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所謂動機
2024-06-17 18:26:26
作者: 天下無侯
這天一早,秦向陽在一家咖啡店裡找到了程功。
蔣素素怎麼會跟程功在一塊兒?這令他深感意外。
見秦向陽來了,蔣素素擺出一副笑臉,道:「哎喲,秦警官好久不見啊!」
秦向陽對這個女人很是厭惡,隨之沉著臉道:「提醒你這段時間別亂跑,阮明濤出院後會起訴你。」
「起訴就起訴,用你提醒?」蔣素素一臉不屑。
程功擔心蔣素素跟秦向陽嗆起來,到時候弄得他下不來台,就趕緊找個理由把她支走了。
「你和她一早認識?」
「不是。前些天她找我打聽蔣斌在裡面的情況,一來二去就……就熟了。」程功笑道。
「熟了?怎麼個熟法?」秦向陽緊接著反問,「你怎麼知道蔣斌的案情?」
「我聽你女朋友說起過,她是程璇璇的救命恩人嘛。」
這個李文璧!秦向陽一聽急了,嚴肅地說:「別亂打聽了!案子偵破期間一律保密!」
「知道。」程功謹慎地點點頭,問,「找我什麼事?」
秦向陽深呼一口氣,說:「我提醒你,蔣素素不簡單,你好自為之。」他沒理會程功的反應,接著話鋒一轉,道,「這次來,想了解你倉庫的情況。」
「倉庫?什麼意思?」
秦向陽斟酌著說:「李志堂你熟嗎?」
「不是早說過了嗎?熟啊,程璇璇的美術老師。」
「他知道倉庫嗎?」
程功想了想,說:「以前,我在那請他喝過幾次酒。」
「為什麼請他喝酒?」「為我女兒唄,程璇璇打小喜歡畫畫。」
「喝酒為什麼在倉庫?」
「呵呵,倉庫院兒里不是有個蔬菜棚嘛,人家說不用破費,吃點新鮮的蔬菜更好。」
「當時李闖還在不在那住?」
「在的。」
「那請客的時候,李闖也在?」
「他不在。都是上班期間,他要送貨。」
秦向陽點點頭,又問:「上次從倉庫找到的那個菸灰缸,記得吧?」
「菸灰缸?記得。」
「你怎麼知道那是李闖的菸灰缸?」
「我可不知道!你的人當時去找,也這麼問過我。反正不是我的,就在那扔著,還能是誰的?」他喝了口咖啡,接著道,「我有潔癖!李闖搬走後,我打掃了很多遍才搬進去,就是沒注意外面窗台上那個菸灰缸,不然,早扔了!」
「那是什麼時候?」
「就是李闖辭職以後。對了,打掃衛生那天是周末,李志堂去找過我,還順手幫了忙,那天,他幹得老賣力了!」
「李志堂去找你?為什麼?」
「還不就因為程璇璇失蹤的事?他找過我好幾次,向我道歉。」
「他還幫你打掃了衛生?幹得很賣力?」
「是的!」說完程功反問,「那個菸灰缸怎麼了?」
秦向陽示意他別打聽,起身告辭,來得快去得更快。
從程功這裡,他就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消息,李志堂事先知道倉庫位置,並且還去幫著打掃了衛生。現在看來,李志堂那所謂道歉是假,打掃衛生,順便把自己的菸灰缸扔到那兒是真。這進一步證實了,李志堂早在三個月前就在做局設計李闖。
常理來說,房客走後,主人徹底清理房間實屬正常。這件事,程功現在這麼說,秦向陽最初去倉庫拜訪時他也這麼說過,沒毛病。而李志堂借幫忙打掃衛生的名義,也就能徹底清理掉李闖的生活痕跡。但這裡有個問題,他李志堂怎麼就去得那麼巧?巧到正趕上程功大掃除。反過來想,要是他錯過大掃除的時間,等程功住進去了,豈非就再也沒有清理乾淨李闖生活痕跡的機會?畢竟就算程功有潔癖,也不一定處處打掃徹底,只能是李志堂的有心加上程功的無意,才能把房子清理得那麼乾淨。
程功的說法是,李志堂曾多次找他道歉,那天也是自己找上門的。秦向陽沒法確定,更無法驗證程功的說法有沒有問題。至少對李志堂來說,既然早早就策劃了這個案子,那麼其間涉及的諸多細節,至少應該掌握主動。單就程功哪天大掃除這事來說,主動權無疑掌握在程功手裡。也就是說,李志堂只能多次上門「碰運氣」。事實上,李闖搬走是一切的前提。否則,他就是一天去八趟,程功也不會大掃除。
可他憑什麼就恰好碰到李闖搬走呢?
