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同門相見

  一路帶著道士到了登記處的門口，那個小護士熟門熟路地往玻璃窗上面敲了敲，然後就從繳費口的那個窟窿往裡瞄了進去……

  「看什麼吶？死丫頭……知道就是你，前面門診那裡不忙了？怎麼……捨得過來看你姐來了。」裡面坐著是一個胖胖的女護士，一看來人就連忙笑罵著站了起來。

  「張姐，今天我可不是來偷懶的啊……你看，我這是領著人家屬來諮詢的，這可不算溜號了吧？」

  「拉倒吧……你當我不知道你？還不是……你……那後邊該不會就是來諮詢得吧？」裡面那個胖胖的女護士湊過來，從繳費口往外看了一下，聲音立刻壓低了下來。

  「可不，瞧著新鮮吧？出家人誒……」小護士像是獻寶似的往邊上挪了挪，把身後這個老道讓了出來。

  「可不敢胡說……人家那是道爺，你信不信的別隨便開玩笑。」裡面的胖護士明顯要比之前這個帶路的小護士見識要多，看來人儀表不俗的模樣就知道是個有來歷的，連忙直接拉開了半扇窗戶，顯出半個人來，衝著老道招了招手笑嘻嘻地問道:「道爺，您是找哪個床的病人？」

  「多謝，多謝……貧道找的人叫烏笑天，是個十幾歲的年輕人。」

  「呦！那可是重症監護病房的病人，人還昏迷著呢？您是他家親戚……」

  「算是吧，貧道我是他的師兄，麻煩你替我指引一下，他是哪個房間？」

  「好找……您上二樓去，走到最裡面的那個就是，不過病人好像還在昏迷當中……」

  

  「嗯……多謝！」

  看著老道沖兩人一拱手，便轉身急匆匆上樓而去，小護士撇了撇嘴:「難得，我今天可是開了眼了……」

  「別胡說！那個道爺找的可不是一般人，那間病房裡面的人可是部隊上送過來的，來頭大得很……」

  且不提兩個護士在下面嘀嘀咕咕，再說老道一路來到了她們所指的房間，上下打量了一下，隨即伸手輕輕叩了叩房門，就聽裡面答話:「哪一位？請進。」

  「無量壽福……貧道郭常霖特來拜會，見過諸位。」看了看房間裡的幾個人，郭常霖打了個稽首說道。

  「常霖……師叔祖？」

  說來也巧，此刻李不同正好也是過來看望烏笑天，一聽對方報名是郭常霖，隨即便愣在了當場……

  「你是……？」

  「龍門顯宗二十二代弟子丹陽李不同，拜見師叔祖！」李不同立刻就跪了下來，衝著郭常霖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爬起來把郭常霖拉到了烏笑天床邊說道:「師叔祖，弟子無能保護不力，讓小師叔祖受傷了……」

  「唉！這也是小師弟的劫數使然……好了，你不用內疚，這都是命里該著的，先讓開，我來看看再說。」

  郭常霖衝著旁邊被驚得目瞪口呆的瞿陽以及烏家夫婦兩個點了點頭，接著把手往烏笑天的手腕處一拂，那厚厚的石膏立刻啪啪碎成了幾塊。

  「真是命數，劫數啊！」

  搭上三指聽了一會兒脈相，郭常霖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怎麼，道爺您這是……？笑天他這難道傷重得很厲害嗎？」

  瞿陽聽他嘆氣就是心裡一跳，連忙湊到了跟前問道。

  「外傷倒是不妨事，不過他的內腑經脈受損嚴重，尤其是他氣海內本源根基受了重創，只怕是對他的修業本身大大不利啊……」

  郭常霖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張黃色符紙，然後又取了一隻毛筆在上面畫了一個螺旋型說道:「這是我們修行之人正常的氣海運行之勢……」

  接著他又將那個螺旋形狀的圖案中間用筆點了一個黑色的圓點，然後將螺旋的封口直接閉合了起來說道:「現在這是小師弟的氣海……所有真氣已經完全被這中間的障礙所吸引，繼而形成了一個封印，所以說……小師弟雖然已經築基有成，但本源已毀氣海閉合從此金丹無望，故此生只怕是再難有突破之機了！」

  「就……沒什麼辦法可……可以補救了嗎？」瞿陽和李不同聽到了郭常霖這麼說仿佛是五雷轟頂一樣，被震動得目瞪口呆似的，愣了半晌才吶吶問道。

  「唉！時也，命也，運也……天命如此，只人力無可挽回了！」郭常霖巍然一嘆，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即便是不能再修行，只要我兒子能保住命就可以……道長，不管其他的，您總還得先讓他醒過來呀！」旁邊烏雅圖聽得似懂非懂，不過要說他，卻是並不希望自己的這個兒子總是落到無妄之災，假如真是像這道士所說，他失去了這一身奇奇怪怪的本事，就可以平平安安做個普通人的話，他烏雅圖倒是巴不得如此了。

