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印證
2024-06-17 18:28:00
作者: 天下無侯
曹節參考自己的手機,拖拖拉拉,寫了一份客戶資料交到秦向陽手上。資料雖不完整,卻儘可能涵蓋了參賭者的不同身份,還包括曹節服務過的患者家屬。第一類客戶是被曹節收買的醫生和護士。對這種人來說,病人就是財源。
病人放棄治療出院時,他們知道患者家裡早被榨乾。他們最清楚病人的身體狀況,尤其是病人大致的生存期限,將這個信息出賣給曹節換取利益後,他們還不放過最後的生財機會:參與賭局投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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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類客戶是殯儀館員工。他們本身跟忘川公司有業務來往,平時收入不低。在曹節的攛掇下,他們參賭除了求利,還可能包括精神層面的娛樂。
秦向陽儘可能地揣摩這種人的心態——某個殯儀館員工面對一具患者屍體,他可能有兩種心態,一是這名死者給老子賺錢了,一是這名死者不爭氣,害老子輸錢了——在殯儀館那種特殊的工作氛圍里,這兩種心態所帶來的體驗,秦向陽難以想像。
第三類客戶是失足女。曹節說,這是他最先獨立開發的客戶領域,後來被公司的其他業務經理效仿。他說,這類人多數極度空虛無聊,手裡又有閒錢,需要極大的刺激,才能填補她們殘缺的精神世界。對她們來說,拿癌症患者的死亡期限做賭,無疑是一件有趣的事。
第四類客戶是殯葬用品店的小老闆。這類人也跟忘川公司的殯葬業務多有交集,被發展成賭局客戶,在秦向陽意料之中。
第五類客戶是鄉下的端公,也就是俗稱的神漢。舊時,這種人給人消災祈福,頗有市場。現如今,真正有本事的端公鳳毛麟角,但是這個行當卻沒消失,它漸漸演變成一個主持行業,靠操持鄉下的白事維持生計。他們同樣很有市場,不管紅事還是白事,人們都捨得花錢。這種人主業就是跟亡者打交道,因此在曹節的攛掇下,有不少人參與賭局便不足為怪了。
剩下的客戶身份不一而足,多數是患者家屬,禁不住賭盤誘惑,想從親人身上獲取最後的利益,另外還有些日常生活中本就好賭的閒散傢伙。
曹節交代得很明白,公司其他業務經理的客戶組成,跟他的類似。秦向陽親自把資料錄入電腦,這份資料令他備感壓抑。等案子結束,抓到主犯,他會把資料上的所有人「請」到局子裡。但在想像中,那個場景不同以往,無法給他帶來任何懲治罪惡的快意。
唉!整理完資料,他重重地合上電腦,去見下一個知情者。忘川公司的會計叫徐婕,三十多歲,公司的帳本和電子版都在她手裡。秦向陽找到了她。他本想通過帳本準確核實病患人數,結果發現徒勞無功。
那明顯是假帳。帳本上的應收帳款,來源全部標識為捐款。平均下來,每個月進項只有幾十筆,每筆數額也不多,幾百到幾千元。這些錢公司留一部分作為必要開支,其餘的都做了所謂社會公益。
他又對徐婕做了必要的問訊,結果對方對公司實質業務一無所知。
就算她了解公司業務,又能怎樣?秦向陽無奈地想,她只是做這樣一份工作。本質上,曹節何嘗不是如此?除了曹節,公司還有二十多個業務經理,能把他們都抓起來?於情於法,都不能。
說起曹節,他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家中母親體弱多病,他買了房子,把母親接來就近照顧。他給警方提供了很多細節,有必要起訴他嗎?之所以還關著他,完全是因為他衝動之下惡意撞人。但秦向陽早有打算,不準備關他太久。
該被追究的人,只能是賭局的組織者,章猛兩兄弟,以及賭局背後那個更瘋狂的傢伙,試驗的組織者。章猛會不會是那個組織者?從氣質、學歷、經歷來看,他顯然不符。章猛高中文化,混跡於社會多年,對中西醫均是一無所知,缺乏合適的動機。秦向陽意識到,他正接近一個龐大的局。顯然,章猛兄弟所操持的生死賭局,只是這個局的表面。他們招募癌症患者家屬,許以利益,拿患者的命成就賭局,賺取大量錢財。同時,那些可憐的患者全部成為試驗場中的小白鼠。
跟試驗相比,賭局表面的非法獲利,已經不那麼重要。賭局給賭客提供刺激,給患者家屬利益,更重要的是,它給試驗場提供了免費的臨床試驗載體。
更可惡的是,那麼多無奈放棄治療的病人,喝下那些所謂的「發燒藥」之後,竟無一有效——這是秦向陽的判斷。實際上他還無法求證,五年來,到底有沒有人因主動發燒而被治癒。
案情的醜惡超乎想像。可是,若不是因為沈傲的緣故,賭局還在繼續,還不斷有可憐的人,在經歷了無數痛苦之後,從試驗場走上黃泉路!