這是個很小的細節,秦向陽卻不得不想到這一點,在心裡重重地打了個問號。有過以前的失誤,他再也不敢大意了。
秦向陽帶著那個疑問剛回到局裡,李文璧就興沖沖地找了過來。
「來得正好!」秦向陽正要找她,指責她對外透露案情的過失。
聽了秦向陽的指責,李文璧一臉不高興地說:「我是去看望程璇璇的,和程功就是閒聊,我哪知道他是幫蔣素素打聽?」
「那也不行!以後你少來局裡!」
「不來就不來!」李文璧做出轉身要走的樣子,委屈地說,「我是來提供線索的,真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線索?你能有什麼線索?」
李文璧這才轉回身,恢復了記者本色,拿出手機找到一個網頁,把手機遞給秦向陽。
手機上顯示的,正是澳門富商之子洪運來內地尋親的新聞。
對李文璧來說,那條新聞類似於娛樂檔,不是她的菜,她的業務和關注點,是社會新聞。但在報社裡,同事們之間的信息往往是互通的,私下裡也少不了交流。同事告訴她,富豪之子來尋親的消息在當地見報後,竟有很多讀者給報社打來電話,聲稱自己就是洪運要尋找的親人,希望通過報社聯繫到洪運。
如此一來,李文璧才關注起這條新聞來。
但她的關注點跟別的記者不同,這也是她來找秦向陽的目的。
秦向陽仔細看了一遍,疑惑地說:「富二代替母尋親,這有什麼好看的?」
李文璧「切」了一聲,又拿起手機找到幾個網頁叫秦向陽看了起來。
秦向陽這次看的是幾條港台新聞,時間上都是好幾個月以前,也就是洪運第一條微博剛發出來的時候。
他一看那幾條新聞的內容,禁不住「咦」了一聲——
「澳門富商之子洪運欲回內地尋親,此行或與器官移植有關。」
「富商洪福夫人離世,給內地遺腹子留有遺產達千萬美元。」
「坊間傳聞洪福是『熊貓血』,患有家族性遺傳心臟病,早年曾秘密赴大陸換心。」
「洪福病危,洪運會換心臟嗎?扒一扒內地『熊貓血』的地理性分布。」
李文璧見秦向陽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得意道:「有意思吧?」
「為什麼叫我看這些東西?」秦向陽皺著眉頭問。「為啥叫你看這些?」李文璧倒背著手,一邊走一邊說,「要不是我倒霉,處了個當警察的男朋友,我才懶得研究這些破爛新聞呢!」
秦向陽皺著眉,沒言語。
「你也太缺乏職業敏感性了吧,秦大隊長!」李文璧揚揚眉梢,說,「這些內容里有提到『熊貓血』,就是Rh陰性血的俗稱,還提到什麼『洪福早年曾秘密赴內地換心』,你不覺得它們跟你手頭的案子有相似點嗎?」
秦向陽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這些消息是事實還是傳聞?」
「當然是傳聞!這都是港澳小道消息,看完主新聞,再點很多額外連結才能找到呢。」
「小道消息,你來跟我提相似性?」
「小道消息怎麼了?作為記者,我說句有違職業規範的大實話,所有的小道消息加起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
接著,李文璧又補充了一句:「今天,這個洪運就會到濱海,反正我會陪同事一塊去,就這些傳聞採訪採訪他,至於你,自己看著辦吧!」
李文璧說完就氣呼呼地走了。李文璧在時,秦向陽話是那麼說,但李文璧一走,他就開始認真琢磨了。
他知道李文璧作為記者有八卦的一面,不過他也承認李文璧的話不是無的放矢,那些小道消息如果屬實,確實跟當年孫成茂的案子有相似之處。
更主要的是,蔣斌曾提過,當年那個神秘商人就是澳門的,澳門才多大?看來,有必要找機會接觸一下洪運,了解了解澳門他們那個富豪圈子的情況。不過他絕不認為洪運的父親就是孫成茂一案中的神秘商人,事情哪能這麼湊巧。