  郭常霖聽烏雅圖說起，這才仿佛如夢初醒一般，急忙從懷裡掏出了個明珠刺破對準了烏笑天的嘴唇用力一捏。只見一道銀線似的水柱直接灌入烏笑天的口中，然後就聽郭常霖大聲口頌還魂咒:「三部生神，八景已明。吾今召汝，返神還靈。一如律令。天蓬符命，追攝魂儀。陽不拘魂，陰不制魄。三魂速至，七魄急臨。從無入有，分明還形，急急如律令……醒！」

  烏笑天此時只感覺耳邊轟然作響，面前一亮，隨之不由自主地張開了雙眼，模模糊糊幾個人正湊在了跟前，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看……

  「醒了！醒了……」

  「笑天……！！！」

  「笑天（小師弟）……」

  才剛剛恢復了意識，烏笑天就聽到旁邊幾個人驚喜交加的呼喚，但耳朵里依舊仿佛巨雷轟鳴似的，根本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感覺腦袋嗡嗡作響，一陣陣的頭昏目眩。

  「嘶……我的頭……好疼啊！」

  「停……噤聲！都不要再說了……沒看到他這麼難受嗎？」郭常霖一看烏笑天難受成了這樣子，連忙大喊了一聲，遏制住了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大呼小叫，復又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盒。裡面是黃澄澄的藥膏，雙手小心翼翼地沾了一些，然後搭住烏笑天的額角，輕輕地揉了起來。

  說也奇怪，經過這一番按摩施為，烏笑天只覺得頭上兩側陣陣清涼，原本火燒火燎的心緒也漸漸安寧了下來……

  「笑天，好些了沒有？」

  聽到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呼喚，烏笑天心裡不禁一陣狂跳，隨即立刻張開了眼睛大叫出聲:「師兄！你來了……？」

  郭常霖呵呵一笑，伸手拂過了烏笑天的全身，只聽噼噼啪啪的一通輕微爆響，烏笑天身上石膏繃帶立刻一塊塊的碎裂了下來……

  但烏笑天反而還是縮在了被子裡，一臉的尷尬。

  虧了還是蕭閏這當媽的心細，連忙從身邊取出了一套寬鬆的衣服給他塞進了被子，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不禁紛紛呵呵輕笑了起來……

  「笑天，事實上有件事我得和你說一下……」郭常霖看了看周圍幾個人，猶豫了一下，便將烏笑天目前的情況講述了一遍。

  「嗯……」

  烏笑天默然輕輕點了點頭，看上去一副波瀾不驚風輕雲淡的模樣，而他這態度反倒讓周圍幾個人都給愣住了。

  鼓了鼓氣，瞿陽試探著問道:「笑天，你……沒什麼吧？如果你心裡不舒服，不如和我們說一說看看，雖然郭道長說人力不可以補救，但想來以我們四局和你師門的渠道，也未必不能找什麼天材地寶來試試的，你倒真不用太沮喪的……」

  「沮喪？呵呵呵，陽哥，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很沮喪的嗎？」烏笑天抬起臉反而笑了起來，他這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讓郭常霖不禁蹙緊了雙眉，他一本正經地盯住了烏笑天問道:「小師弟，你知道我剛剛和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嗎？要知道，如果是你沒什麼天賦倒也罷了，可偏你的資質原本就是上佳，又是玄武神尊所中意的人選，身負繼承光大本門職責，更需要替我們隱宗出面代為行走天下，以積累功德消弭業障，難道說……你就這麼自暴自棄了不成？」

  「自暴自棄？呵呵呵……師兄，我怎麼就又成了自暴自棄了？呵呵呵呵……好好，實話和你們說……其實早就已經有人和我全交了底的，師兄誠然說得不錯，我的確內腑受了損傷，氣海運行停滯不前，不過卻不代表我從此不能再恢復……只不過，說這話的不許我和別人多談及此中緣由，你們都只知道我的身體並無大礙，以後自然會有恢復的一天就好了！」

  「真是這樣？」

  郭常霖皺著眉看烏笑天，一臉的不相信，而其他人也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

  烏笑天思索了一陣，終於下了決心，招手把師兄叫了過來，湊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就看郭常霖臉上由陰轉晴，最後竟然是一副喜形於色的樣子，抬手拍了拍烏笑天的肩膀大笑說道:「好你個老么，真是把我嚇得不輕……罷了罷了，既然是有那位替你打了包票，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呵呵呵呵！」

  周圍人見郭常霖顯出了喜色，雖然不明所以，但也大概知道烏笑天算是躲過了這次難關，雖然心裡有些好奇，但烏笑天有言在先，也只好把這疑問藏在了心裡，暫且放下不提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經是到了晚上。

  烏笑天雖然身體已經大好，但醫院裡幾個主治大夫卻是被一個個驚掉了下巴，他們哪見過奄奄一息的病人轉眼就完好如初的先例？

  假如不是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軍方的關係，醫療系統里幾個高層大佬也專門打過了招呼，讓他們只負責配合不要追問病人隱私，只怕是他們已經忍不住要強行把烏笑天當標本一樣做一番深切檢查了！

