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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窗邊(4)

2024-06-18 12:39:18 作者: 曾經那時窗口白楊

  苗蘭的死亡如預期一樣在四中引起了軒然大波,程國棟被穿著警服的公安人員帶走,雖然沒有多久就被放了回來,但是接下來苗蘭父母和她班主任姨媽接二連三地到程家鬧事,也讓程家叫苦不迭。

  最關鍵是自從那一晚之後,程國棟就開始變成了渾渾噩噩的樣子,他的眼睛總是盯著窗外,而且會經常猛地一驚一乍跳了起來,大喊大叫什麼苗蘭,或者血……,以及有鬼什麼的……

  終於在一個月之後,就在自己的座位上,眾目睽睽之下,他用一隻圓規刺進了自己的脖頸,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就在他彌留的那一刻,那雙無神眼睛裡流露出的,完全都是那種終於解脫了的愉悅。

  原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但是在第二年,又一個高一新生再次坐到了這個位置的時候,慘劇再次發生了……

  一個男生在某一天趁人不注意,偷偷用單面刀片劃爛了自己的手腕,當時很多人都目睹了那副情景,那隻手完全是廢了,人也只剩了半條命……回憶當時,他只說是被一男一女兩個人緊緊抓住了兩隻手,親眼看著自己的手腕被颳得稀爛,連骨頭都露了出來。根據他的形容,有人驚訝地發現——正是那苗蘭和程國棟的模樣!

  第三年,一個女生在和同學拌了幾句嘴的情況下,一早就吊死在了窗戶上,巧的很……她所坐的位置就是那個最後靠窗邊的地方。

  第四年自然是這裡坐著的一個男生,他被一隻驚鳥從窗外衝進來,啄中左眼,終身殘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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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即使是烏笑天所見到那個發病的趙樂同學,也是在無意中清理那個窗戶時,突然摔了下來發起了羊癲瘋的……

  「那個女同學也是在那裡發作了的?」烏笑天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嗯!」

  竇靖江用力點了點頭。

  此刻的趙樂在醫院終於恢復了過來,她並非是全無意識,只是先天脆弱的神經並不能很好掌控她的身體。現在的她,正雙目無神望著屋頂,回想著一切。

  今天上午大部分人都在忙碌著明天的學校開放日,當時作為值日生的趙樂正在例行值周衛生工作。

  早春的北都雖然還帶著寒意,但籃球場上一群男生卻在赤膊打球,似乎在賣弄肌肉,旁邊一些觀看的男生女生不時鼓掌尖叫幾聲。

  小公園裡水池微波蕩漾,在日光的反射下熠熠發亮,不時有魚兒躍出水面。旁邊的小樹林裡,各種清脆的鳥鳴交織在一起,似乎在對林中早讀散步的學生們評頭論足。

  學校里呈現出一片明艷平和的氣象,趙樂趴在窗戶上不由看得有些痴了。然而,莫名一陣寒意把她驚醒,她竟然全身發起抖來。

  旁邊有人注意到了她不自然地顫抖,關心地問:「趙樂,你怎麼了,是感冒了?」

  「沒事……」趙樂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

  最近流感頻發,很多人都中了招。

  「那你……」

  「沒事的,過幾分鐘就會沒事。」

  果然,幾分鐘後,趙樂漸漸平靜下來,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她很清楚,雖然自己遺傳了來自母親那邊的癲癇病,總是在不經意間就會發作起來,但是剛剛的並不是那種感覺,而是像什麼人在默默盯著她,讓她不寒而慄。

  冥冥中仿佛有種神秘的力量靠近了她,她顫慄,並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恐懼——對未來發生的可怕事件的恐懼。

  這種情形,每當她經過那個教室「禁地」的時候就會出現,毫無例外,每一次恐懼的顫慄過後接踵而來的是令她心悸的噩夢。

  現在,這種詭異的顫慄再度重現,一幕幕死灰色的記憶涌了出來,如深不可測的黑洞般吸引她進去。但她抗拒,竭力想擺脫這種可怕的心緒——她不想生活在這樣的陰影中。

  這時,她突然想到關於這裡傳說的始作俑者,據說那個女生就是在這裡奄奄待斃的。

  水泥地面現在看過去潔淨無比,誰也不曾在意,曾經有一個芳華正茂的年輕生命在這裡消失。她仿佛看到一個纖細的身體躺在在這裡的情景——傷口鮮血汩汩而出、蒼白泛著青色的臉頰,瞪大如同死魚般的雙眼,從活力到噁心只是短短的一瞬。

  不知道那個女生臨死時在想什麼?

