頭黑色長髮的少女,以一身黑色戰鬥服的姿態架著槍。將前端備有巨大刺刀的長大來復槍打直持穩,玄姬悄然地扣下扳機。肩膀連一絲顫動也沒發出,宛如一尊雕像般,不慌不亂,倍感安定的姿勢。

  在前方的標靶上,刻有第六個彈痕。對準中心地命中。其餘的五發,則群聚在中心的周圍。

  「啊,對不起,打擾你了……!」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玄姬以冷淡的態度看著烏笑天。

  「呃……那個……謝謝。」

  「謝什麼?」

  「因為當初多虧了你出手相救……」

  「知道了。」

  「嗯……」

  烏笑天盡其所能想試著和玄姬對話,就連自己的訓練槍也忘記準備,但她則是無意多作理會。

  「這麼晚了還在練習嗎?你應該沒排進今天晚上的班表吧……」

  在何時該切入重點躊躇了一番之後,最後擠出了這種話。

  「我現在是休息時間。因為異能者的人數不足。而且光靠值班的那些人能力也不夠充分吧,就像在你家的那個時候一樣。」

  與其說沉著冷靜——更像是缺乏抑揚頓挫的低音女聲回答。

  「你的……射擊技術很好。」

  「是啊。」

  不帶任何喜悅,玄姬不拖泥帶水地肯定這件事。

  「你能告訴我嗎?我該怎麼做才好?有沒有什麼射擊的訣竅之類的。」

  這不是單純第一印象的問題,而是她和其它的異能者不同。現在隸屬九局麾下十二名異能者的基本數據皆已得知,迅速格鬥解決對手只有她才能辦到。

  「……是沒有什麼可以給你建言的啦……」

  十分難得地,玄姬露出一副深思的模樣。

  「硬要說的話,就是放鬆吧。」

  「放鬆?」

  「沒錯!肯定自己,努力為自己增加信心。回想全盛時期的自己、能夠開槍的自己、能夠收拾妖鬼的自己,清楚地將之具體想像,然後坦率地接受它。不是用腦袋思考其它,而是置身於身體感受到的流動……這就是基本。」

  「是嗎……」

  和心理諮詢時所聽到的內容別無兩樣。

  「我……一直無法恢復應有的戰鬥力的,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開不了槍的吧。」

  苦痛的言語宣洩而出。

  「或許它們是怪物沒錯。但是,我們也以力量抗衡,將它們為之殺害的作法是正確的嗎……總有種感覺,會不會只是打著正義的招牌,然後沉醉於使用暴力而已……就連那個愉悅的感覺……呃……我也覺得很嫌惡。」

  最為根深蒂固的恐懼。

  只是想要開槍就會讓整個身體產生麻痹的那種快感,烏笑天從孫玉娥和邵謙發射時那種忘我的表情里,產生了嫌惡的感覺。

  唯有玄姬不一樣。是基於何種理由並不清楚,只有她能不沉浸於<幻其中,活用自如將妖鬼一一打倒。

  所以,烏笑天才會找上玄姬商量。

  「沒有必要追求太多。」

  可是,玄姬的回答卻背叛了烏笑天的預想。不管是李煌的訓詞也好,還是諮詢結果也好,都是想灌輸九局的正義所仿的說詞。

  「正確也好、不正確也好,和那種事一點關係也沒有。戰鬥中如果只剩開槍一途的話,那就開槍,這就和呼吸睡覺是一樣的。」

  「為了生存所必要的事,對生物來說不可或缺的事都是感覺愉悅的。生物的身體,就是以這樣的感覺所構成的。所以,處置妖鬼是必要的事。」

  無意間拳頭湧上了一股力量,或許在道理層面並沒有矛盾也說不定。但是,對烏笑天來說這是難以接受的想法。這就是那個支持若她的信念嗎。那個開槍時也能面不改色強韌的根源嗎。

  「如果,這樣還是不行的話——」

  玄姬停下未完的話。

  「那把自己的存在,全部奉獻於打倒妖鬼這件事上即可。不是去想該這麼做,或是想要這麼做,而是當作只能這麼做,來替你自己定位就好。只要能把破壞妖鬼這件事,視為自己存在的唯一目的的話,快感和罪惡厭什麼的一點關係也沒有。」

