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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吃馬抽車

2024-06-17 18:26:28 作者: 天下無侯

  秦向陽和李天峰連忙上車,朝五洲酒店開去。途中秦向陽給孫勁打電話,結果無人接聽。

  孫勁確實去了五洲酒店。之前他被關在辦公室里,越想越火:要不是華春曉、李志堂等六人利慾薰心,父親絕不會死!但你洪福也是害死父親的罪魁禍首之一!你洪福害了我父親,換上了心臟,多活了那麼些年才知道後悔?你以為後悔,生病,不吃不喝、拒絕治療,就算贖罪了?你害我父親時怎不去想自己有罪?臨死了來裝聖人!早幹嗎去了!現在你沒了,你兒子才跑回來坦白,還成了商務局等很多部門的座上賓,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自古有句話叫父債子償。

  孫勁帶著這個念頭,殺氣騰騰衝到了五洲酒店。

  一進酒店門口,他拿出證件亮了亮,向前台打聽洪運的房間。

  前台沒法回絕,剛要報出洪運的房間號,一抬頭瞧見洪運正走出一樓電梯,洪運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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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台隨即指著電梯口方向對孫勁說:「孫警官,那位就是您要找的洪先生。」

  孫勁點點頭,轉身,大叫了一聲:「洪運!」然後沉著臉快步走了過去。

  洪運「嗯」了一聲,站住,滿臉疑惑地看著向他筆直走來的年輕人。

  孫勁一眨眼就來到洪運面前。

  「你是?」

  「我就是孫成茂的兒子。」孫勁忍著滿腔怒氣,咬著牙說。

  「孫先生你好!」洪運熱情地伸出手去。

  「少來這套!」孫勁兩眼通紅,一巴掌把洪運的手打開了。

  兩個保鏢一看孫勁這麼張狂,正要發作,被洪運制止了。

  孫勁的反應,他很是理解,他早就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大不了給孫勁下跪,替父親磕頭認錯。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不會輕易原諒我們。但是,家父這麼多年來,的確是時時為當年的過錯愧疚不安,這是鐵打的事實。及至重病期間,更是拒絕治療,不吃不喝。如此,一是想追隨家母而去,二是表達自己的悔過之心。孫先生,我說的字字屬實。」

  「那又怎樣?殺了人,悔過就能令死者復活嗎?」孫勁緊握拳頭,骨節處咔咔作響。

  洪運沉默良久,道:「你說得沒錯。你能否原諒家父,是一回事,我向你表達家父的悔過之心是另一回事,請受我一跪。」

  洪運說著,就要跪倒。

  兩個保鏢一看這哪行,趕緊出手相阻。

  這時孫勁上前一步,狠狠揪住洪運的衣領,說:「滾吧,給我磕哪門子的頭?」

  「放手!」保鏢抓住孫勁手腕開始用力。「放你妹!」孫勁存心找碴,等的就是個肢體接觸的機會,抬腿就把那個保鏢踢倒了。

  踢倒一個後,他把洪運丟到旁邊,又沖向另一個保鏢,轉眼間和兩個保鏢打到了一塊。

  「哎!」洪運嘆了口氣,一時呆在原地。

  洪運不是勸阻不了自己的保鏢,他只是突然覺得,孫勁情緒燃燒到了頂點,滿腔火氣,也許打架發泄發泄,能有好處。

  孫勁是退伍軍人出身,出手講究的是擒拿格鬥,拳腳間要的是快、准、狠,沒承想人家那兩個保鏢也是這個路數,而且塊頭和力氣都大過他。三個人這一仗下來,當真是互不留情,拳拳到肉,騰挪轉移間,大廳里的卡座桌椅也跟著稀里嘩啦遭了殃。

  大廳里一下子就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有人錄視頻,有人嚷著報警,人們七嘴八舌,場面混亂不堪。

  人群當中,有個服務員不失時機地說:「報什麼警?那個打架的就是警察!」

  人們恍然大悟,心安理得看起了熱鬧。

  眼看著鬧得動靜越來越大,站在一旁的洪運才急匆匆給秦向陽打了個電話,然後準備叫停保鏢,抬頭時,卻見兩個保鏢已經被人干翻了。

  老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可孫勁心頭憋著一團邪火,眼見殺父仇人的兒子就在旁邊,拳腳底下越打越不要命,生生把那兩個保鏢揍了個夠。

  打倒了保鏢,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低著頭,用兩個眼白狠狠地瞪了洪運一眼,隨後冷笑一聲向洪運衝去。

  「打也打了,你們隊長正趕過來,停手吧!」洪運一邊說一邊後退閃躲。

  「呸!你父親殺了我父親!今天就殺你償命!」孫勁說完,斜眼瞅了瞅看熱鬧的人群,心中頓時生出一股厭惡情緒,掏出槍就朝著天花板打了一槍,吼道:「看什麼!滾!」

  槍聲一響,人群立馬四散而逃。

  孫勁收起槍,朝洪運嘿嘿笑了笑,說道:「放心!今天我不用這個!」

  這洪運心性也是頗為豁達。看孫勁的架勢,料定他不會善罷甘休,心想:「我這跑來跑去,不是辦法,倒不如就和他假打一場,藉機讓他痛痛快快揍一頓,把心火都發完才好!只要揍不死我就行!」

