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狐仙記(6)
2024-06-18 12:39:47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烏笑天幾個人並沒有發現華陽的跟蹤,山路上人來人往,他們的注意力完全被美景吸引了過去,就這樣一路到了自家的祖墳附近。
一段時間沒有過來,面前的幾個墳丘上已經長滿了荒草,烏雅圖把籃子放在父母的墳前,囑咐烏笑天和瞿陽擺放整齊,自己則帶著蕭閏去逐個到各個墳頭灑掃。
看著面前這個大大的土堆,烏笑天心裡不禁有些黯然。
大概所有人都不免要走到這一步吧?
他撫摸著面前的青石墓碑,心裡默默想著,看著墳頭那被風吹得左搖右晃的幾根枯葉,愣愣出神。
「你在想什麼……是感覺很淒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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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陽把供品和蠟燭香爐擺放整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沒有,只不過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你說人這一輩子真的是匆匆忙忙,不過幾十年之後,大概我們也會被埋在這裡面吧?」
打開了一瓶酒,恭恭敬敬給面前酒杯里倒滿,瞿陽自己也拿出杯子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畢竟我們現在還活著,不像他們一閉眼就不用再煩惱了。其實在我父母死後不久我就已經想通了這個道理,逝者已矣,生者切莫彷徨,但求無愧於心平安快樂就好!」
「無愧於心?呵呵……談何容易?就拿妖狐那件事來說,就算是我想除惡務盡,但人家有家族護著,不還是也無能為力……說實話,我感覺相對於那些背景深厚的勢力,自己實在是太渺小了,就像是一座座大山一樣壓在心裡,總是沉甸甸的。」烏笑天搖了搖頭,他還是對之前和玉夫人的爭執耿耿於懷。
「起碼我們還是支持你的……我已經和局裡通過電話匯報了你的事情,上面很快就會有答覆下來,我們會出面和他們談判,要求他們對這件事有所交代的。放心,這些所謂的古老家族還是不會公開和當權者起衝突的,畢竟所有人都不會輕易破壞眼前這得來不易的安寧。」
「這是所謂制衡權宜之計吧?談判,各取所需,然後推出來一個折中的辦法,不過就是這些罷了。從古至今都是如此,帝王官家和民間權貴還不都是一丘之貉?最終也不過不了了之而已。」
「你太偏激了,除惡務盡只會激化各方矛盾,一旦逼急了那些隱蔽在民間的勢力,他們也許會惹出更大的麻煩,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有些事不能太深究的。」
「我不關心那些權術和相互制衡的說法,在我而言,只需要對眼前負責就夠了。」
「唉!其實有些事並沒有你所想的那麼齷齪,只不過大家所處立場不同,自然也就會從自己那個角度來判斷是非對錯,要知道,我們國家才剛剛從那場大浩劫里脫身,無論是在公在私,我們都應該先以大局為重,時間會讓那些缺憾慢慢平復下去了的。你的想法還是太單純了!」瞿陽的臉上掛著些許無奈,他同樣經歷過烏笑天現在所在的困惑階段,即便是現在,他依然對很多事還看不慣,不過他有著自己的底線而已。
正說著,從不遠處突然傳來了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著就看到不少人急急忙忙往一個方向圍攏過去,烏笑天一拉瞿陽:「走,看看去!」
應該說,烏笑天這個好奇的習慣就是他的死穴。不過也這是大多數國人都免不了的毛病,直到現在來說,只要是出個什麼事,哪怕是小小的兩個人爭吵幾句,也會圍上一大幫人,評頭論足地看上老半天。