  即便是這樣，他們幾個所謂專家還是好說歹說讓烏笑天做了一些常規的化驗，留了一些血樣和尿樣做為「留念」，又三番四次地囑咐了烏笑天多住幾天再出院，這才不甘心地出了病房。

  「這些個庸醫……哼！自家沒什麼本事治病療傷，折騰起人來倒是一套一套的，要我說，就該給他們一番狠狠地教訓，看爾等還敢給我大放厥詞？」

  郭常霖剛剛在病房裡，被聞訊趕來的這幫老專家大夫們誤會成了家屬找來跳大神的，自然免不了就是一通嘲諷，就差沒報警把他強行攆出了醫院。虧烏笑天一家沒口子的解釋了半天，說這是本家親戚這才算是罷休。

  不過他們自然也沒說什麼好聽的，話里話外的意思是要烏笑天父母不要受人蠱惑，什麼封建迷信不可以相信，要持科學的態度看待病情之類的言語。

  話里話外早就讓郭常霖這個得道高人也發了嗔怒，要不是李不同攔著，他幾乎是已然給這幾個傢伙下了符咒，非讓他們好好吃上一番苦頭不可了……

  ……

  啪啪！啪啪！

  「餵……醒醒？喂！醒醒！」

  眼睛睜得有些費力，活動一下腮幫子，烏笑天突然發現自己臉上木木的，麻嗖嗖幾乎沒有感覺？

  烏笑天摸了摸臉，足足大了一圈有餘，怪不得睜眼費勁——都把眼眶腫得成桃子了！

  「誰？」

  「是我啊！」

  面前站了一個黑黢黢的人影，說話聲音倒是熟悉的很，只是眼前一片灰濛濛的，實在是看不清這到底是哪一個？

  「我是影魅，不記得了？就是以前和你在療養院裡對付那個人皮惡鬼的那個精靈……」

  「啊！你是那個……」

  烏笑天猛然想起了那個見過的神秘影子妖怪，呼地一下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原來正是這貨，它這次依舊還是頂著一副和烏笑天一模一樣的面孔，那身怪裡怪氣的洋裝禮服也並沒有變，只是手裡的那把舊雨傘改成了一把細長的彎把子拐棍，正看著自己一臉的笑容。

  「嘶……」摸了摸臉，突然反應過來時這是被打腫了的，不由火上心頭，罵道:「該死，我這臉上是不是你剛剛乾得好事？」

  「嘻嘻嘻，剛剛也是著了急哩！叫不起來你，下手重了一點。」

  呸！

  「你這是往醒的叫，還是他娘的往死的揍啊？」

  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起碼烏笑天努力表示是在瞪他……

  嗯……

  眼下實在不方便做出太多的表情，等好了再說。

  不過果然還是讓這影子妖怪誤會了，它完全把憤怒的眼神理解成了感激的目光，這個傢伙露出了自認為最和善的笑容，大聲說道：「不客氣！自己人，應該的！」

  努力遏制自己撲上去暴打這貨的強烈願望，烏笑天先看看左右，這才發現跟前只有他和這個影子妖怪在，其他人連父母都已經不見了……

  腮幫子腫得厲害，烏笑天只好是用眼神示意詢問過去……？

  好在這影子妖怪這次倒是十分機靈，立刻解釋說道：「我本來是在醫院裡無意中看到了你，準備和你打個招呼來著，可沒想到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一下子人事不省地暈了過去，等我清醒過來就只有你在旁邊，所以關於其他人……嘿嘿嘿！真是不好意思，我實在也一無所知……」

  「你……在醫院裡幹什麼？」

  烏笑天一邊往起爬，一邊打量著四周問道。

  「我本來就是專門在醫院裡生活的精靈嘛，從我出生開始，一直都在各個醫院裡轉來轉去的，我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也早就已經習慣了。」

  「你可真是個怪人！」

  烏笑天看著眼前灰濛濛的，心裡有些發慌，順嘴說道。

  「當然，不過我要糾正你一點，我可不是人，我是精靈來著，我的名字是影魅，你一定要記得啊……」

  影子妖怪似乎很執著於自己精靈的頭銜，從上次就一直不斷地在提到著這個，仿佛這就是它的塊心病似的。

  「嗯，知道了。」

  點點頭，烏笑天開始細細觀察現在的地形環境。

  周圍完全變了一個樣，起碼面前一望無際的荒灘就足以說明問題。

  再極目遠眺，煙霧裡影影綽綽是好像一條大河流過，屏住呼吸還可以聽到嘩嘩的水聲。

  撿起腳下一塊碎石，影魅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像被燙著一樣甩手把它扔得遠遠的，手指在衣服上蹭個不停。

  「你有病？見鬼了……」烏笑天一邊活動臉頰一邊問。

  「希望……是猜錯了吧？」影魅苦笑了一下，喃喃自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