  拿定主意,洪運咬咬牙,向孫勁衝去。

  「喲!還想還手!」這更激起了孫勁的怒氣,他哼了一聲,揮拳迎擊。話說洪運身體素質本就不錯,還常年健身鍛鍊,也不是個善茬。但他卻守多攻少,只是憑藉良好的身體素質,硬生生扛著孫勁的連番擊打。很快,他就被孫勁逼到了角落裡,再無騰挪閃躲的餘地。

  孫勁瞪著血紅的眼睛,把洪運狠狠抵在牆上,一手掐著對方的脖子,一手不停地擊打對方腹部。他一邊打一邊罵:「媽的!還手啊?」

  洪運半閉著紅腫的眼睛,身上吃痛,嘴裡卻不消停:「打我啊!繼續!來啊!孬種!」

  孫勁心想,這熊樣了,還敢叫別人孬種?

  「使勁叫!」孫勁大怒,衝著洪運噼里啪啦又是一頓胖揍。

  這時,秦向陽終於趕到。

  「住手!」他一邊喊,一邊衝過去,抬腿一腳就把孫勁踢得遠遠,滾了出去。

  「胡鬧!」秦向陽指著倒地的孫勁吼道。

  秦向陽這一腳可真不輕。孫勁趴在地上哼哼了半天,硬是又慢慢掙扎著撐起了身子,繼續狠狠地瞪著洪運,看那架勢,還不算完。

  那邊洪運靠著牆根緩了緩,擦了擦臉上的血,斷斷續續地道:「秦隊長你別管!叫他打!隨便打!再來!」

  洪運明明受傷不輕,說出來的話卻完全無所謂。

  秦向陽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知道他是有意挨揍,讓孫勁出氣。

  他趕緊上前拍了拍洪運腫脹的臉,見他身上都是些外傷,這才放下心來,索性一屁股坐到了旁邊,對孫勁說:「沒聽見?人家叫你再來!我不管,快,接著來!」

  孫勁好像也明白過來,人家故意不還手,就是惹他生氣,讓他拼命發泄。這麼一來,再打下去反倒沒什麼意思了!他把身體撐著靠到牆上,扭頭吐出口帶血的唾沫,然後兩眼呆呆地目視前方。良久,他長長地呼出口氣。

  秦向陽看火候差不多了,掏出煙,分別丟給洪運和孫勁,順手也給李天峰發了一根,四個人先後點上火,默默地吸了起來。

  吸完煙又過了一會,秦向陽對孫勁說:「不打了?不打就給我滾回去!長本事了?公共場所,私自開槍?等著處分吧!」說著,他沖李天峰使了個眼色。

  李天峰心領神會,上前先把槍沒收了,扶起孫勁往外走。

  孫勁哼了一聲,使勁甩開李天峰,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秦向陽這才起身扶起洪運。

  那兩個保鏢也跟著期期艾艾地站了起來。

  「沒事吧?」

  「沒事。」洪運一說話,眼角就跟著一抖。

  「我大意了!」秦向陽抱歉地說。

  「這樣也好,他憋著也難受。本來正犯愁怎麼向他道歉。」

  秦向陽點點頭,嘆了口氣。

  「放心,這影響不了明天去託運箱子。」洪運說著擺了擺手,慢慢向電梯走去,他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說,「秦隊長你回吧!這裡的損失算我的!」

  聽到這句話,秦向陽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他覺得洪運雖說是個富二代,但就今天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來看,品行是真心不錯,希望孫勁能就此罷休吧。

  回到局裡,秦向陽感慨一番,突然想到一件事,孫勁打架動槍,當時有不少人錄了視頻。事後要是通過朋友圈傳播,萬一被李志堂看到,那就全糟了!道理很簡單:李志堂知道當年的一切隱情,一旦他看到打架視頻,那他只能理解成孫勁是去找殺父仇人的兒子的麻煩,那也就意味著洪福的秘密,對警方來說不再是秘密,洪運已經報警了!李志堂一旦判斷出洪運報了警,那通過假贖金抓人的計劃可就白費了!