閒話少敘,出事的是在隔壁不遠的一棵胡松樹底下,周圍已經站了四五十號老少,人堆得滿滿的,人挨人人擠人,趕鴨子似的簇成了一堆,交頭接耳都在低聲議論著什麼。
好在烏笑天個子不高,一看自己被擋在了外邊,四處琢磨了一下,隨即一塌腰從兩個大個子的腿旁邊鑽了過去,動作卻是嫻熟已極,仿佛演練過多少次一樣。
瞿陽看著他像貓兒一樣熟練鑽進了人群,不禁微微一笑,心道:「這小子,看起來還真是一直就有這習慣湊熱鬧的毛病,看看這動作,還真箇是老練嘛!」
「喂!你怎麼了?餵……醒醒!餵……」
越過四五個人,烏笑天在里圈站定了位置,只見面前樹下隱約躺著一個年輕的女人一動不動,她旁邊正有一個老太太在耳邊急促呼喚著,看樣子是昏過去了。
烏笑天身子略略挪動了尺許,已然可以看清了地上那女人的側面,她身上所穿的,是一件很普通的織花外套,是黑底繡出許多不同花形的那種,一條黑色西褲,短頭髮,頸上圍著一條白色的絲巾,全身就是黑、白兩種顏色……因為她的臉色,也是那樣的白,異樣的蒼白,連嘴唇也是毫無血色的樣子。
烏笑天雖然只看得到她的側面,但卻已經可以判斷出這是一張非常秀氣的臉龐。看她的打扮,似乎是普通的城市女性,但是從她的神態里,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和風韻透出來……
「這女人怎麼好端端就暈了?」
「大概是低血糖吧?」
「可不,剛才我就在旁邊,看著她才從那邊走到這裡,晃了晃就扶著樹躺下來了……好在有那樹支著,要不非得摔個不輕。」
「看!醒了?醒了!」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而那女人卻已經在那老太太的呼喚下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對有些狹長的眼睛,眸子黑白分明,眼波流轉帶著絲許茫然和不解,只聽她長長發出了一聲嘆息似的低吟:「嗯……」
就是這悠長的一聲輕嘆,其中竟包含了諸多苦楚無奈,居然讓周圍不少人都心裡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可憐誒!姑娘,你這是咋的了?看你這樣是受了不少罪啊?是哪兒還不舒服還是有什麼委屈……來,和婆婆說說看……」
最先受不了的,就是旁邊那個招呼她的老太太,這老人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用力給那女人搓揉著手心,完全忘記了自己和她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不過是在旁觀者的立場。
當然也怨不得她多事,不僅僅是這老太太,周圍不少人也都被感染了,眼睛紅紅的,有幾個眼窩淺的女人,也是直抹眼淚,看樣子也是被泛濫的同情心給淹沒了。
「我是又暈倒了嗎?」那個地上半躺著的女人,虛弱地問道。
「是啊,孩子……你這是身體哪不舒服啊,要不我招呼大家幫你送醫院去?」老太太這麼一說,立刻有幾個熱心的人也湊了過來。
「走,我們兩口子一起扶你去,這山下就有衛生所,等到了那裡咱們再給醫院打電話。」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大姐說道。
「要不咱們都搭把手,這道兒可不近……來,跟前的小伙子們都過來幫個忙,咱們輪流把她背過去?」說著話的是一個老爺子,一身筆挺的灰呢子中山裝,手裡提著一個包,看來是個有頭有臉的角色。
周圍幾個年輕人更是早就摩拳擦掌,一個個躍躍欲試,至於他們真是出於熱心還是在找機會邀功獻媚,那卻是看不出來了。
烏笑天看到這裡,知道再沒什麼熱鬧,於是就打算人散開的機會擠出去,哪知道人們非但沒散開,反而一起往中間湊了過去,他淬不及防被人一擁,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什麼重物狠狠壓了過來,連連倒退著腳下一絆,一屁股坐在了那女人的腿上!
