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追捕
2024-06-17 18:27:48
作者: 天下無侯
忘川健康服務公司。老闆章猛氣急敗壞。曹節在他對面垂首站直,渾身發抖。章猛身形粗壯,身高足有一米八五,戴著個黑邊眼鏡,那讓他看起來斯文了少許。
他平時說話慢條斯理,儘量控制音量,此刻,他的聲音像放炮。曹節在他面前瑟縮著,像只草雞。
章猛的巴掌像蒲扇,一下把曹節扇了個趔趄。曹節鼻血直流,眼鏡早不知去向。
「說清楚!竊聽器怎麼回事?」章猛大吼。曹節捂著鼻子,悶聲道:「劉駐,一個客戶,我在他的打火機里發現的!」「打火機里能放竊聽器?」
「不是成套的,外殼大,內膽小……」「打火機哪兒來的?」「他說在病床上撿的。」
「撿的?」
「那天一早,他接他父親回家。同病房一個女的提醒他,床上有個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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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小便宜!蠢貨!」
曹節低聲說:「要不是喝酒時我發現了蹊蹺,他還帶在身上。」「有個屁用!」章猛怒道,「你他媽都跟劉駐交代完了,全被竊聽了!」「誰能想到……」「白痴!問題一定出在那個女人身上!老子的財路,全被你敗了!」章猛抬手又是一巴掌。屋裡除了章猛和曹節,還有一個男人。
他叫章烈,是章猛的堂弟。他比章猛瘦弱,看起來精氣神十足。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左手有節奏地拍打著大腿,默不作聲。
面上,曹節被章猛揍得頗為狼狽,心裡卻暗自慶幸,幸好打人的不是章烈。面對章猛的巴掌,他有好幾次倒退到章烈身邊。他不得不去注意章烈的左手。
章烈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指。但他很清楚,章烈的巴掌可比章猛厲害多了!有一次,他親眼見到章烈用拳頭打裂了一個沙包。章猛累了,坐回沙發上掏出煙。曹節顧不得疼痛,趕緊上前,給他點了火。這時,章烈站了起來,說:「我去查查那個女人。」章猛說:「另外,通知所有業務經理,業務暫停。」章烈點點頭,離開。
一小時後,章烈回來了。此時,曹節找到了眼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坐在章猛對面默默地抽菸。「那個女人叫李文璧,是記者!」章烈說。「記者?麻煩大了!」曹節的煙掉到了地上。「你他媽現在知道麻煩大了!」章猛上去又踢了曹節一腳。「我本以為她只是患者家屬,沒留心。」曹節瑟縮著說。「那個患者什麼背景?」章猛問。「麻煩就在這兒!」章烈說,「患者是普通人,可她有兩個兒子,其中一個是刑警隊長叫秦向陽,是李文璧的男朋友。」「我去!」章猛隨手抓起菸灰缸砸向曹節。曹節一閉眼,本能地躲開了。「冷靜!」章烈說,「至於那個竊聽器,我也查了,它的關聯手機號就是那個記者的!」
「別說了!」章猛大手一揮,道,「收拾家當吧!」醫院外,咖啡館。
沈傲跟李文璧正竊竊私語。「竊聽器被發現了,接下來怎麼辦?」李文璧問。「這樣你就暴露了!也許,我不該關聯你的手機號。」「沒關係!就算沒我的手機號,他們也一定能想到我有問題,是我提醒劉駐拿打火機的。」「嗯!他們不難查清你的底,知道你是記者,你還有個對象干刑警。」「這樣一來,他們會不會跑路?」
「不知道。換成我,一定跑。」「報警!」來到街上,李文璧撥通了秦向陽的電話。
今晚秦母手術。秦向陽正打算去醫院。看到電話,他立馬接起。就在這時,一輛疾行的麵包車,悄然朝著李文璧的方向駛來。她舉著手機,全然沒注意到不遠處的異常。那輛車接近了李文璧,並未剎車,直直向她撞去。沈傲正蹲在馬路牙子上抽菸,發現不對勁,站起來沖向李文璧。「小心!」
他用力把李文璧推了出去,然後奮力撤身,想避開汽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車輪硬生生壓過他的左腳面,加速駛離。沈傲罵了句髒話,痛苦地蹲在地上。李文璧回過神來時,才意識到剛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恰好她有位朋友是人民醫院的骨科醫生,便求朋友幫忙,在醫院給沈傲搞了個單間。秦向陽趕到醫院時,沈傲已經躺到病床上了。他左腳粉碎性骨折,一時半會兒下不了地了。秦向陽不認識沈傲。李文璧給他做了介紹。「是曹節!」沈傲咬著牙說。「你看清了?」李文璧問。「是的!他是衝著你來的!這事怪我!」