  趙樂感到自己的無聊,又有些好笑,這些,與她又有什麼關係?她們都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而已。

  雖然這樣安慰自己,趙樂還是有一些莫名的悲傷,或許,她過多地聽說了那些傳言信息。

  手還在擦拭窗戶,悶著頭,不言不語。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也不例外,只是無人傾訴而已。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結束自己的胡思亂想,回到現實中來,轉身想叫旁邊的同學一起休息一會兒。

  此時大約是上午八點,趙樂站在椅子上,辛辣的陽光映射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拖進陽台的角落裡。在這個角落裡,陽光遮住了,留下一片半圓形的陰影。

  那個女人出現在她身後的陰影里,全身籠罩在一襲黑色的風衣中,風衣悠悠晃動,她隨著晃動的風衣移動,沒有一點聲息,如同一個幽靈般。

  她看不清女人的臉,她的臉前飄浮著一層淡淡的薄霧,從紅色的衣袖中伸出兩隻纖細的手。之所以說是纖細,是因為那手除了骨幹外只有一層乾癟的皮,而且指甲長得嚇人。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趙樂知道女人在笑,仿佛獵人發現獵物般的陰冷笑意。

  女人的目標一定是她——她現在站在椅子上,如果將椅子掀翻,她重心不穩的話很容易摔倒,如果摔向窗台,等待她的將是脆弱的玻璃,毀容或是重傷的悲慘情景就會重現……

  趙樂的心懸了起來。

  陰影里的女人靠近了她,臉上的薄霧忽然間散開……

  她的臉毫無血色是淤青夾雜著斑斑點點的紫色,和那湧現在幻想當中所不同的,是她有一張黑色的嘴唇、一些枯萎如同雜草般的亂發、還有一雙無比惡毒的眼睛。

  趙樂有些害怕那雙惡毒的眼,女人的身軀雖然沒有過來,但眼睛卻一直在望著她,凸了出來,仿佛洞穿了她的心臟,吞噬著她脆弱的靈魂。

  她想要叫,但叫不出來。

  她想衝過去趕走她,卻動不了。

  她的大腦中樞的神經已經指揮不了她的身體。在這一刻,她仿佛中了定身法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鬼氣森森的怪女人靠近過來。

  怪女人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她飄得雖然慢,但兩者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她的手指已經接觸到椅子,她的黑氣已經滲進她的身體內。

  趙樂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她自己完全停止了擦拭窗戶的動作,全身僵硬地佇立在椅子上發呆。然後她的臉上明顯出現了害怕的神情,仿佛對什麼絕望一樣。

  她手指有些顫抖,咬了咬嘴唇,忽然從桌子上摔了下來,身軀倒在了怪女人的身上,甚至是把那個怪女人的身體,如同煙霧一樣打散地四分五裂,緊接著全身一下一下抽搐了起來,一切都消失了。

  怪女人消失了。

  趙樂不能動彈的感覺也消失了。

  似乎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這瞬間她卻如同經歷了一場生死大難,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癲癇終於發作了,是那種完全在壓力下的緊張讓她不可遏止地抖動了起來。

  「之後的事情,你們應該都看到了?」

  「果然是這個樣子……」

  竇靖江完全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態度,他們當時雖然只是看到趙樂從桌子上倒下來,但是所有人都幾乎是不約而同想到了關於那個地方的詛咒。

  「看起來這種有些缺陷地人生,也未必是一件壞事嘛!」

  路一航狹長的眼睛流轉著一絲冷笑,仿佛是在讚嘆著趙樂的好運氣,但是很快就有幾個女生怒目而視瞪了過來,甚至連同病房裡的其他人也感覺到了氣氛開始尷尬了起來。

  一行一共七八個同學,烏笑天是自己爭取和竇靖江一起過來的,他的理由是同來的瞿陽也在幫忙,他沒道理坐視。然而除了幾個和趙樂相熟的女生,那個陰冷尖酸的路一航也跟了過來,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只是默默跟在一行人後邊,剛剛那句貌似調侃幸災樂禍的言語,還是他到了醫院這裡之後第一次講話。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竇靖江就是看不慣這個總是把鼻孔朝天的官宦子弟,雖然他說的話應該並沒有什麼惡意,但還是讓人聽了很不舒服,所以他很理直氣壯地呵斥了一句。

  「沒必要總把自己放在那個絕對正義的制高點上面,別忘了,我同樣也是來看望同學的,更何況,我只是在羨慕趙樂的好運氣而已。」路一航哼了一聲,很是趾高氣揚地反駁道。

  「對於我們來說,你的看望完全是多餘……」

  「你放心,假如是你躺在醫院裡,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我只會衷心希望你從我眼前消失的時間越久越好。」路一航似乎對這種鬥嘴情有獨鍾,居然一改到此之前的緘口不言,而且逐漸有愈演愈烈之勢。