他又想,既然洪運來濱海尋親,那勢必要麻煩各地的戶籍科,那麼最好的法子,當然是憑藉自己的特殊身份,找到市局甚至省廳請求幫助。想到這,他撥通了丁誠的電話。
令他想不到的是,丁誠那邊一早就得到了消息。
「是有洪運這個人,從澳門來尋親的。為此,商務局的人專程來找我,請我到時從戶籍這塊幫著查查。這不,商務局的人剛走。」
「商務局?這裡頭有他們什麼事?」秦向陽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就是一門心思查案,別的橫豎不關心。洪運的父親洪福早年經營賭場發家,在香港、澳門那邊名氣挺大。澳門回歸祖國後,洪福慢慢地也做起了正經生意,這幾年在南方幾個大城市都有投資。洪運來濱海尋親,商務局肯定第一個出面接待,拉投資,搞項目,順帶著咱們幫人尋親,這叫兩全其美。」
「敢情是這麼回事,你能安排我見見洪運嗎?」
「見他?你案子進行到什麼程度了?」丁誠的語氣不太友善。
「我見他也是為了案子。」
「為了案子?他和案子能有關係?」
「暫時保密,具體結果。要等見完面才能知道。」秦向陽繞了個彎。
「喲,和我打啞謎!」丁誠停頓片刻道,「洪運是市里乃至省里的客人!你可別胡來!」
「放心吧,不敢胡來,有棗沒棗打三竿子,詳情回頭匯報。」
「明天等我電話!」丁誠沒有細問,說完扣上電話。經過上次郝虹的事,可以說丁誠更高看秦向陽了,這次索性也不多問,他知道秦向陽絕不會無的放矢。
第二天上午,丁誠把洪運的電話給了秦向陽,通知他到濱海五洲酒店,洪運在那等他。到今天為止,以李志堂為目標的嚴密搜查已經兩天了,各路段監控、臨檢卻依然查不到任何蹤跡,秦向陽帶著一嘴燎泡去了五洲酒店。
五洲酒店是本市最好的酒店之一,秦向陽在酒店咖啡廳見到了洪運。
洪運很年輕,最多三十歲,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身形看起來很棒,平時肯定常運動健身,跟秦向陽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洪運身後站著兩個大個子,應該是隨身帶過來的保鏢。
他把保鏢打發走,晃著電話熱情地跟秦向陽打招呼。
兩人分別自我介紹,寒暄完畢,洪運抬眼看了看秦向陽那亂糟糟的頭髮,才用不太順溜的普通話問:「丁局長說你有事找我,不知秦隊長有何見教?」
「見教談不上,隨便聊聊。」
「有話儘管直說。」
秦向陽道:「那我就不客套了,聽說你父親重病在床?」
洪運臉色微微一變,嘆道:「家父已經過世了。」
秦向陽說了句「不好意思」,又問:「你父親洪福是Rh陰性血嗎?」
「我不太明白秦隊長這話的意思。」洪運神色一怔,似乎不太喜歡對方這種單刀直入的說話方式。
「是這麼回事。」秦向陽意識到自己過於直白了,換了個語氣道,「我手上有個案子,涉及『熊貓血』和非法心臟移植,其間牽扯重大,我來找你,想了解一下你和你父親的生活圈子裡,有沒有這種血型的朋友或生意夥伴,有沒有移植心臟什麼的傳聞。」
洪運無奈地說:「你這話,叫人怎麼回答?我和父親的交際圈子是不小,但血型總歸是個人隱私,我哪能曉得。」說完,他話鋒一轉,又道:「秦隊長該不是看了什么小道消息,想調查我父親吧?」
「沒有!」秦向陽很認真地回答。
「實不相瞞,我父親的確是『熊貓血』,就連我也是,這不算什麼秘密。你一定看過什麼八卦周刊網傳的小道消息,說我父親早年秘密來內地換心臟之類的,對嗎?」洪運語氣有些不滿,「現在的警察也這麼八卦?警察不都是靠證據說話嗎?」
秦向陽被人說得臉色微紅,只好起身告辭,洪運身份特殊,他不想跟對方搞得不愉快。
