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狐仙記（7）

  讓人意外的是，烏笑天他們居然在醫院裡遇到了一個熟人，確切的說是烏笑天的同學，一個叫蕭程芳的女生。

  對於很多人來說，蕭程芳是個看起來很孤僻和怪異的女生。在熟悉的幾個同學裡，她給人的感覺永遠是那麼沉默寡言，除了竇靖江劉娜他們幾個，蕭程芳幾乎沒有在和什麼人有過交流。可以說，烏笑天能夠讓她主動來打招呼，都已經夠讓太多熟悉她的人大跌眼鏡了。

  「笑天……？」蕭程芳還是習慣的躲在了人們都不會注意的角落裡，直到烏笑天路過她身邊，這才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然後問了一句。

  「程芳……你也在？」烏笑天只顧和瞿陽兩個人匆匆往後院過去，壓根沒注意身邊的蕭程芳，這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卻是被著實嚇了一跳。

  蕭程芳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套裙，烏黑長髮編了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垂在腦後，額前的劉海下眼睛裡滿是驚喜，看得出來，烏笑天的出現對於這個內向的女孩子有著特殊的意義。

  「你怎麼……你也是住在銅縣（你也是住在銅縣）？」兩個人幾乎是在詫異之下同時出口了這句話，接著就又同時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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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沒想到，我們不但是同學，還是同鄉？」烏笑天在本地遇到了他鄉故人，心裡不由感覺到了一種暖意。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你家就在這裡。」蕭程芳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她自從上次學校里的教室遇鬼事件時，就注意上了這個憨厚實在的男孩子。其原因倒不是什麼一見鍾情，只是因為……

  她的一個從來都沒有和人說起過的秘密——她是一個通靈者。

  在她漫長的成長當中，她的天賦實在是給她帶來了太多的無奈和孤立無助，即便在銅縣這個不大的市鎮裡，她也永遠是被人指指點點，從沒有人敢接近的那種人。而這，也正是她在到了上學的年紀就被送到北都市姥姥家裡寄宿的原因。

  在蕭程芳很小的時候，她就可以看到很多普通人看不透的真相，而那個時候年幼無知的她，則會下意識和那些相貌醜陋的「人」搭訕。為此，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些熱心的「好朋友」，而當她遭受危難和被調皮男孩子戲弄時，她身邊的那些「人」就會出手幫忙，日子久了，她陰陽眼的名聲居然被廣而告之，成了一個讓熟人們敬而遠之的角色。

  「小心……她是可以看到鬼的那種人，太接近會走霉運的！」

  「哼！怪物……你就是個怪物！」

  「別……別過來……別靠近我！」

  「看看她的眼睛，就和貓一樣綠瑩瑩的，看著就讓人害怕？」

  「聽說她是被惡鬼附身的，小心，別靠近她，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狂？」

  太多太多的詆毀和非難讓蕭程芳一直都生活在了孤獨和黑暗中，在她的童年裡沒有彩色，只有無休無盡的恐懼和那種從心裡無法驅散的寒冷一直圍繞著她。

  最一開始，讓她的心開啟那一絲縫隙的是劉娜她們幾個女生，相對於原本那個小縣城裡的人，從小就生活在繁華都市的孩子們不太會去深究別人的隱私，她們已經見慣了各種悲歡離合的故事，對於隱藏在別人心裡的故事，她們往往不會太在意，包容、忽視、甚至故意略去那些煞風景的東西，這樣的生活才是她們更嚮往的日子。

  而當蕭程芳在那個晚上發現烏笑天並沒有因為鬼魅的原因而驚慌失措時，她就開始對這個新同學有了興趣，繼而當她留意到烏笑天竟似乎也可以看透那些鬼魅的偽裝時，更順利帶著路一航和丁月蘭脫離的危險。她知道，他和自己其實就是一類人，她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真正交流的朋友……