  想到這,他驚出一身冷汗,立刻通知蘇曼寧和市局的技術部門,讓他們聯繫微信開發商和電信部門,監控軟體相關內容,有一條刪一條。酒店這邊,他讓李天峰叫人截取了打架時的相關監控。

  打架的視頻不長,前後不過十幾分鐘。五洲酒店的配套設施也真是全,一樓有三個監控,分為左中右三個方向,把孫勁打架時所有出入一樓的人,錄得清清楚楚。秦向陽他們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畫面上沒有李志堂。

  根據監控畫面,警方從酒店找到了當天所有人的具體資料。這麼一來就很明顯了,事件當天出現在畫面里的人分為兩類,一類是酒店工作人員,一類是顧客。

  所有顧客的資料翔實,真切。

  所有酒店工作人員也都能找到。

  經過一番調查,結論出來了,以上所有人都不認識李志堂,也沒有相關的朋友認識李志堂。

  有了這些資料,電信部門和軟體開發商的監控就更有針對性,第一時間掐斷了打架視頻的流通渠道。也就是說,這一措施保證了李志堂絕不會得知孫勁和洪運的打架事件,相應地,也就絕對猜不到洪運已經報了警。保證了這一點,警方在哈密的設伏抓捕行動才不會落空。

  棲鳳分局,孫勁又被關到了辦公室,看守人員寸步不離。

  兇手還沒抓到,內部就先亂了,這可不行。

  孫勁公共場合私自開槍,怎麼處分另說,但是當領導的,得幫著解開手下兄弟心頭的疙瘩。秦向陽想來想去,從外面叫了幾個菜,又弄了幾瓶酒,想和孫勁喝兩杯,好好談一談。

  李天峰好說歹說,才把孫勁拖到了酒桌上。

  來到酒桌前,孫勁也不說話,也不坐下,就那麼筆挺地站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秦向陽一看他那個熊樣,故作嚴肅地說:「你的行為,我們都理解,但當眾開槍,不是小事,該怎麼處理,你心裡有數吧?案子眼看就要破了,不背處分不舒服?」

  「坐下!傻站著幹什麼?」秦向陽見孫勁還站著,大聲說。

  從1210案案發以來,對秦向陽他們來說,這的確是唯一一次難得的放鬆。李天峰早就等不及了,用力壓著孫勁的肩膀,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接下來的大半個小時,秦向陽和李天峰吃吃喝喝,有說有笑。孫勁呢,則一個人坐在旁邊,除了偶爾悶頭動動筷子,多數時間在發呆。

  這麼一來,局面難免尷尬,但秦向陽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大道理該講的早都講過了。他斟酌了一會,換了個角度道:「不管怎麼說,洪福已經死了,華春曉、李闖等五人也死了,害你父親的人,就剩下一個李志堂,同時他也是1210案兇手。對你來說,儘早儘快抓住李志堂,是不是更有意義?」

  這時,早就按捺不住的李天峰端起酒杯拿到孫勁面前,說:「咱哥倆走一個?」

  秦向陽笑笑,也跟著端起酒杯。

  孫勁不為所動,扭頭看向一邊。

  「我的面子不給,隊長面子也不給?當初黃少飛的事,咱倆那麼大失誤,是誰替咱們硬扛的?」李天峰說著,拿起另一杯酒放進孫勁手裡,道,「男人,就該拿得起、放得下啊。」

  秦向陽和李天峰都舉著杯子,那意思,你孫勁要是不喝,這酒就誰也不喝了。

  過了大概半分鐘,孫勁默默端起酒杯自顧自一飲而盡,悶聲說道:「當眾開槍的事,該怎麼處理,我都接受!我不該打洪運,那沒什麼卵用。」話音一落,他放下酒杯,快步走了出去。

  聽他這麼說,秦趙二人跟著長舒一口氣,知道孫勁就算還扭不過彎來,也不會再胡搞亂來了。處罰孫勁,那跑不了,但破案在即,那是後話。兩人收拾掉酒菜殘局,各自休息,等待明天的到來。

  一夜過去,洪運那邊很平靜,再沒收到任何奇怪的紙條消息之類。第二天一早,洪運租了輛車,把裝滿了紙的兩個大箱子密封好,裝上車,帶著保鏢出城往城西蔬菜物流市場開去。這三位都戴著墨鏡,畢竟昨天都被孫勁揍得不輕,臉上皆是青一塊紫一塊,好在都是外傷,不影響外出行動。在他們的車後,李天峰帶了兩個隊員開車遠遠地跟著,以防有意外發生。

  到了物流市場,根據秦向陽給的消息,洪運很快找到了最早發往哈密的那輛貨車,車主叫趙大海,年近五十,身材魁梧壯碩,說話粗聲粗氣。

  沒有任何意外,洪運順利地託運了箱子,付了足額運費。

  「中午就發車,放心,捎帶零擔七八年了,我到哪兒,小哥您的箱子就到哪兒。」趙大海收下錢,語氣很是爽快。

  「多久到哈密配貨站?」洪運問。

  「路況正常的話,也得三天多。小哥你得跟接貨人說好,送到配貨站接下來我可不管了。」

  「你的活兒就是把箱子送到!」洪運的語氣乾脆利落。

  洪運完事走後,李天峰又暗中觀察了好一陣子,但是直到發車,也沒見有什麼可疑人員接近貨車,這才帶人離開。

  表面上一切風平浪靜,實際上一場跨越幾千公里的追捕戰已經打響。在丁誠的協調下,哈密警方早已嚴陣以待。從趙大海的貨車發出那刻起,哈密配貨站四周就安排了不少便裝警察,他們有的扮作賣小吃的商販,有的扮作貨站臨時裝卸工。領導對他們就一個要求,不暴露身份,等箱子運到,有人來取,立刻抓人。