「哎……嘶!」
女人一聲嬌呼,只把周圍的人聽得心頭一顫,而她那微微半咬紅唇的嬌柔模樣,更是讓附近幾個火氣大的小伙子一起怒目橫眉地瞪向了烏笑天這裡。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你怎麼搞得,也不看著點……不知道這還是病人嗎?」
「臭小子,想揩油是不是?」
「快起來,看不見壓著人了嗎?」
「嗨!聽見沒有……快起來!」
……
好嘛,這可是一下子犯了眾怒,烏笑天只覺得自己是被無數蒼蠅嗡嗡地圍了起來,還有那性子急的,已經伸手去把他拽到了一邊,討好似的對那女人問道:「姑娘,壓住了沒有?」
「我……嘶!好疼啊……」
嬌滴滴一聲,立刻讓一群人炸了窩,更是把矛頭一致對在了烏笑天身上。
「你看!把人家壓著了不是?還不快點過去看看……」
「你這人怎麼回事嘛?真是……」
「哎哎……各位,各位……消消火,我這弟弟也是沒注意,要不你們看這樣好不好?我是開著車來的,我們家還有人在那邊,我這就叫他們一起幫著把這姑娘送醫院去……有什麼不合適的,咱們家都給負責好不好?高高手,小孩子毛躁,這麼多人,有個跌跌撞撞地難免,難免……多包涵……包涵!」瞿陽見勢不妙,連忙硬擠過人群,站到了烏笑天身邊,衝著周圍一通打躬作揖,盡賠笑臉地打著包票,承諾一定會把人趕緊送醫院去。
「哎!你這孩子……一眼看不見就給我惹官司!」這當口,烏雅圖帶著蕭閏已經從人群外面擠了進來,一看這架勢二話不說就先把兒子訓上了。
他左右看看,周圍還真有幾個認識的熟面孔,連忙衝著兩邊來回打招呼:「我說,都不是外人,這是我家的孩子……對不住!對不住……」
人就是這樣,假如是熟面孔的出現,往往就很容易把事情壓下來,所以有著幾個人帶頭,慢慢人群也就散開了一邊。偶爾也還有幾個不甘心的小伙子湊過來打算和女人套套近乎,卻是看到周圍沒人幫腔,也就只能幹看著咽了咽唾沫,只好依依不捨躲到了一邊。看著瞿陽和烏雅圖打幫著,一起把那個女人背了起來。
一路急行,幾個人直往前面停車的地方跑了過去。
雖然說瞿陽身體素質很好,還有著烏家三口旁邊輪流倒替,就這樣到了車前,他們幾個人也是差點沒跑斷了氣,勉強拉開車門把女人送進車裡,一個個坐到車上也只剩喘氣了!
「我說……瞿……瞿陽、陽,咱們……是把她送到……哪……家醫院去?」烏笑天的後背前胸全是濕噠噠的,他也賣了大力氣——不賣力氣也不行,這事情還就真是他身上引起來的。
「嗯……這附近哪家醫院最近?叔……你知道不?」瞿陽扭頭問旁邊的烏雅圖。
「要不先送縣綜合醫院吧,看這樣子她被笑天這混小子壓的不輕,可別是給把骨頭傷著了……順便在看看還有哪兒不合適,既然是咱家這孩子惹的事,總得給安置妥當了才行。」
「成!叔……你給指路,咱們這就過去!」
瞿陽看看后座,那個女人顯然是又昏迷了過去,一個腦袋搭在烏笑天肩膀上,看起來臉白得嚇人。
要說起來,實際上也不過就是花了個把小時,幾個人就已經到了醫院,瞿陽在門口停下車,烏雅圖則帶著笑天匆匆忙忙地從裡面抬出了一隻擔架——要知道,在當時的醫院裡很多都是這樣,人力極其缺乏,大多數的工作也都是家屬來一力承擔,甚至對於一個很有經驗的陪護來說,打針輸液都說不上是難事。
好在當時值班醫生也跟著跑了出來,一看病人的情況就是眉頭一皺,連忙指揮著讓開了通道,把擔架一直抬到了急診室裡面。
「行了,我給她檢查一下,你們家屬去趕緊辦手續吧?」這位大夫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他掏出聽診器聽了聽心跳,然後說道。
「大夫,我們不是她的家屬……」
「這個一會兒再說,病人現在需要的儘快進行搶救,沒看到她已經休克了嗎?」大夫不滿意地瞪了烏雅圖一眼,指了指門外大廳里的掛號窗口。
等幾個人匯合了瞿陽掛上急診號,再到急診室門口時,門已經被關了起來,頭頂上手術中的燈也亮了。
烏雅圖臊眉耷眼地走到門口,順著門縫往裡面張望,卻聽到裡面一聲呵斥:「看什麼?」
「啊……那個我們掛了號了,那單子交給誰?」
「等著!」
接著功夫不大,從裡面走出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護士,一臉的橫肉很不耐煩地問道:「你們誰是家屬?來,簽個字,病人是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手術!」
「啊……我們都不是家屬。」