又是一次無意義的問詢,他有些氣餒,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沒頭的蒼蠅,這麼下去可不行!可他又轉念一想,洪運承認了,他們父子倆竟都是『熊貓血』,而網上那些八卦傳聞也未必全是空穴來風,他想起了李文璧那句話:所有小道消息加起來,就是世界的真相。此言未免偏激,但也不可完全否認。李文璧確實敏感不假,但她的敏感不可能毫無道理。為什麼就不能懷疑洪福呢?為什麼事情就不能這麼湊巧?為什麼不能是表面看著湊巧,實則有內在的必然?洪運為何現在來尋親?正是1210案偵破的緊要關口。有『熊貓血』的巧合,有網傳八卦消息的巧合,這兩件事真的毫不相干?秦向陽連問了自己五個為什麼。
秦向陽走後,洪運似乎有些不爽,決定一個人出去轉轉,順便吃個早點。這五洲酒店附近就有個特色小吃一條街,全是本地特色美食,比這酒店的早點來得豐富美味。
雖然是早晨,小吃街上人卻不少。洪運逛了一會,直到有點累了,才找了個店面坐下,點了些吃的。他點完吃的,把手又抄回口袋的時候,意外發現口袋裡多了張紙條。
他疑惑地掏出紙條,見上面列印著幾行字,他看了看上面的內容,頓時傻眼了。
紙條上寫著:你父洪福於1998年8月下旬,來濱海市殺死並移植了孫成茂的心臟,參與此事件的華春曉、李志堂、高虎、李闖、黃少飛、郝虹均為知情人。現在其中五人均已死亡,僅餘我一名知情者。故,以保守此秘密為交換條件,向你支取人民幣一千萬元(不連號現金)。若不同意此交易,那麼你父親的秘密將被公開到網絡及媒體。請慎重考慮,三小時後來小吃街告訴你交易方式。
看完紙條,洪運驚呆在原地。
過了一會,他默默地收起紙條起身離去,順勢往桌上扔了一百塊錢,飯菜一點沒動。
他臉色蒼白地回到酒店房間,不停地在原地轉來轉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三個小時很快過去了。
洪運看了看表,趕緊離開房間又來到小吃街上。這次他帶了一個保鏢,他囑咐對方要緊跟在後面,一旦發現有可疑的人靠近他,立刻上前抓人。
此時接近中午,小吃街上的人更多了。洪運把手抄在口袋裡,一邊走,一邊謹慎地盯著每個從他身邊經過的人。這次要是再有人往他口袋裡塞紙條,他有信心馬上反應過來,並當場抓住對方。
很快,他又來到上午那家小吃店門前。他停下腳步,檢查身上的每個口袋,直到確認他身上沒有多出任何東西。
也不過如此!他輕輕哼了一聲,想,我就到店裡坐著,看你這次怎麼聯繫我。
洪運剛要抬腳進店,他對面來了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
其中一個女孩走到洪運身邊停下,笑著對他說:「帥哥!那是你丟的錢嗎?」
洪運「啊」了一聲,順著女孩的眼神看去,見自己腳下有張五十元的鈔票。他剛想說「不是我的錢」,可話到嘴邊又停住了,腦子接著反應過來,撿起鈔票仔細翻看。沒錯,鈔票上果然寫著字。
「這傢伙!竟把錢丟到我腳底下!」洪運趕緊四處張望,可是人流熙熙攘攘,丟鈔票的人怕是早就隱匿了。
「看清誰了嗎?」洪運緊張地問保鏢。
保鏢也四處張望著,隨後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沒用!」洪運嘆了口氣。
錢的背面用黑筆寫著幾行字,字跡一筆一畫,非常工整:洪先生,請把現金用兩個行李箱裝好帶出城,送至城西蔬菜物流市場,找一輛最近發新疆的貨車,讓對方把箱子託運至哈密貨站,並勞煩你支付託運費用。註:你還有21小時。
洪運緊繃著臉看完內容,立刻回到酒店。這次,他沒過多考慮,看來是一早就有了主意。
他做了個驚人的決定,拿出電話撥通了秦向陽的號碼。