  接下來的三四天時間,不管濱海警方還是哈密警方,相關人員皆是度日如年。這幾天裡,哈密貨站內一如往常,未發現任何可疑人物,也沒有不正常的事發生。

  時間來到發車後的第四天一早,秦向陽終於等到那個消息:趙大海到達哈密貨站,人貨平安。這意味著接下來的任意時刻,兇手都可能在貨站出現,即使兇手出於小心,可能雇不相干的人去拿箱子,警方也一樣能順藤摸瓜。掛斷電話,秦向陽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他的辦公室里坐滿了人,蘇曼寧、李天峰、吳鵬等,還有一些警員都來了,就連幾天以來不太說話的孫勁,也在門口徘徊。李天峰看到孫勁,過去給他發了根煙,摟著他的脖子一塊進了辦公室。

  此刻所有人心裡就一個想法:盼著秦向陽的電話一響,接到消息說抓到人了!

  可是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還是沒傳來任何消息。

  不急,所有人都耐心地想,對兇手來說,那可是一千萬現金,他不可能想到那是兩大箱紙,一定會取。

  接著又過去了兩天,就像電影快鏡頭一樣,辦公室里人來人往,都是興沖沖地來等消息,然後面帶失望地離開。

  包括秦向陽在內,濱海和哈密警方誰也沒想到,三天過去,竟沒有任何動靜,那兩個嶄新的大箱子,就那麼一直安靜地躺在哈密貨站的角落裡,沒有任何人前去問詢。這麼一來,所有人再也坐不住了。

  儘管潛伏在貨站的便衣還很有耐心,可秦向陽不得不從頭考慮,這裡面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畢竟哈密警方只是協助辦案,就算抓不到人,人家也沒啥責任,但作為案件主辦者,他秦向陽代表的棲鳳分局就不同了。

  從兇手角度說,那個最基本的結論是板上釘釘的——洪運絕不會報警。洪運不缺錢,一定不會傻到把父親殺人換心的事件曝光。

  一千萬,就是煮熟的鴨子。

  那兇手為什麼還不取錢?難道他還沒到哈密?

  這點邏輯上也不成立,兇手勞心費力,殺了這麼多人,目的就是錢。他既然已經策劃好了取錢的方式,那麼一定相應地籌劃好了從濱海到哈密的方式,絕不可能把錢扔在那不管。

  這個邏輯異常簡單。

  可是,為什麼還沒有任何動靜?秦向陽不得不考慮,如果接下去兇手還不露面,那麼就有且僅有三種可能:

  一、兇手知道洪運報警了。

  二、兇手目的不是為了這筆錢。

  三、兇手在趕往哈密途中,出了意外。

  最先被排除掉的是第三個可能。從濱海到哈密路途遙遠,兇手又是秘密潛行,可能出意外嗎?可能。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人可以出意外,但兇手一定不會讓那筆錢出意外。換句話說,在兇手的認知里,即使自己出意外,也要把那筆錢拿出來。他不能拿,也會提前安排別人拿,總之,兇手絕不會把錢留在那裡不聞不問。現在箱子沒人拿,只能反向證明這個可能性是錯的。

  第二個可能從腦子裡蹦出來時,連秦向陽自己都嚇了一大跳。要說兇手不是為了錢,簡直是雞屁股上拴線繩子——扯淡。1210案案發一來,最初的懷疑對象是程功,接著根據一系列DNA證據,以及合情合理的動機,把兇手定成李闖,然後找到了漏洞,確定兇手為李志堂,但又一直找不到李志堂的殺人動機。直到洪運來到濱海,收到勒索紙條,兇手的動機才昭然若揭,一切不合理的情形也都有了解釋,再結合洪運幾個月來的幾條微博及相關新聞,可以說兇手作案卡的時間點都極其講究,一切早就策劃好了,而策劃的起始點,一定始於幾個月前洪運所發的第一條微博及相關新聞報導。這時候要說兇手動機不為這筆錢,就等於又推翻了李志堂的殺人動機,案情就又回到了迷途,這怎麼可能呢?

  可箱子就在貨站,兇手就是不露面,推論下來就只剩這兩個可能。難道是兇手知道洪運報警了?