「那也不能不簽字……告訴你們,這病不馬上手術,可是能要命的!」
「那……好吧!」
烏雅圖愣了愣,轉身看了看妻子和瞿陽他們,看到他們也是默默點頭,隨即老大不情願地在手術確認單上面簽了同意的字樣。
手術一直持續到了下午四點多鐘,病人才被緩緩推了出來,看上去人睡得很熟,呼吸均勻,臉色也開始見了紅暈。
「嗯,手術很成功,你們替她辦一下住院手續,她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期間。」大夫跟著也走了出來,對烏雅圖說道。
「好好!」
烏雅圖現在也只能是點頭,眼下這情況,他們已經是脫身不得,也只好硬著頭皮趕鴨子上架了。
「那個……你們是包房還是和別的病人一起,現在住院的人不多,我們可以安排單獨病房給你們……這種機會可不多哦?」那個大夫走了幾步,忽然又轉過了頭說道。
「單間!我們要單間……」
沒等烏雅圖說話,烏笑天已經接口回答。
「確定是單間,我可就安排了啊?」
大夫依然把目光注視向烏雅圖,他不會因為一個半大孩子的話來定這件事,畢竟眼前也就這個烏雅圖年紀最大,像是個管事的人,自然大夫要徵求他的意見。
瞪了烏笑天一眼,烏雅圖悄悄嘟囔了一句:「真是,你插什麼嘴?」
然後衝著大夫揮了揮手說道:「單間……當然是單間照顧起來方便,謝謝,麻煩您了。」
「那就安排在503了,好,你們一會兒辦好手續,來後邊把單子給我。」說著,大夫跟著兩個護士推著活動病床往後邊走去。
看著病人一直推進了後院大門,烏雅圖長長出了口氣,然後一臉的疲憊往椅子上一坐說道:「唉!真是,你看看這叫什麼事?兒子,這可都是你給惹得官司……真是的,本來好好的一天都給耽誤進來了。」
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烏笑天很覺得對不起身邊幾個人,喃喃說道:「都是我……早知道就不湊這熱鬧了!」
「可不?兒子……咱以後可不能再多事了啊!他爸,你也是的……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懂什麼,你就不能多擔待著點?不管怎麼說,總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也算是為咱們家積福了不是?」蕭閏卻是看著兒子一臉垂頭喪氣有些心疼,連忙拉過來到身邊安撫似的拍了拍後背,接著又埋怨丈夫說道。
「這事兒也是寸了,沒事的……這不是已經把人送來了不是?」瞿陽此刻也只能做起了和事佬,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沓大團結,然後遞給烏雅圖說道:「叔,我出來的急……這錢要不夠,我回頭再到再到銀行去取。」
「瞿陽,你這是幹什麼?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情,不過是些住院費,咱家還不至於用向你伸手,你一個月才掙幾個?別這麼大手大腳的,把錢裝起來。」
烏雅圖現在已經把瞿陽當成了自己一家人來看,畢竟他很感激對方一直都在照顧烏笑天,還幫他們從警局要出來了不少有關於女兒失蹤的相關資料,他本人其實一直都在惦記著瞿陽的好處,所以說起話來也是很自然,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
「就是,你這孩子……你和笑天處的就和哥倆似的,我和你叔都沒把你當外人,你掙錢又不多,別總是花起錢來沒譜,快裝起來,回頭別弄丟了!」蕭閏也是一樣的感覺,她對瞿陽原本就是愛屋及烏,作為兒子的摯友,她也是把這年輕人當做了自家子侄來看待的。
「那好,回頭你們用的時候說話。」瞿陽一笑,把錢塞進了褲兜里。
且不說他們幾個在前面辦理手續,我們再來看剛剛推進病房的那個女人。
一直到進了房間裡面,女人才剛剛睜開了眼睛,煙視媚行地望了那個中年大夫和兩個護士一眼。
「你們都可以走了,我先要歇歇……」
中年大夫和護士們渾身一抖,隨即臉上的表情顯得木然了起來。
「是,我們這就下去了。」
恭恭敬敬地衝著女人點了點頭,中年大夫領著護士退了出去,那女人卻是一翻身坐了起來,眼睛裡露出了駭人的綠色光芒。
「小子,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秘密藏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