「秦隊長,能見個面嗎?有重要的事找你談。」
洪運主動打來電話,秦向陽很吃驚。
洪運繼續在電話里說:「你來酒店吧,記得從後門進。」
秦向陽掛斷電話,立馬趕了過去,從後門進入酒店。
這次兩人見面的地方是洪運的房間。
一進門,秦向陽就疑惑地問:「什麼事這麼急?還讓我從後門進來?」
「我也想出去,擔心有人跟蹤我!」說著,洪運跟秦向陽面對面坐下,然後把紙條和那張五十元紙幣掏了出來。
秦向陽看完,腦子「轟」地響了起來,這裡邊信息量可不小。
洪運嚴肅地說:「實在不好意思,早上見面時我說謊了。」
說謊?秦向陽沉默,心裡飛快地盤算著。
「實際上,你看的那些小道消息是對的,紙條上說的也沒錯,我父親當年的確幹過那件事。」
變化實在太快。
秦向陽忍著變故帶來的驚訝,沒吭聲,心想,可不是!他要沒幹過,你哪能收到勒索紙條呢?今天這事可非同一般!原來1210案的關鍵點在這裡。真是沒想到,李文璧給案子帶來了如此關鍵的轉機。說她八卦好呢,還是她出於對自己的關心?
其實,就算李文璧不告訴秦向陽那條新聞,洪運也會聯繫秦向陽,這已經是眼前的事實了。
洪運清了清嗓子,把上午去小吃街的經過仔細講了一遍。
聽完,秦向陽摸著鼻頭問:「被跟蹤了兩次,你都沒知覺?」
洪運搖搖頭,說:「第一次肯定不防備。第二次我有意把手抄在口袋裡,心裡也提防著,還帶了保鏢,但還是沒注意誰把錢丟到了我腳下。」
「你撿早了!」秦向陽立刻道,「當時他肯定就在附近觀察,你要是不撿那五十塊錢,他肯定想別的招,那時你或許有機會抓住他。」
「是的!但當時我沒想這麼多。」
洪運來回搓了搓手,又道:「你現在是不是在想,早晨我為什麼撒謊,而現在又把這些紙條交給你?」秦向陽搖搖頭,說:「我理解你為什麼撒謊,當兒子的掩蓋父親的罪行,這是人之常情!實際上早晨見面時,我根本沒懷疑過你父親!所以,這對我來說非常突然!我很不理解你現在的行為。」
洪運點點頭,說:「實際上,這麼多年來,我父親也一直活得很愧疚,尤其是近幾年。說好聽的,他多活了十八年,可是說難聽的,他是多受了很多年的罪。這些年,他越來越後悔換了別人的心臟,為此害了一條性命,當年澳門還未回歸,他是一時糊塗。說白了,他當時那麼干,就是出於求生欲望。近年來他的心臟老是無緣無故地疼,可是,卻檢查不出什麼毛病,這讓他越來越後悔,動不動就說,那是心臟的主人在懲罰他!這聽起來很玄吧?呵呵,是事實。」
「那你父親怎麼去世的?」
「因為我母親。自從幾個月前母親去世,他就突然病倒了,一天不如一天,但他拒絕接受任何治療,可以說,他是自殺的!」
「自殺?」
「是的!不吃不喝,不接受治療,不就是自殺嗎?」
「不可思議!」秦向陽道,「看來,你父母感情很好。」
「是的!」洪運嘆道,「告訴你一個事實,父親走時留下囑託。我這次來內地,不只是尋親,還要完成父親的願望,向公安機關坦白他當年的罪行。」
說著他激動地站了起來,停頓片刻才說:「我父親說,這個坦白太晚了!但也比不坦白要好,他不想把罪惡帶進棺材。我不光要替他坦白,還要找到那個受害者的家人,向他道歉。現在有了這些紙條,我知道受害者是誰了!」說完,他指了指紙條上孫成茂的名字。
秦向陽實在沒想到洪福臨終竟留下這樣的遺願,他靜靜地聽洪運說完,才道:「向公安機關坦白是正確的選擇,哪怕太晚了。但道歉怕是無濟於事,我想孫成茂的家屬不會接受。」
「我知道!說心裡話,在收到這些紙條之前,我並不想替父親做這件事。因為這件事一旦公開,受損的,不只是父親一生的名譽,還連帶我洪家現在的一切生意!」
秦向陽重重地點頭以示理解,然後問:「那你為什麼找我過來?這一千萬對你來說並不多。」
「我改主意了!」
「為什麼?」