  想到這,秦向陽心頭一凜。分析起來,洪運收到紙條後跟秦向陽見過三次面,前兩次秦向陽都是走的酒店後門,再走樓梯上樓,那絕不會引起旁人注意,第三次是孫勁去酒店打架。說起來唯一的漏洞,可能就出在打架這件事上,但事後立刻調查了所有的圍觀者,還通過電信部門做了相應的補救措施,秦向陽確信,孫勁打架事件應該傳不到李志堂耳朵里。

  秦向陽凝神沉思時,孫勁急匆匆闖進了辦公室。他搓了搓手,臉色蒼白地說:「兇手一直不露頭,我想來想去,懷疑是自己打架的事,漏了!」

  「不會!」秦向陽叫孫勁坐下,道,「補救措施很全面,你想多了!」

  「還能有別的可能?除非兇手策劃的這個動機是假的!」

  孫勁說完,和秦向陽對視了一會。那意思很明顯,他們都覺得這個推斷難以讓人接受。

  「要真是因為打架把事搞砸了,我接受任何處分!」孫勁咬了咬牙,果斷地說。

  「我說了不會!再說,要是處分就能破案的話……」秦向陽把話頓住,用力拍了拍孫勁的肩膀。

  而直到此時,哈密那邊還是沒有動靜。

  丁誠的電話一個接一個,不停催問到底怎麼回事?哪裡出了岔子。眼看就到農曆小年了,上級的壓力,媒體的壓力,甚至坊間群眾的壓力,方方面面的壓力鋪天蓋地,丁誠再也沉不住氣了。

  難道這個動機真是假的?

  秦向陽不敢相信。他煩透了!面對這個局面,他身上又生出了那種久違的無力感:渾身都是勁,就是沒處使!這種感覺他記憶猶新,當初面對多米諾骨牌連環案時也一度如此。

  但是從那個案子走過來,他早得到了足夠的教訓:一旦有這種有勁無處使的感覺,那只能說明一點:方向不對!

  方向對了,怎可能有勁無處使?

  難道又是方向錯了?最初懷疑對象是程功,之後把兇手從李闖修正為李志堂,這些修正還不夠?

  錯在哪裡?

  難道兇手真的不是為了這筆錢?那他這麼做,又是為了什麼?

  他苦思一夜,被暖氣烘得頭昏腦漲,乾脆走到分局院子裡,暢快地吸了口冷冷的空氣,然後望著高遠的天空。

  在他眼中,多米諾骨牌案和1210案就像兩座黑暗的城堡,擺放在視野盡頭。他的視線不停地在兩個城堡之間跳來跳去。不知不覺間,他的視線突然停住了。

  對啊!怎麼忽略了這個?他一拍大腿,想起來一件事,1210案案發時他就問過自己:兇手為什麼要給孫勁,或者為什麼給警方發那些簡訊呢?李志堂早已浮出水面,這個疑問卻再沒回頭細想。

  如果兇手是李闖,似乎還能勉強解釋這個疑問:李闖當年也差點死於火場,他跟孫勁有共同的仇人。李闖殺人報仇,順便發提醒簡訊給孫勁,期望他能知道當年的真相。

  就算兇手是李闖,這也是個極其勉強的解釋,但如今事實俱在,李闖是第一個被害人,兇手是李志堂。

  可是,李志堂為什麼要在殺人之餘,給警方發那些提醒簡訊呢?在這點上,跟趙楚的多米諾骨牌案似乎有一點相似之處!案情發展到現在,簡訊本身已經足以很好地回答這個問題:兇手在刻意告訴警方,每個死者都跟孫成茂之死有關。

  回頭細想,兇手在案件最初,就變相地給警方指明調查方向。可是兇手又在案件最初玩了一系列替換,把李闖包裝成了兇手。對此唯一的解釋是,兇手通過簡訊提示,希望警方快速把兇手鎖定為李闖,並希望警方一直錯下去。

  秦向陽一邊想,一邊把彎著的手指一根根地扳直。他確信思路到這個地方還都是通順的。

  難道他認為警方無法識破這一點?

  是的!秦向陽不停地給腦子換擋,又把自己調到了兇手的位置。那套替換手段,本來可算是天衣無縫。如果不是他反覆研究資料,從幾十張對李志堂的監控截圖裡,找出兩張早晚衣服不一樣的圖片,從而一步步識破李志堂的替換手段,那麼,恐怕警方還在繼續追捕李闖。如果案子沒被修正到正確軌道,誰能想到李志堂才是真正的兇手呢?

  沒錯!兇手給孫勁發簡訊,只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巴不得警方去調查1998年的事,快速把第一個受害人當成李志堂,把李闖定性成兇手,從而達成自己隱身的目的。

  但是對李闖的通緝令已經撤銷,新的通緝令換成了李志堂。

  那麼李志堂很清楚他已經暴露。也就是說,李志堂知道自己的身份替換被警方識破了。

  現如今,哈密的錢箱還沒有動靜。對此的解釋,也只剩了一個可能:兇手的殺人動機不是為那一千萬。

  當所有的不可能都被排除,剩下的那個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想到這裡,秦向陽渾身一抖,彎著的指頭又扳直一個。

  兇手的殺人動機不是為那一千萬,那麼,李志堂對洪運的勒索,就只能是一個突發事件。

  突發事件?那又是因為什麼呢?