  相比于敏感的蕭程芳，烏笑天的承受力要更強，或者說他根本就是一個神經很大條的人，他可以把那些不快很迅速地拋之腦後，也可以很容易地和人結成朋友。

  「這不是蕭程芳同學嗎？你怎麼會來這裡……是有什麼熟人在這裡住院嗎？」瞿陽一個人走到了前面，突然發覺不對，又迅速退了回來到兩個人旁邊說道。

  瞿陽這麼問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這縣醫院不是什麼大單位，也不過就是房屋設備相對要比鄉鎮小門診強一些而已，所以除開有熟人親戚急病沒辦法住進來，蕭程芳一般要是真打算看病之類，也只會選擇像北都市那些有名醫坐鎮的大醫院才對。

  「不是，家裡人托我來取藥的，我家就住在附近……」蕭程芳說著話下意識往柱子後邊躲了躲，把自己隱藏在了陰影裡面，而回答的聲音更是越來越小，到最後索性就聽不清了。

  「程芳，我們是打算到後邊去看個人就出來，你呢？這就走……還是和我一起？」烏笑天倒是無所謂她的態度，對他而言，能夠遇到同學就很讓他感覺高興了。

  「那……我等你出來？」蕭程芳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對烏笑天說道。

  「幹嘛在這裡傻站著，我們一起過去不就得了，走……我爸媽已經先過去了……」

  烏笑天心裡著急，不由分說過來就拉住了蕭程芳的手，他是也有事要問問這個女生的，關於那晚在教室她究竟是不是看見了什麼？還有她為什麼會跑到北都去的事情……

  蕭程芳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卻是全身一哆嗦，幾乎連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從頭麻到了腳。接著就是從胸口翻起了一陣暖流，一直湧上了頭頂，然後又倒轉下來經過兩頰和脖子，那火熱讓她的耳朵都在發燒。她幾乎是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就被踉踉蹌蹌地拽著跟在了烏笑天身後。

  雖然也聽到了瞿陽好像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輕笑，但此刻她根本就不敢抬頭，只怕讓人看到她臉紅燦燦的羞人模樣，更不用說她根本沒什麼勇氣去推開烏笑天有力的手掌了。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他們走上了住院部三樓，順著樓梯向左數第三個房間，就是503病房——那個被送來的女人就在裡面。

  「嗯？」

  像是被一根尖尖的刺扎在了心頭，蕭程芳突然猛地一下子站住了！

  非但她站住，她還用力扯住了烏笑天的手，並且用身體擋住了瞿陽的腳步……

  「怎麼了？我們要看的那個人就在裡面，進去一下打個招呼就行，用不了多少時間……你……哎？你的手怎麼一下子突然這麼涼啊！」

  烏笑天被蕭程芳的反應嚇了一跳，在他眼中的蕭程芳完全就是全身都在瑟瑟發抖，甚至連牙齒都不自禁的發出了咯咯的撞擊聲，仿佛是在數九寒天裡被凍著了似的。

  「裡面……裡面有人？」

  烏笑天幾乎要被蕭程芳這句話氣死了，病房裡當然有人，難不成他們剛剛送來的那個還是個艷鬼不成？這青天白日的，就算是鬼，也得被太陽一下子就烤化了吧！

  「你是不是感覺不舒服……要不我進去打個招呼說一聲，然後這就幫你去找大夫？」烏笑天判斷是蕭程芳也突發了什麼急病，看架勢搞不好這病是來得不輕，沒看到她的牙齒都已經開始打架了？

  「不……別進去！小心……小心……一點，你別莽莽撞撞地碰壞了東西？」

  才剛要阻止，烏笑天已經一把推開了房間門。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很溫和的女人正半躺著在和烏雅圖、蕭閏說話，看三個人滿面春風，大概是談得很愉快的模樣。

  蕭程芳話已經吐出了口，卻是硬生生變成了一句很沒什麼營養的提醒。

  「這就是笑天吧？」

  那女人並沒有因為烏笑天突然闖進來而顯地很驚訝，反而笑嘻嘻地問蕭閏說道。

  「是啊妹妹，這就是我家笑天……看看，這麼大人還是毛毛躁躁的！」蕭閏抬手招呼烏笑天過來給女人介紹:「快過來，給你華陽阿姨賠不是，看要不是你……人家可不至於連腿都扭傷了的。」

  烏笑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衝著華陽點了點頭:「對不起啊，阿姨。」

  「沒什麼，不過是小孩子嘛，磕碰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嗯……這孩子一表人才，姐姐，你們兩個還真有福氣？」