沈傲說得沒錯,剛才開車的司機,的確是曹節。他不知道,曹節被章猛打成了豬頭,一怒之下,想來醫院干點什麼。
接近醫院時,車速放慢,曹節注意到前方有個女的在路邊打電話。他感覺那女人有點熟悉,又多看了幾眼。操!巧了!就是病房裡那個該死的記者!他腦子一熱,加速撞向李文璧。他不認識沈傲,只看到有個人影衝出來,把他的目標推開了。
病房裡,李文璧拿出手機錄音,然後一五一十,對秦向陽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聽完,秦向陽半天沒言語。「你不信?」李文璧急道。
「我在考慮這件事情的性質,這是個披著慈善外衣的賭博集團,很少見。」「是的。太可惡了!他們拿人命掙錢!」
「可是,證據還不夠充分!」「怎麼就不充分了?我們搞清楚了他們的運作模式,我們至少能找到三個家庭的人證,沈傲家、劉駐家,還有個叫王紅星的。我們還有錄音!」
「錄音的證據力有限,最多作為旁證。至於那三個家庭,他們都參與了賭局,願不願出來做證,難說!」
「哼!那又怎樣!忘川公司可在你的轄區,我看你是不想管吧?」「管!怎麼不管?」秦向陽拿出電話打給李天峰,叫他立即聯繫交管部門查監控,把曹節抓回分局。
沈傲躺在床上,靜靜地聽著。秦向陽打完電話,他突然開口道:「秦警官,我能提個建議嗎?」秦向陽點頭。「曹節的目標是李文璧,他們一定查過資料,不難知道她有你這麼個警察男朋友,哦,是刑警隊長。」「接著說。」
「曹節剛才的報復行為太低級,不像是有人授意,反倒像受了委屈,臨時起意。」
「嗯,分析得很有道理。」「忘川公司註冊人叫章猛,我和李文璧沒接觸過他。我想,只要他不傻,此刻他最擔心的就是你是否會介入此事。刑警一旦介入,就算證據再少,慢慢地剝洋蔥,也能把他剝光!」
「我明白,你擔心他們會跑路。」
「是的!這是突發事件,斡旋餘地不多。除了跑路,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
「可是,除了曹節,我似乎沒什麼理由申請抓人。」「怎麼沒有?」沈傲奮力坐起來,激動地說,「我奶奶被參與了賭局,我就是病人家屬。我現在就向你報案,章猛的忘川公司涉嫌開盤賭命……」秦向陽眼前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沈傲給了他充足的理由。可是有句話他沒法說,眼看就要天黑了,他母親馬上手術,這時候,他不想走開。更何況,他正全力以赴處理404案,不太想節外生枝。
李文璧一眼看穿了他。她說:「你該留在這兒。抓人,你們局還有其他人嘛!」秦向陽搖搖頭,說:「刑警不是內勤。對方要是鐵了心地跑路,抓捕就存在變數,萬一出事……我不放心!」「沒那麼嚴重吧!不就是個章猛嗎?」沈傲不以為然。
李文璧明白他的意思。她知道,直到現在,他心裡都放不下孫勁之死。她想出言安慰,秦向陽擺擺手,隨即出門,走向母親的病房。母親一直在等他。見到兒子,她愉快地笑了。「媽,加油!一定會好起來的!」他彎下腰,撫摸母親的頭髮。母親用力點頭。
他略一猶豫,小聲說:「我有點事,去去就回。」「去忙吧!」母親毫不猶豫地說。他笑了笑,轉身就走。
秦向華看著他出門,急道:「秦向陽,就你忙?又走?走了就別回來!」秦向陽沒回頭。他邊走邊打給蘇曼寧:「忘川健康服務公司,章猛,幫我定位。」他還沒到樓下,蘇曼寧回電:「關機了。查他幹嗎?」秦向陽沒解釋,又道:「查他的車,找GPS信號。」他下了樓,走到車前。
像往常一樣,韓楓老老實實待在車裡。「去哪兒?」他發動了車。
這時,蘇曼寧再次回電:「章猛的車沒動。查到他有個堂弟,叫章烈,跟他聯繫頻繁。章烈的車正高速移動,快出城了,不知道章猛在不在那輛車上。」
「我先追。你安排一組人跟我會合,叫他們帶上對章猛的拘留證。」說完,他跟蘇曼寧共享了章烈的GPS信號,然後把韓楓攆到副駕駛位,一腳油門躥出醫院。目標是一輛白色大眾,此時已快到城邊。
秦向陽拉響警報器,全速追趕。四十多分鐘後,終於發現了目標。開車的是章烈,他一眼就瞅見了身後的警車。「來得好快!」章烈說。
「他媽的!還是跑晚了!」章猛罵道。「沒事,就一輛警車!」說完,他把速度拉到了一百二。