  這種事情能辦到嗎?可是,自己身上又還有其它的什麼呢。

  法力被封印、蕭程芳死了、父母也死了,沒有能稱得上親友的人、也沒有戀人,沒有將來的夢想、也沒有投入心思的興趣。

  只有異能者這個身分,是現在這個烏笑天的全部——不對,現在的狀況連異能者都算不上。

  「我口頭上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些,加油吧。」

  背向烏笑天,玄姬將手仲往房門。

  「謝……謝謝你的意見!」

  「能處理妖鬼的人增加是件好事,就只是這樣而已。」

  長發的少女離去,門又再度關上。烏笑天也沒有將模擬槍取出拿起,只是一直凝視著位在對面的同心圓標靶,讓自己的心回歸平靜。

  輕輕拾起了雙手,對準標靶。

  射擊、開火、射穿——然後擊倒。

  如果辦不到的話,自己在此活著的意義就喪失了……

  清早,市中心公園。

  加快步伐,狂亂呼出的氣息是一片白茫茫,邵謙緊緊拉上連帽外套兩旁的襟繩。

  想鍛鍊自己、想變得更強!不變強的話不行。

  要是只靠九局的訓練還不夠的話,就只能把握住每一秒鍛鍊自己。

  如果不知道藉由外力提升戰鬥力的方法,那就變得能承受攻擊就好。增加對抗擊打性的訓練雖只能在九局重複進行,但體力本身的增強也會有它的意義才對。

  和帶著狗散步的老人擦身而過,踏進滿布著濕潤空氣的公園樹林小路。這裡本來就是人不多的地方,再加上現在是一大清早,讓人難以想像這裡是市中心的新鮮空氣灌入了肺部裡頭。

  「呼……呼……」

  呼吸變得急促,大腿的肌肉發出了疼痛。雖拼命想重整體勢,腳跟卻不斷打著顫抖。

  「嗚……為什麼……為什麼我會……」

  兩手搭在膝上,彎下腰喘著大氣。即使只有心思已先行向前奔去,身體也未能一日千里地變強壯,沒有受到鍛練的充實厭。

  「邵謙?」

  突然被叫住了名字,拾起臉來。

  是一名坐在長凳上的年輕人。一頭整理得十分自然的長髮。就和自己一樣,生澀中帶著和緩的印象,是個穩健的人。端正的五宮讓人不禁想像有如出自名匠之手的雕刻。那並非仿效英雄,而是以藝術家或聖者為模特兒的肖像。

  雖然曾有印象,卻一時想不出對方的名字。

  「你不記得了嗎?我是玉成……洛玉成?」

  「好久不見。玉成你也住這附近嗎?」

  趨前往洛玉成走近,行了一禮。

  洛玉成,是他的一個同學,當然,他只是普通人而已。邵謙之所以會一直苦思不出,就是因為發育期的關係五官和髮型都有了變化。邵謙在學校和他碰過面、共事過。還記得他在畢業後就直接工作了。

  「算是吧,你在晨跑嗎?」

  站起身打完招呼後,洛玉成又坐回了長凳上。

  「不是。這是因為一點私人原因……不是什麼……值得被稱讚……的事情……」

  邵謙一面不停地喘著白色的氣息一面說明。

  「玉成你怎麼會選在這個時間出門?」

  「硬要說的話就是散步吧?因為要是老關在自己家裡的話,不管怎樣想像力就是會被局限住,不然就是悶得喘不過氣來呢。」洛玉成露出一臉微笑。

  「最近怎麼樣,我記得你應該是直接進入了保密機關工作吧?」

  「和你比不了,我是受罪的命。」

  調整呼吸的同時邵謙跟著搖起了頭。

  「看來你似乎有煩惱呢,方便的話就找我聊聊吧。」

  坐往長凳的一旁,拿出手帕擦拭椅面。接受了勸誘,邵謙在玉成的旁邊坐了下來。

  「也不算是煩惱……只是因為自己能力的不足感到不甘而已,明明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現在的我卻不能去實現它。」