他們之中,有的自己知道真相,甚至有人為了家人,不惜出錢買自己活不過一個月;而更多的人,則是被家屬隱瞞,直到死去也不明白生命的盡頭到底經歷了什麼。
試驗背後的組織者為什麼要這樣做?到底是賺錢之餘的惡趣味,還是想治病救人?如果是後者,就不冷血嗎?利用上千名癌症患者的命,不斷試驗藥物,試圖攻克癌症。這麼做,有意義?秦向陽難以理解。
他只確定一件事,一定把那個傢伙揪出來。市中醫院院長韓茂森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醫。秦向陽帶著那些藥物,找到了他。
韓茂森很慎重,聽了秦向陽的簡單介紹,並未急著表態。秦向陽從手機里找出藥物詳單,交給對方。韓茂森參詳了許久之後,給出了跟盧占山相同的結論。
「荒唐!」他說,「這是釜底抽薪之舉!癌症病人極其虛弱,用上這些藥物,可以短暫地恢復免疫系統,身體獲取了巨大能量,從而高燒對癌細胞反攻。然而,病人體內陰陽失調,三焦不通,這集合了病人全部生命力的最後一把火燒盡,怕是徒勞無功!」
「太瘋狂了!」他很激動,「這麼奇怪的藥量配比……我從未見過這種方子!《傷寒論》早有關於厥陰之證的論述。藥理上,此方的邏輯有跡可尋,但是,任何藥方都要經過大量臨床實踐以及修正,才稱其為藥方,怎可任性而為?」
秦向陽心中暗道:何止是臨床實踐?其實,它一直被修正!羅回春說過,此方五年來大同小異。他現在知道,所謂的「小異」,其實就是變化,也就是修正。
案情方面,他未向韓茂森透露過多。他想起來盧占山的一個疑問,便道:「關於這個方子,先前有人告訴我,它裡面有兩劑激素類藥物,似乎跟整個方子有所背離,對方一時捉摸不透。您多費心,看它們是否另有妙用。」
激素類藥物做了標記,韓茂森早就注意到了詳單上的奇怪之處。他擦了擦眼鏡片,重新戴好眼鏡,望著窗外陷入沉思。
秦向陽把玩著打火機,耐心地站在一旁。韓茂森沉思良久,轉身從書架上拿下一本藥典,查閱了片刻,才鄭重地說:
「那是人工合成的激素藥物,國內並不生產,是進口而來,且價格不菲。」進口藥物,價格不菲,這倒是新說法,盧占山並未講到。秦向陽用心記好,
面露急切之色,他更關心那些藥物的作用。韓茂森摸著下頜,補充道:「這兩劑藥都是新藥,我沒有臨床應用經驗。從藥理上說,將激素類西藥跟中草藥混雜應用,極其少見!不過,這兩劑西藥,並不背離整個藥方的目的走向。換言之,兩劑激素類藥物跟其餘二十五味中草藥,其實還是一個整體,『君臣佐使』四字,它們占了個『佐』字,完全服務於藥方的大方向。從藥物成分來看,應該還是針對免疫系統的!」
秦向陽率性勁兒上來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雙頭抱頭,眉頭緊皺,那意思,我完全聽不懂。也難怪,近幾天他接觸的全是藥物,這是個完全陌生的領域,很容易讓門外漢產生無力感。
韓茂森笑了,從茶几下面拿出菸灰缸。秦向陽早注意到它了,判斷那是為客人準備的,又顧及禮儀,便一直忍著。韓茂森拿出煙,兩人點上。秦向陽慢慢放鬆下來。韓茂森道:「直白地說,假設一名癌症患者,其免疫系統最高能承受45℃高
溫,但實際上不管是病情所致,還是細胞的耐受力,在達到理論溫度之前,人早已死亡。」
秦向陽點頭。韓茂森繼續道:「這兩劑激素藥物,有其對應的適應證,我這裡說的是其潛
在功效!」