  秦向陽深深皺著眉頭,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傳達室附近。傳達室里有人在下棋,好幾個老頭圍著棋盤,吵吵鬧鬧,廝殺正酣,氣氛煞是熱鬧。

  他往屋裡瞅了瞅,隨後有些羨慕地笑了笑,心裡感嘆,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這麼悠閒。

  這時一個老者興奮的聲音傳了出來:給你個馬,你也敢吃?誘餌!哈哈!抽車!

  秦向陽聞言,不禁搖了搖頭,繼續埋頭沉思。可是思路一旦被打斷,注意力一時就難以集中起來。他的頭腦里不時閃現著那個老者的話:「給你個馬,你也敢吃?誘餌!抽車!」

  給你個馬,你也敢吃?

  誘餌?

  抽車!

  他不斷重複這幾個詞,不知不覺間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他突然停住腳步,詫異地問自己:「難道這個突發事件,只是在警方無路可走,找不到李志堂的合理殺人動機時,兇手適時拋給警方的一個誘餌、一塊哄孩子的糖?」

  若真如此,那真正的動機又是什麼?想到這,他的頭轟地響了一聲,感覺頭髮根也跟著炸了起來,緊接著兩耳間也響起一陣陣尖銳的轟鳴。這種感覺讓他難受極了,就像正面對著一台剛發動起來的老舊搖式拖拉機。

  他突然加快了腳步,使勁晃著頭,拼命擺脫那種感覺,同時點了根煙,深吸一口,抬眼看向遠處。

  慢慢地,他的眼神變得清澈了起來。

  他大膽地想,勒索洪運的突發事件,是在撤換掉通緝令,李志堂暴露後發生的。為什麼李志堂人暴露了,接著就暴露出一個這麼明顯的動機,從而進一步激發起警方拿李志堂結案的欲望呢?

  可是這個動機是假的。那只能說明,是有人在誤導警方,期望警方拿李志堂結案。

  倘若如此,兇手給洪運勒索紙條,不就成了一場戲?

  而濱海和哈密警方還傻傻地配合兇手,把這守株待兔的戲演得十分到位!

  有人給李志堂製造了這個動機,再次給警方故布迷陣。你們警方不是一直找不到李志堂的合理動機嗎?好!那就製造個動機!給你們塊糖吃!

  「一千萬的糖!」他越想越果決。

  去掉假的動機,穿透迷霧,才能看清真相。

  難道一切如棋,李志堂只是一匹馬,他身後還有一個大車?

  既然李志堂已經暴露了,那就製造這麼一個假動機,犧牲掉李志堂去掩護大車,這才是真兇的本意?

  就在秦向陽把勒索事件認定為假動機時,事情卻出現了意外轉折。

  哈密警方抓到了一個取箱子的人!

  那是個物流公司的業務員,這天一早他騎著三輪車趕到了哈密貨運站,聯繫門衛取兩隻大箱子。

  就在業務員把箱子裝上三輪車時,便衣立刻撲上去把他牢牢地控制住了。

  業務員驚訝萬分,手機也甩了出去。面對後續蜂擁而來的警察,業務員差點尿褲子。

  經過盤問,小伙子交代了事實情況:有人從網上搜到了他的號碼,叫他去哈密貨站取兩個箱子。

  「取完箱子呢?」

  「他叫我取完箱子就給他打電話,電話一撥通你們就把我按住了……」

  「就這麼簡單?」

  「是啊!」小伙子驚魂未定。

  警方迅速確認了業務員的身份,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聯繫業務員的那個號碼也查了,又是張不記名的電話黑卡,歸屬地是濱海市,電話關機了,查不到具體位置。

  兇手太狡猾了。只抓到個不相干的業務員,濱海警方的興奮度持續了不到五分鐘就集體蔫了下去。

  濱海?收到消息後,秦向陽陷入沉思。

  不對!他很快理清了思路:先拋開勒索動機的真假命題不管,單從李志堂角度考慮,他絕對想不到洪運報了警,那麼他只能認為那是兩箱真錢。這點毫無疑問。那麼,再分開來看。

  如果勒索動機是真,那兇手即使不親自取錢,也應該千方百計逃出濱海。可是聯繫業務員的不記名號碼卻是濱海的。兇手根本沒離開濱海。是通緝協查太嚴了,他出不去?秦向陽否定了這個想法。李志堂先後殺了五人,追捕這麼長時間都沒個結果,憑什麼認為他逃不出去?反過來說,能逃出去拿到一千萬現金,何必還要待在濱海這麼危險的地方。

  如果勒索動機是假,那上面的問題就不用解釋了。兇手讓業務員取到箱子後再給他打電話,分明就是試探。萬一業務員被抓,他在電話里都能聽到。這就讓兇手得到一條信息:洪運報警了。可是,勒索動機是假的,兇手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去試探呢?秦向陽立刻反應過來,兇手此舉,是為了不使警方懷疑他勒索的動機,有始有終,把勒索的假象完成。這就像一個人撒了謊,總要圓謊。