前方是座高架橋。秦向陽記得,在「東亞叢林」案中,他和錢進追黃赫時,也從這裡走過。當時常虹的手機,就被黃赫從車窗丟到了這座橋下。橋上車流洶湧。司機們發現了異常狀況,紛紛避讓。偏偏此時又下了雨,導致道路濕滑,險象環生。秦向陽緊緊咬著前車,同時掏出電話。
打電話來的是李天峰:「曹節抓住了。我正帶人支援,快追上你們了!」「橋上不好走,你們繞到橋前邊堵截!」這麼追不是辦法。秦向陽扔掉電話,想加速超過,強行別車。可是一來前車太快,二來路況太糟,他根本超不過去。這時,前車的章烈突然對章猛說:「身子俯低,往後靠!」說完,他看了看後視鏡,猛地踩下剎車。此時,警車正直直地在他身後。秦向陽正凝神加速,他打破頭也想不到,章烈來了個急剎車。
前車滑行了一段,猛地停住。剎那之間,秦向陽卻根本反應不過來,他本能地踩下制動,車身早已猛烈地撞向前車。
緊跟著一聲巨響,警車的安全氣囊彈了出來。秦向陽和韓楓頭暈目眩,滿臉是血。前車的人早有準備,雖然也被撞得不輕,狀況卻比後車的人好太多。猛烈的撞擊下,章猛吐得一片狼藉。章烈晃了晃頭,見章猛並無大礙,趕緊發動車子,揚長而去。「雞賊!」秦向陽把氣囊弄到一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把韓楓搖醒。「操!」韓楓努力笑了笑,示意撐得住。秦向陽見前車跑了,趕緊調正車頭再追。還好,車頭雖撞得稀爛,卻順利地打著了火。他心裡一團火,車速提得飛快,完全超出章烈的預料。轉眼間,兩車已是並駕齊驅之勢。
「你媽的!」章烈猛踩油門。可是他的車在內側,緊鄰著高架橋的護欄,警車在外側。他越開越快,卻怎麼也甩不開對方。惱怒之下,他警覺過來,發現警車正在一點一點地擠他,他的車離護欄越來越近,眼看再無騰挪輾轉的餘地。
章烈往左猛打方向,想把車擠回去,可是對方卻死硬不讓。這兩輛車身搖搖晃晃,不斷撞擊。
大約一百米之後,就是高架橋出口。章烈目視前方,緊握方向盤。這時,他心裡生出兩個念頭:一個是咬牙堅持,在車體被完全卡住之前駛離
大橋;另一個是故技重施,再來個急剎車,讓對方別空。兩個念頭都冒出來,他一時無法決斷。警車沒給他太多時間。眼見離橋頭很近了,秦向陽咬牙繼續右打方向。
這時從後方看,那兩輛車的車身已完全貼到了一塊,車體之間劇烈摩擦,火星四射。同時,章烈的車身另一側,已被緊緊地擠到了大橋護欄上。
眼看就要駛出大橋,章烈的車突然發出一聲悶響,熄火了。「下車!」章烈捶著方向盤叫道。另一邊,秦向陽也熄了火。
章猛很狼狽,副駕駛位車門被擠在橋體上,他不得不挪到駕駛位下車。車外,四個人站在雨中,兩兩怒目相向。
秦隊長日常帶槍,韓楓沒帶。
章烈緊盯著秦向陽,見對方要拔槍,轉身從車內摸出個保溫杯,揚手砸向對方。
此時天色已黑。秦向陽看到有東西砸來,難以分辨是什麼玩意兒,側身躲開。
章烈瞅准機會,跑上去踢中秦向陽手腕。秦向陽的槍脫手,赤手空拳跟對方幹了起來。另一邊,章猛像頭黑熊,撲向韓楓。
秦向陽想快點制伏章烈,好去幫韓楓。他的肢體跟對方碰撞,心裡隨之生出不祥之感:對方的身體硬得像鐵。
章烈的拳腳帶著風聲,他在搏命。秦向陽忘不了,「東亞叢林」一案中,製造了香港拍賣會大劫案的緬甸匪首
波剛,就是這種打法。搏鬥的空隙,他注意到章烈的左手,少了一根小指,但是那沒給對方帶來任
何妨礙。
他和章烈你來我往,糾纏了半天,誰也弄不倒誰。他一邊打,心裡一邊後怕,幸虧自己親自趕來。誰能料到呢?一次看似普通的外勤拘捕執法,鬧得天翻地覆,險象環生。另一邊,章猛壯碩,橫衝直撞,韓楓靈活,左閃右躲。這二位各有章法,同
樣持久不下。
秦向陽一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他閃過一輪攻擊,突然扔下章烈,掉頭沖向章猛。章猛哪能料到身後的偷襲。「咣當!」秦向陽藉助起跑的慣性,一腳把他踹飛了。「銬住他!」秦向陽大聲招呼完韓楓,重新回頭面對章烈。
章烈眼見大哥被偷襲、制伏,恨得直咬牙。他握緊拳頭,風一般沖向秦向陽。秦向陽盡力躲開,奮力還擊。
章烈卻不躲閃,硬吃了對方一拳,抬腿絆倒了秦向陽。隨後,他毫不遲疑地撲向韓楓,去救章猛。
這時,橋頭傳來密集的警笛聲,李天峰帶人從對面繞了過來。聽到警笛聲,章烈硬生生剎住步伐,在原地愣了兩秒,隨後健步跑到橋邊,
縱身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