「潛在功效?」「是針對藥物成分的經驗判斷!」韓茂森用指關節敲著那本藥典封面,說,
「如果我判斷不錯的話,它們應該作用於正常細胞對溫度的耐受性。正常來說,39℃的高燒就很危險,但是,用上那兩劑激素藥物後,能進一步激發免疫系統,增強正常細胞對溫度的耐受力,降低高溫風險!」
「就好比人經過鍛鍊,耐寒耐熱的能力都會有所提高,是這意思吧?」韓茂森點頭,道:「鍛鍊引起的變化是體質上的改變,其本質是體內陰陽的
變化!激素藥物提高細胞對溫度的耐受力,只是一時的!」「懂了!」秦向陽挺直身子,道,「整個藥方旨在讓免疫系統集聚能量,引
發自然高燒。再通過激素類藥物,來增強人體對高燒的耐受力。君臣佐使,各司其職,又相互配合!」
韓茂森點頭。秦向陽「嘖」了一聲,問:「如此說來,這個藥方很靠譜?」
韓茂森說:「只能說藥理搭配極為嚴謹,但要達到其最終目的,只怕還是有違天道!」
秦向陽明白這話的意思。不管是病人還是正常人,在安全的前提下,人體對高溫有個合理的耐受範圍。通過藥物等外力,一時增強人體的耐受力,勢必會帶來難以預料的反作用。
韓茂森突然問:「這不會是臨床藥方吧?」「是臨床藥方。」「誰人所開?」韓茂森驚訝極了。「還沒查到。」秦向陽說得很簡潔。
韓茂森並未多問,只是嘆道:「妄圖以此法攻克癌症?逆天而行!也許能創造奇蹟,但終究是瘋子的行為!」
交流完,韓茂森謹慎地給秦向陽推薦了另一位中醫,盧占山。秦向陽這才告訴對方,已經找過盧占山了。有了這兩位的結論,他對藥物的調查,再無疑問。離開市中心醫院,他和韓楓再次找到羅回春。羅回春見警方又找上門,連連嘆氣。店裡只有一些基本的感冒藥。秦向陽在貨柜上查看了一圈,隨後拿出藥方詳
單,問羅回春,那兩劑激素類藥物是怎麼回事?羅回春神色坦然,似乎早有準備:「那是章烈的,我這裡幾乎沒有西藥。」羅回春跟章烈合作了五年,他的身份難道只是個藥品提供商?秦向陽對此有
所懷疑,只是拿不到質疑的證據。「章烈?為什麼不早說?」秦向陽反問。「您上次沒問啊!」羅回春笑道。「要是有所隱瞞,有你好果子吃!」秦向陽狠狠瞪著對方。
回到分局,他從電腦里找出曹節羅列的名單,從中挑選了五名患者家屬,其中包括沈傲的父親,沈雲謙。
也許,他該把五年來,被忘川公司開發的完整患者名單搞到手。那涉及上千名患者,這事更麻煩,章猛那裡沒有記錄,全推到了逃逸的章烈身上。唯一的法子是把忘川公司五年來的全部業務經理過一遍篩子。
很快,沈雲謙等人被帶到了分局。
除了平時到派出所辦業務,這些人都是第一次進公安局,面對刑警,既疑惑,又緊張。這就是秦向陽的初衷,這種問訊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進行,他故意選擇了分局,為的就是讓他們緊張。
為節省時間,對五名家屬的問訊,並未分開進行。面對秦向陽的嚴厲質問,起初大家都以沉默應對。他們都沒想到,事情被警
察挖了出來,生怕自己分到的錢,被定性成非法所得。那可是親人拿命換來的,除了還債,每家每戶都指著那點錢過日子。
秦向陽很懂。他很快打消了他們的顧慮。
他明確說:「錢的事,我們暫時不打算追究!前提是,你們得配合警方!忘川公司的案子,性質極其惡劣,如果你們不配合,那我也沒必要為你們考慮了!」
聽到這話,人們一個個心裡打起了鼓。
秦向陽再問:「我只想確定兩件事:一、各位是否都從忘川公司拿到過中藥;二、你們的親人服用中藥後,有沒有特別的症狀,比如發燒?」