  最起碼兇手這麼做,唬住了大多數的人。

  秦向陽越推導,越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天,程功做好了決定,去迎接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

  他把自己渾身上下收拾妥當,仔細審視著鏡子中的自己,滿意地點了點頭,出門發動那輛老舊的五菱宏光,載著蔣素素,向五洲酒店開去。

  自從洪運入住五洲酒店,酒店門口的人就沒少過。他們中除了記者,多數是來找洪運認親的孤兒,當然,裡面也包括一些雙親健在的人。在巨額遺產面前,人們失去了理智,萬一自己就是洪運要找的人呢?哪怕明知自己的血型跟新聞報導的熊貓血不沾邊。

  洪運早被這些人煩透了,自從配合秦向陽託運完箱子,乾脆閉門不出,一心等著官方的消息,他相信商務局和丁誠的能量,就算找不到那同母異父的兄弟,也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程功和蔣素素停好車剛到酒店門口,就被保安攔住了。很明顯,保安見他們開了輛破舊的麵包車,把他們也當成了來搗亂認親的傢伙。

  「我們住酒店!」蔣素素狠狠瞪了保安一眼,當先闖了過去,嘴裡毫不客氣,「真是狗眼看人低!」

  程功輕輕咳嗽了一聲,整了整外套領子,快步走到前台,輕聲問:「請問澳門來的洪運先生住哪個房間?」

  前台小姐狐疑地看了看程功,禮貌地說:「先生您好!洪先生有吩咐,不接待陌生人。如果您是洪先生朋友,或者有什麼公務,可以自己聯繫他。請問您是?」

  程功見人家不說,理解地點了點頭,笑道:「我是誰不重要,可否麻煩你通知他,就說有人想見他,拿著一塊魚形玉佩,一張舊照片。」

  「魚形玉佩?」前台有些不解地重複了一遍,點頭道:「好吧!您請稍等。」說完,她撥通了酒店的內線電話。

  「您稍等,洪先生說他馬上下來!」前台舉著電話對程功說完,又把耳朵靠向電話,接著改口道,「洪先生說樓下太亂,叫您直接到八樓888號房間。」

  「謝謝!」程功和蔣素素上了電梯,很快來到八樓。

  下了電梯,來到洪運的房間門前,程功握緊雙拳,深深地吸了口氣,抬手敲門。

  總統套房的門很快開了,洪運望著眼前陌生的一男一女,略有急切地問:「是二位打電話說有一塊魚形玉佩?」

  程功沉重地點點頭,簡短地做了自我介紹。

  「什麼樣的玉佩?」洪運招呼對方落座,客氣地問。

  「哦,我們要見到洪運先生才可以……」蔣素素的語氣也溫柔起來。

  「我就是洪運!」

  「沒想到洪先生這麼年輕!哦,不是……」程功略有緊張地說著,掏出來一張黑白舊照遞給洪運。

  洪運接過照片只看了一眼,臉色立刻變了,驚道:「這照片哪來的?」

  程功也不說話,又小心地從脖子上取下來一塊玉佩。

  洪運連忙接過玉佩,仔細在手裡把玩了一番,喜道:「這正是我母親遺落的另一枚玉佩!」說著,他也取出一塊玉佩,跟另一枚放到一塊,輕輕一對,兩枚玉佩變成了一個標準的圓。

  洪運輕輕放下玉佩,激動地站了起來,拿著照片說:「這照片上的女人,正是我母親!她懷裡抱的孩子……難道……」他一邊說,一邊從床頭抽屜里取出來另一張一模一樣的照片,目光炯炯地盯著程功。

  「是的!」程功迎著洪運的目光,有些顫抖地說,「我就是那個孩子!」

  「你?」洪運咽了口吐沫,緊緊抿著嘴唇呆立在原地,他實在想不到自己苦苦找尋未果的兄弟,竟自己找上門來!

  此時,程功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

  洪運呆了一會,一屁股坐到程功對面,急道:「這太突然了!」

  程功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瞞你說,照片和玉佩,的確是我此次尋親的兩件信物!但我一直未把此事公開,為的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酒店門口那些人,想必二位也看到了……」

  「是的!」程功淡淡地說,「要是公開,估計他們人人手裡都有這樣的照片和玉佩了!」

  洪運點點頭,道:「沒錯!不過僅憑這兩樣東西,我還不能斷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這麼說你別介意,畢竟……」

  「我明白!」程功嘆道,「畢竟這兩樣東西,在你第一條微博照片的背景里就有出現!」

  「有嗎?」洪運有些驚疑地拿出手機看了看,燦然笑道,「還真有!我自己都沒怎麼注意!你可真是有心人!」

  「這不重要!不相干的人,絕不會注意到那兩樣東西,也不明白它們對於母親的意義!」程功緩緩說道。

  「你說得很對!」洪運緊緊握著拳,躊躇了一會又道,「東西是真的,沒問題,但東西是可以過手的。所以除了信物,最重要的是驗證DNA,母親的鑑定樣本我都帶來了,希望你能理解。」