  烏笑天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在這種氣氛里插嘴,雖然他從開始就打算要阻止他們的爭吵。好在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有一個人突然走進來,打斷了現場兩個人的火氣。

  「吵什麼?有問題出去解決!這裡是病房,不是你們吵架的菜市場,出去,出去……探視時間到了,病人需要休息……快走吧。」

  在這裡,能這樣不客氣地下逐客令的只有護士,看起來她並不是剛剛過來的樣子,所以說話間也是帶了一些火氣的。

  「看看,都是你做的好事……」

  「和我有什麼關係?難道被人攆出來,我很有面子嗎?」

  「你要什麼面子,難道你的臉皮還不夠厚的?」

  「你這是對同學表示應有的關心,我可不會總是裝成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然後什麼事都搞得一團糟!」

  「你得了吧你,難道你又好到什麼地方了?自始至終,你做過什麼有意義的事了?」

  「那也比你……」

  「行了!我說……看在這裡是醫院的份上,你們兩個別吵了好不好?」

  一路出來,竇靖江和路一航依然爭吵不休,終於讓一起過來的劉娜不耐煩地大叫了起來。

  這個女同學是趙樂比較走得近的朋友之一,也是同來的裡面脾氣最暴躁的一個,所以早就對兩個男生無聊的爭執窩了一肚子火,此刻看到他們依舊沒有覺悟被人趕出來,不由地徹底發作了起來。

  「你們兩個到底還是不是男人,有本事到外面去掐一架,干動什麼嘴皮子……有意思嗎……你們?」說話間像是鬥雞一樣叉著腰,劉娜的眼睛瞪得有平時兩個大。

  「是啊,何必總是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的,大家都是同學,沒什麼意思的。」說話軟軟糯糯地是學習委員皇甫雯,她習慣地推了推自己的黑框厚邊眼睛,適時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就是嘛!你們看人家新來的那個同學就不像你們這麼幼稚,沒個男人樣子嘛!噢……對了你叫什麼來著……喂喂……你看什麼呢?」

  仿佛是在此時才意識到了烏笑天的存在,卻遺憾地發現那個被作為典範的人正走神,劉娜連忙拉了一下正在衝著著大廳里張望的烏笑天,衝著他叫道。

  「哦……同學好!我叫烏笑天……」

  烏笑天恍惚看到了吳校長和那個叫淑梅的老師剛剛從繳費處旁邊拐了過去,卻是不見了一起過來的那個男老師和瞿陽,正想著去問問瞿陽的行蹤,突然感到劉娜在旁邊扯他,連忙順嘴答了一句。

  「我是劉娜,那是皇甫雯……還有她們是丁月蘭,蕭程芳……喂!你到底怎麼了,老是魂不守舍的……看什麼呢?」

  劉娜一邊狠狠扯了扯烏笑天的胳膊,一邊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當發現沒什麼異常的時候,不免以為這個看起來穿著像是個小丑的傢伙是故意在讓她難堪,自不免大發嬌嗔地又發作了起來:「你們這一個個都是沒個男人樣子,要不像是碎嘴老太太,要不就是頭大無腦,連新來的也是……我們班就沒個正常一點的嗎?」

  總算她還顧忌著和烏笑天並不熟,所以口下留情沒有對他做出點評。

  「不是,啊……對了,我還有點兒小事,你們先走……我回頭自己回去。」烏笑天心裡有事,也顧不上旁邊劉娜和幾個女生嘀嘀咕咕,連忙和竇靖江打了個招呼,急匆匆往繳費處那裡轉了過去。

  「喂,我說……你可記得早點回學校來,我還沒幫你找宿管老師安排宿舍呢?」竇靖江是聽烏笑天說過要寄宿留校的,見他匆匆忙忙,趕緊追著喊了一嗓子。

  路一航卻是看著烏笑天的背影冷冷哼了一聲,他很看這個新來的不順眼,尤其是他一身特立獨行的裝束和愛答不理的態度,讓他感到自己原本高高在上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他一邊打著念頭看找個什麼機會讓這個傢伙認清自己的身份,一邊又恨恨瞪了瞪那幫女生和竇靖江——這個四肢發達的傢伙,沒事就和自己抬槓拌嘴,甚至訴諸於武力解決,讓他這個自認為的幹部子弟很是落面子,所以不由心裡暗道:「哼哼,總有一天……讓你們都知道我路一航也不是任你們搓扁揉圓的……敢看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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