  「那個非做不可的事情指的是?」

  「……那是機密,我沒辦法透漏。」

  「好吧,或許有什麼關係個人隱私不便啟齒的地方,我也不多問。不過,這樣的話我也只能以一般論作答,那也沒關係嗎?」

  邵謙點了點頭。

  「如果靠一個人不行的話,那就大家一起齊心協力……但這樣的說法是一點意義也沒有的場面話。因為有些事是求不得別人幫忙的,他人的力量根本不可完全依賴。到頭來,能實現自己願望的,還是只有自己而已。」

  「一點也沒錯……」

  溫熱的白色氣息飄漏而出。大家齊心協力之類空泛的表面話,邵謙也是從一開始就不曾相信。絕大多數的人,如果不是會對自己產生直接影響的事情就一副漠不關心的態度,很久以來便有著深刻的感受。

  「我會為了生活而繁忙奔波,也不是為了其它人。而是我這個人只能這麼做而已,這不是為了他人的福祉而犧牲,應該說是為了我自己的願望,拿著為了大家這樣的目的作為墊腳石,或者說被我利用來作為號召標語吧?」

  「怎麼會……玉成你很了不起啊。我是這麼認為。」

  「我的意思是以那樣的心情行動比較帶勁啦。一想到正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話,當心情受挫時就會不禁把責任歸咎在其它人身上。但如果徹頭徹尾都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的話,就能使出強大的力量了。」

  「你說得對。」

  邵謙緊握住右手。在九局奮戰的目的,為的不是社會與人類。比任何事情都為之優先的,就是為死去的人報仇。可是即使如此,他的戰鬥力還是漸漸疲弱不振。在前些天的戰鬥中,也未能給予有效的打擊。

  所謂兩敗俱傷和暫時加強戰鬥力的方法無人知曉。

  「若真的有想做、非做不可的事情的話,就沒什麼好猶豫煩惱的。不對,如果說有那個游移不前、自我節制的閒情逸緻,我覺得那就稱不上是真正的投入了吧。」

  玉成像是在自言自語般地說起話。所說的內容,邵謙聽不到。

  「作為人的身份還真是不方便呢。只有廿四小時的一天裡頭,無論如何就是會有被吃飯、睡覺給剝奪掉的時間。就算有什麼心愿,也無法將自己的全部奉獻在那上頭。」

  玉成會一面和邵謙對話一面重新開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也是因為捨不得浪費時間的關係吧——邵謙如此判斷。

  「所謂的執著……這個嘛。就好比談戀愛一樣不是嗎?」

  「談戀愛……?」

  邵謙對此突兀的比喻露出一臉不解。

  「沒錯。邵謙有過喜歡上誰的經驗嗎?」

  若無其事地,玉成提出問題。

  「……有啊。」

  「在喜歡上某人的瞬間,不會去在意得失,也不會去考慮對方是不是和自己門當戶對。參雜著計算和妥協不是真正的戀情……我是沒意思談起如此羅曼蒂克的事情啦,只是想說純粹的思念是很強力的。」

  「就算不是戀愛也好。只要能有和戀愛同等的心情,大致上的事情都能有辦法解決。不遷就一般判斷正確與否的形式,只要有屬於自己的正當性就足夠了,別人的評價和道德觀只是附帶的而已;不,就算不予以理會也無妨。當然若是能幫上別人一份忙也沒什麼不好。總之,相信自己的正當性,我認為那就是消除迷惘的方式。」

  玉成安穩地瞇上了眼睛。

  「要是沒在自己心中保有堅定的意信念的話……是啊。譬如說,有兩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同時擺在自己面前時會迷惘到一件事也作不成。如果明白其實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事情為何,在面對的同時,也就不會煩惱了。」

  「你說得有道理……謝謝你的意見。」

  邵謙站起身。

  「你要走了嗎?」

  「嗯,因為我不想浪費時間。啊,那個……我的意思不是你的鼓勵沒幫上什麼忙,只是我有我的目的……」

  「哈哈……沒關係啦。你是該為了你的想法付諸努力。我偶爾會在這裡坐,如果有什麼事的話,來這裡或到我家找我就行了。」說著,洛玉成把地址寫下來遞給邵謙。

  「好的。謝謝你。」

  點點頭,邵謙跑步離去,而玉成的視線依舊一直盯著邵謙不放,眼睛情不自禁眯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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