  「是的!」程功咬著嘴唇說。

  「請稍等,我這就安排!」洪運站起來,走到陽台處打了一個電話。

  打完電話,他又坐回程功對面,搓著手說:「我早就委託了省內最好的鑑定中心,事不宜遲,他們的人很快過來。」

  「好的!」程功深深呼出口氣,站了起來,有些激動地說,「我想出去走走!」

  「隨意!」洪運理解程功的心情,畢竟此刻他也是異常激動。

  程功來到酒店外面時,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這是濱海入冬以來第一場雪,天氣預報早就提前報了。

  程功疾步走在雪裡,任憑冰涼的雪花鑽進他的領子裡、頭髮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他滿心的激動。

  「慢點!」蔣素素小臉凍得通紅,幾乎用小跑的節奏緊跟著程功。

  雪越下越大,程功似乎很享受這冰冷的快意。他走在前面,突然止步站定,平舉起雙臂,仰起頭迎向天空。很快,他的全身就被冰雪覆蓋,連頭髮都被狠狠地凍住了……

  過了大概四五十分鐘,程功和蔣素素回到酒店門口。這時酒店前台跑了出來,衝到程功面前仔細辨認著,問:「您是程功、程先生吧?」

  程功笑著點了點頭。

  「快上去吧!洪先生說你們等的人來了!」

  程功和蔣素素趕緊抖落身上的雪花,又互相整理了一番頭上的冰碴,略為狼狽地進了酒店。

  他們回到八樓房間時,鑑定中心的人已經在那等著了。

  程功哈著熱氣搓著手,沖洪運笑了笑,隨口道,「現在平靜多了!」

  洪運微笑著點點頭,示意鑑定中心的人,可以開始了。

  鑑定中心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年紀大些,鼻翼兩側的法令紋深深地鉤到嘴角,一看就是個認真、嚴謹的人。女的年輕清秀,手裡提著個方形的小箱子,箱子上帶著精緻的密碼鎖。她熟練地打開箱子,從裡面取出一個針管,一根密封小試管,一個透明的小袋子,還有一些必要的消毒用品。

  男醫生衝著程功點點頭,一板一眼地說:「程先生,我們在這裡做的,就是提取DNA鑑定樣本,這非常簡單,您不必緊張。提取完樣本後,我們會以最快速度給出結果,當然,也一定是最準確的結果。」

  「我不緊張。」程功放鬆地笑了笑,同時隨意地摸了一把還微濕的頭髮。

  女醫生走上來熱情地說:「我們需要的樣本,一般是血液樣本、頭髮樣本,口腔拭子樣本,哪一樣都可以。當然,頭髮樣本最好帶有毛囊。洪先生已經把他母親的血液樣本和頭髮樣本交給我們了,程先生您看?」說著,她打開了那個小箱子。那裡面還放著另一個試管,試管里有少量血液,另外還有個小透明袋子,裡面裝著幾縷長頭髮。那都是洪運隨身帶過來的,一路精心保存,血液里還添加了抗血凝劑。

  程功看了看洪運,笑道:「既然帶來了血液樣本和頭髮樣本,那我也抽血,拔頭髮。」

  「其實一樣就可以!」女醫生笑著說。

  「兩樣都來!」程功說著,跟隨女醫生進了另一個房間。

  抽血很簡單,指尖少量血液就能做鑑定。

  程功脫掉外套,爽快地挽起左臂的袖子,很大氣地露出一部分小臂。他用力拍了拍小臂的青色血管,笑道:「來吧,隨便抽。」

  女醫生善意地笑著說:「最多兩毫升就可以。」說著,她把針頭對準了程功小臂上的血管。

  程功呼出一口氣,緊緊盯著即將落下的針頭,輕輕調整了一下手腕的位置。

  「好了!」醫生熟練地抽完血,開始做樣本的封存工作。

  程功放下袖子,略有緊張地說:「我有輕微的血栓,有時會服用抗凝血藥物……」

  「哦!」女醫生笑著打斷了程功的話,「您是擔心血液里有抗凝血成分,會影響檢測結果吧,呵呵,不會的!我們會對血液的其他成分進行分離,沒關係。洪先生母親的血液,也是帶抗凝藥物的。」

  「那我就放心了!」程功再次呼出一口氣,迅速抬手拔下來四五根帶毛囊的頭髮。

  「夠嗎?」他捏著頭髮稍說。

  「您動作好快!」女醫生接過頭髮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把頭髮收了起來。處理完畢,她拎著小箱子回到大廳,對著男醫生點了點頭。

  男醫生接過箱子,對洪運說:「洪先生,從此刻起,這個箱子我會一直帶在身邊,直到把檢材送上儀器為止。您這邊最好也派人隨我一起,全程目睹,直到結果出來。畢竟這對您很重要!結果出來後,我們這邊不會留底,因為那涉及你母親的隱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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