人們還是沉默。本來,他很同情這些人,他本身也是癌症患者家屬。現在,他有些生氣了。他板起臉,等了幾分鐘,故意把記事本使勁摔到桌子上,轉身就走。
他走到門口,對外面的警察說:「都不配合。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聽到這話,眾人真害怕了。其實,門外就站著一個人,韓楓。
這時,一個中年女人突然小聲道:「領導,我說。我男人吃了他們的中藥,沒吃完就開始發燒,高燒!」
「哦?」秦向陽轉身道,「一共多少藥量?」女人說:「很多,一共十四大包。一天熬一包,分三次服用。」秦向陽記下女人的名字,叫她離開。
沈傲父親沈雲謙見女人走了,趕緊補充道:「我媽也發過高燒,兩天兩夜!孩子回家看到後,叫我送醫院降溫。唉,可是簽了協議,人家不讓救治!」
秦向陽知道,沈雲謙所說的「孩子」是沈傲。他問:「高燒多少度?」「是慢慢升上去的,最高到40℃。」沈雲謙說,「中間有用濕毛巾擦拭過我
媽的四肢,後來慢慢降了。」「降溫之後,患者怎樣了?」
沈雲謙想了想,說:「有過短暫的清醒,還能說一些簡單的話,之前一直口齒不清。再後來又不行了!」
秦向陽不明白,沈雲謙描述的患者狀態,藥理上該怎麼解釋。沈雲謙又道:「對了!他們還給病人臥室裝了攝像頭!」「我家也裝了!」餘下的人紛紛道。接下來就順利了,剩下的人搶著供述,結果不出預料:所有患者都服過忘川
公司的藥,都有不同程度的高燒症狀。這說明,盧占山和韓茂森的分析很靠譜。也就是說,忘川公司的賭局背後,真的是個龐大的臨床試驗場。它真正的組織者,動機也越來越清晰:一是謀財,二是試驗藥物。人們先後離開。秦向陽望著那些背影,凝神沉思:通過賭局,組織了大量患者,不斷試驗,
不斷修正,試圖攻克癌症——這個瘋狂的傢伙,到底是誰呢?章猛再次被帶進審訊室。被關了幾天,他那股渾不吝的氣勢有所收斂。
「這次,咱們聊聊那些中藥,也就是上次你所說的安慰劑。」秦向陽開門見山。
「就是安慰劑,公司所有客戶都知道!」章猛神色坦然。「看來你真不在乎眼前的機會?」「機會?」章猛斜眼望著秦向陽,「領導,我認為自己干慈善,你說我組織
生死賭局。是慈善還是賭局?性質上,還不是你們說了算?」章猛話里話外,還是往賭局上扯,這顯然是在逃避。
秦向陽哪兒能不懂。他點上煙,直指核心:「你們賭局背後其實是個大型試驗場。」
聽到「試驗場」三個字,章猛愣住了。
「你們拿給病人的中藥,表面說是安慰劑,實則能致人發燒。五年來,你們籠絡了多少病人?上千?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場試驗!試圖通過這種骯髒的試驗,攻克癌症?萬一有成批病例被治好,是不是再通過藥廠,轉化成龐大的經濟效益?章猛,你野心不小啊!」
「我……我哪兒有那本事!那就是安慰劑!」章猛吞吞吐吐,顯得極不自然。
「我知道你沒那本事!你真打算替別人硬扛?」秦向陽的聲音像冰塊,「告訴你,這事,你扛不住!你這條命,不夠!」
「我……」「現在知道怕了?」
「我什麼也不知道!」章猛咬牙道,「你找章烈吧!」「章烈飛不了!」秦向陽道,「你先考慮自己吧!你所知道的每個字,都可
能救你的命!」章猛沉默了半天,抬頭道:「能給我根煙嗎?」「忍著!」說完,秦向陽又點了一根。
「操!」章猛暗罵一聲,心裡打定了主意,往椅背上一靠,大聲說,「老子什麼也不知道!」