「不是很明顯嗎?寫紙條給我的人,連同他說的那五個死者,都參與了父親當年的事。他們到底是誰,當年我父親根本不知道,也不關心。本來,他們也不應該知道我父親的身份,所以這些年來,這個秘密一直不為外人所知。現在看來,他們一早就知道我父親的身份。」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秦向陽坦白地說。
「這裡面有一處細節。父親說,當年和那六個人的交易,是在一輛貨櫃車上完成的,車上有全套血檢設備和手術設備,我父親就在車上。他們送孫成茂過去時,人還是活的,血檢再次確認供體合格後,才動的刀,孫成茂是死在手術刀之下。手術完成後,屍體是那六個人處理的。也就是說,那六個人見過我父親,但不知道父親的身份,可是父親告訴我當時車上少了一份報紙。」
「什麼報紙?」
「一份澳門的早報,報上有父親的報導和照片。」
「你是說華春曉等人拿了那份報紙,從報紙上得知了你父親的身份?」
「本來父親也不確定。但今天收到的紙條,已經明確了這個問題。」
「是的!」
「現在你明白了吧?我為什麼找你過來?本來父親就有遺願,可我一直不想那麼做,但我沒想到會收到勒索信息。我不喜歡威脅別人,可是,我也不喜歡威脅我的人!上午收到勒索信息後,我想來想去,就是兩個選擇,一是配合交出一千萬;二是完成父親遺願,向你們自首坦白。」
說到這裡,洪運長長地呼出口氣,說:「我選擇後者,我寧願相信警察,也不相信一個殺人犯!紙條上的信息不是很明顯嗎?這個人為這一千萬,就殺了他的五個同夥。此等不義之人,你說我會配合他嗎?這不是自找麻煩嗎?我要是那麼做了,接下來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
「你的選擇很正確!」秦向陽興奮地說,「實際上,你選擇向我們坦白,至少目前來說我們也會替你保密。問題是你父親人已經沒了,還是自殺的,他的案子怎麼處理,我還要請示上級,公事公辦,澳門是特別行政區,這裡頭牽扯到的程序很多,到那時候,恐怕事情就非公開不可了!」
「哎。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畢竟是父親的遺願!」洪運長長地嘆了口氣,又問,「那我這事怎麼處理?」
秦向陽道:「你給我們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線索!」
「給你們提供線索?」洪運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是的!不瞞你說,你收到的紙條,跟我手上一宗重要案件關係密切!案情不便跟你多說。至於這事要怎麼處理,我希望你聽從我的意見,對我們來說,這是個機會,抓住兇手的機會。」
「那要我怎麼配合?」
說完秦向陽看了看,道:「紙條說的24小時,截止到明天幾點?」
「大概上午九點吧。」洪運想了想說。
「那這樣,你先把剛才說的一切都詳詳細細寫下來,簽好字,算作一份自述筆錄,我帶走。然後你弄兩個大行李箱,帶著保鏢多去幾家銀行轉轉。」
「去銀行?幹什麼?給他取錢嗎?」
「當然不用!只是做做樣子,你不是擔心有人跟蹤你嗎?回頭你弄兩箱紙就可以了!不過分量一定要足!要知道一千萬元現金,重量少說也200多斤!」(註:這裡按一張百元紙幣1.15克的標準計算。)
「然後呢?」
「我會安排的,你先去忙你的。」
秦向陽等了一會,拿上洪運寫好的東西告辭,上車往市局裡開去。
直到上了車,他才開心地笑了出來。今天的事實在太意外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案件的轉折點竟然在這個天上掉下來的洪運身上!