  是的，這個躺在床上的正是那個妖狐的母親，堂堂東極山靈仙首座，五尾靈狐——玄華陽。

  不得不說，這個華陽確實是很有一套。才不過不大一會兒功夫，她在曲意奉承下，已經和蕭閏成了很談得來的朋友，兩個人居然都姐妹相稱了起來？

  「瞿陽你也過來了……哎？這不是程芳嘛……怎麼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蕭閏突然發現在門口還站著的蕭程芳，不禁又驚又喜說道。

  作為母親，對於兒子身邊的異性朋友自然是很關注。在蕭閏的眼光看來，雖然蕭程芳這個孩子有些內向孤僻，不過論個頭身材長相，基本可以說過得去，而對於某些她對兒子將來打算的胡思亂想當中對象之一，這孩子反而要比劉娜那種大大咧咧的女孩子，更讓她喜歡和放心了的。

  「難道，他們兩個真的有什麼？」這麼想著，蕭閏把眼睛挪向了瞿陽那裡，卻看到後者正在沖自己擠眼睛，不免心中一喜，連忙對蕭程芳招呼說道:「程芳，來來……和你華陽阿姨打個招呼？」

  「華陽，這是我兒子的同學蕭程芳……巧的很，她和我還是本家哩！」

  「呦……這孩子長得還真讓人疼呢……不錯不錯！」華陽眼光在蕭程芳的身上流轉了一圈，當她看到對方一對仿佛貓瞳一樣的眼眸時，不禁一愣，隨即又下意識點了點頭，笑著說道。

  被華陽的眼光看過來，蕭程芳卻是渾身忍不住一哆嗦。她的眼中，那個華陽全身黑氣瀰漫，五條長長的尾巴虛影無風自動在她身後來回飄擺著，而那個女人的眼睛更是亮得嚇人，泛出了駭人的幽幽綠色光芒。

  趕緊低下頭，蕭程芳怯怯地躲在了烏笑天身後，像是蚊子哼哼似的說了一句:「阿……阿姨好！」

  「乖……你也好！」

  華陽說話時語氣特意在那個好字上頓了頓，狡猾的眼珠來回流動著，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嚇！」

  蕭程芳被她嚇得一哆嗦，一隻手下意識地又和烏笑天握在了一起。

  這時候，烏笑天心裡也有些詫異了起來——他用餘光看了一下身後的蕭程芳蒼白的面頰，只覺得掌中的那隻小手又濕又冷，汗津津地仿佛在不住顫抖似的。

  「你還是和我去找大夫看看吧……我怎麼覺得你還真是有些不舒服的。」烏笑天有些擔心，他莫名感覺自打蕭程芳到了這裡就開始有些反常了起來——難道她真的是病了？

  「怎麼……她不舒服嗎？要不，我去給你同學倒杯水喝？」烏雅圖在旁邊搭話說道。

  「是啊！這天氣別看是回暖了，可這颳起風來還是蠻傷人的，別是受了寒氣了吧？」

  蕭閏也覺出來蕭程芳的異樣，連忙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額頭，隱隱感到有些發燙似的，連忙招呼讓蕭程芳去旁邊床位躺一會兒，一邊催著烏雅圖去叫大夫來。

  「不用了，叔叔，阿姨……可能是我有點感冒，我和笑天去找大夫問問看，不行的話開點藥就行了。」蕭程芳現在只巴不得趕緊離開，那裡還有心情在這裡安睡？

  「還是注意一點的好，孩子，在這裡，人來人往的環境複雜……你還是要多保重身體，不要硬撐啊！」華陽也表現出了一副很關心的態度，不過她說話的語氣卻是很奇怪，完全是在警告著什麼……

  「我們去找大夫看看，爸媽，你們怎麼樣，要不一起走？」烏笑天總覺得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所以他也只能打算先離開這裡再說。平心而論，他對那個自稱華陽的女人實在沒什麼好印象，總感覺她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說話語氣都有些怪怪的樣子，尤其這個女人看自己和蕭程芳的眼神，似乎參雜著很多，透著那麼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