秦向陽又耗了十分鐘,對方再也不吭氣了。對此,他有心理準備。他認為,章猛一定知道內情,即使不是全部。
可章猛為什麼拒不交代呢?他分析,這裡頭除了利益因素,起碼還有兩條:要麼章猛和組織者關係特殊,要麼組織者身份特殊。
關於組織者的身份,任何推斷都沒有意義,但對方一定有幾個明顯的特徵:有野心、有深厚的經濟基礎,對傳統醫學極為精通,而且跟章猛兄弟有很
深的關係。
可是在濱海市,符合這幾個特徵的人,就算不會太多,查起來也絕不會太容易。
審訊結束後,秦向陽抽空去了趟醫院。他很鬱悶。
看望過母親後,他蹲在門診樓門口抽起煙來。韓楓默默地坐在一旁。過了一會兒,李文璧找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怎麼樣?試驗場的組織者,有眉目嗎?」李文璧問。
秦向陽搖頭。「章猛什麼也不說?」「他嘴硬得很!」韓楓說。
「哼!沈傲說得對,他一定會替別人死扛的!」李文璧道。「又是沈傲?他看問題似乎很準!」韓楓詫異。李文璧點頭。
秦向陽心裡的感覺,跟韓楓一樣。但他叮囑李文璧:「以後少打聽案情,更別對外宣揚!現在是偵查階段!」「哪有宣揚?」李文璧不服氣,「也就跟沈傲討論一下!沒有我們,案子能
走到今天這一步嗎?」說完,她氣呼呼地上樓。「你的妞很有個性!」韓楓笑了。秦向陽沒言語,他正盯著一個人發愣。不遠處,一個女孩笑著朝他走來。
那女孩面貌姣好,一頭秀髮染成了絢麗的酒紅色。「秦向陽?」女孩走到近前,熱情地跟他打招呼。秦向陽認出來了,來人叫孔雯,是他高中時的同班同學。高中畢業十來年了,秦向陽只在兩年前的同學聚會上,見過孔雯一面。這個
姑娘變化很大,中學時很不起眼,現在摩登時尚,魅力十足。
兩人寒暄後,秦向陽才知道,孔雯就在這家醫院CT室工作。說到CT室,秦向陽忽然想起個人來,便問孔雯:「你認識魏芸麗嗎?」「她是我們科室的副主任,怎麼了?」孔雯好奇地問。秦向陽找了個藉口應付。他只是條件反射,突然想到了魏芸麗。他記得那個
女人的眼神很有穿透力,因為她的孩子晨晨被鄧利群的車門撞傷,她還一度認為秦向陽是幫鄧利群平事的。
孔雯得知秦向陽母親重病,就住在這家醫院,言語之中很是關切。她主動跟秦向陽要了電話,這才離開。
想到鄧利群和魏芸麗,秦向陽又想到了404案。不知道江海潮那邊對犯罪嫌疑人的畫像整理得如何了。想到這兒,他輕輕嘆
了口氣,心裏面自嘲道,你既然已被調離專案組,又何必為它費心呢?即使調離只是表面上的,那也可以把它當真,遠離一些是非。
他跟江海潮有過幾次接觸,即使無法研讀對方的內心,也能感受到江海潮對破案的迫切。那種迫切近乎偏執,令他很不舒服。
只是,真的能遠離404案嗎?他把菸頭遠遠地丟到垃圾桶邊。一陣風吹過,又把菸頭吹到他腳下。坐在醫院的台階上,觀察周圍的人,解讀每個人的表情、職業,對秦向陽來
說,這是難得的放鬆機會,也是他的興趣所在。韓楓坐在旁邊。他似乎對周圍的人沒興趣,注意力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他
是個有心的年輕人,時時研讀自己的隊長,試圖學到更多東西。過了一會兒,秦向陽電話響了,是盧占山打來的。對方在電話里說:「秦隊長,我想反映點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