他沒想到洪運的父親洪福,真是當年那個神秘富商。
他也沒想到洪福的遺願,竟是交代洪運來向公安機關坦白。
他更沒想到,1210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竟然聯繫了洪運。
再明顯不過,洪運收到的紙條一定是李志堂所為。而1210案的核心點,也就是此前一直不明所以的殺人動機,至此也終於明白了。
李志堂先是通過一連串的替換,把李闖包裝成連環殺人兇手,同時巧妙地利用了李闖本就具備的殺人動機。他殺掉了當年的全部同夥,那麼,洪福當年的秘密,也就僅剩他一人知曉。做這一切,為的就是今天,等洪運來濱海,以那個秘密為交換條件,勒索一千萬。也許,這一千萬隻是個起步價,後續可能還會有進一步的麻煩,畢竟這個勒索條件,是用五條同夥的命換來的。
這也同時表明,李志堂一定早在三個月前,就關注到了洪運所發的第一條微博內容及相關花邊新聞——才知道自己在內地有個同母異父的兄弟,很期待見面。兄弟,母親留了遺產給你。
李志堂一定是意外發現了洪運來內地的消息,又從相關新聞上得知洪運是洪福之子,這才心生歹念。這進一步證明,早在三個月前,兇手就開始著手策劃1210案的相關細節了。
秦向陽又想:兇手對洪運的勒索本來十拿九穩,因為他牢牢把握住了洪運的心理。拋開洪家的財富地位和社會影響不說,就算普通人,當子女的,面對這種情況,也不可能不屈從於兇手,有誰願意自己父親殺人的事實被公之於天下?再說洪家是巨富,正如洪運此前擔心的,洪福曾殺人換心的秘密一旦公布出來,必然大大影響洪氏集團的名聲和生意,所以,他更不至於去心疼這區區一千萬。從兇手的角度看,退一萬步,就算洪運拒付這筆錢,也不可能報警,去把父親當年的罪行告訴警察。不管從什麼分析,這一千萬都是兇手的囊中之物,兇手苦心策劃1210連環殺人案,連殺五名同夥,對這筆財富可謂勢在必得。也正因如此,兇手也一定不會再冒多餘的風險跟蹤洪運去銀行,畢竟已經穩操勝券。
但兇手萬萬沒料到,洪運恰恰選擇了報警。
兇手更想不到,洪福已自殺而死,向警方坦白,本就是洪福的遺願。
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這麼一來,兇手不但暴露了動機,更暴露了行蹤,只要順著錢查下去,兇手將很快落網。
秦向陽興奮地想了一路,嘴裡的燎泡似乎也不那麼火辣辣地疼了。他趕到市局把洪運寫的材料交給了丁誠。
丁誠看完材料,臉色立馬變了,他沒想到秦向陽真的從洪運身上挖到了東西,而且得來的結果讓人異常震驚:「洪福竟直接牽連到1998年孫成茂的案子!這……」
丁誠很明白,依照我國目前的刑法,殺人後自殺,仍構成故意殺人罪,但犯罪嫌疑人已死亡的,不再追究刑事責任,已經追究的,應撤銷案件,或不起訴或終止審理,但還可以單獨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及相關賠償。而孫成茂的案子本身並未單獨立案,它是從1210案牽扯出來的,所以接下來也不存在撤銷案件的說法。他更多的是考慮洪運身份的特殊性,但願這件事別影響商務局的招商引資事宜。
「洪福當年逃脫了懲罰,後來選擇自殺,不吃不喝,拒絕治療。程序上洪福的事,你當領導的來處理吧,」秦向陽說,「我這裡還有更重要的情況。」
丁誠鄭重地點點頭,道:「從洪運交代的材料看,洪福當年辦那件事,還隨身帶了兩個私人醫生。這一塊我會單獨聯繫洪運,該抓的抓,涉澳程序上的事我來辦吧!」
「那我就省心了!」接著,秦向陽又把兇手勒索洪運的情況說了一遍,還把關於兇手動機的分析也講了出來。
「這麼說,這是件大好事嘛!」丁誠用指節敲著桌子道,「你小子,也是一員福將,1210案絕處逢生了。」
說完,丁誠甩給秦向陽一包煙,又甩出那句老話:「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不用來請示,我只要結果。」
「但是我答應了洪運,我們這邊暫時幫他保密。」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會向丁奉武匯報,要配合商務局完成對洪氏集團的招商引資項目。」說完丁誠又強調道,「我知道你會借兇手索要贖金的事做文章,祝你成功!」
知會了領導,心裡有了底,秦向陽立刻返回棲鳳分局。他先開了個小會,說了說最新情況,眾人的反應自不必提。
現在要對掌握的信息具體分析,做出具體安排。分析內容主要集中在一點,也就是洪運收到的第二份信息:請把現金用兩個行李箱裝好帶出城,送至城西蔬菜物流市場,找一輛最近發新疆的貨車,讓對方把箱子託運至哈密貨站,並勞煩你支付託運費用。
從字面上看,兇手的收錢地點是新疆哈密。這就意味著兇手可能已經出了濱海,甚至可能已經到了哈密,或者說兇手還潛伏在濱海,下一步目的地是哈密。秦向陽首先排除了李志堂在哈密有同夥的可能性,連殺五人,這事對李志堂來說成本很高,是拿命運作,不可能讓別人染指到手的利益。先拋開他怎麼逃出去不說,他這是用空間換安全,這個收錢的法子看似簡單粗暴,沒多少花招,但安全係數不低。畢竟在兇手看來,洪運不可能拒絕,更絕無報警可能。那麼只要讓洪運幫忙,神不知鬼不覺把兩箱子錢託運到哈密,兇手再潛逃到哈密取了錢,就大功告成了。
可是這種託運方式靠譜嗎?
還是那輛最近發往新疆的貨車本身就有貓膩?
秦向陽安排李天峰便裝出城,到城西蔬菜物流市場,先打聽明白那邊捎貨託運的情況,再找到最近發貨去新疆的車,暗中了解車主情況。接下來他都想好了,不管車主有沒有問題,都不驚動對方,讓洪運按時把箱子送上貨車,然後聯繫哈密警方,在哈密貨站守株待兔,誰去取箱子就把誰按住。
得知父親當年死於手術刀下,孫勁的情緒異常激動,一下子就把此前對華春曉等人的恨意,全轉移到了洪福身上。當然,華春曉等人也絕非良善,是害死父親的間接兇手。
此刻,殺父仇人的兒子就在五洲酒店裡,孫勁恨不得立刻衝過去手刃仇人。就像法律不是萬能的一樣,警察作為執法者的同時,也是尋常之人,面對殺父之仇,孫勁明知自己的想法很可怕,但全然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
秦向陽一早就料到了這個狀況,因此在酒店時他就對洪運說了,孫成茂的家屬肯定無法接受道歉。所以,他也沒急著告訴洪運,孫成茂的家屬恰恰就是自己的手下,這事說早了,沒有任何好處。
正如洪運所說,洪福一早就對當年的惡行有了悔意,尤其是最近幾年活得並不輕鬆,並且在妻子病亡後,最終拒絕治療,不吃不喝,等同於自殺而死,還讓洪運向警方坦誠一切。
孫成茂被害真相在今日才浮出水面,致使洪福逃脫了法律懲罰。但從法律的最終目的來說,洪福肯定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罪惡,良心上對自己的譴責也不可謂不深,這也正是法律種種懲罰手段所希望達到的目的。正所謂治病救人,回頭是岸。孫勁若是一味沉浸在仇恨里不能自拔,情理上尚可理解,但結果卻只是害人害己。這些話秦向陽都跟孫勁說了,完事把他關到辦公室,讓人在外邊守著,自己去忙正事。
秦向陽再從後門回到五洲酒店時,洪運已經回來了,房間裡放著兩個大箱子,大箱子裡按他的要求,裝滿了一刀刀切好的白紙。
秦向陽見洪運都辦好了,就把丁誠的承諾說了,會暫時替他保守秘密。
洪運感激地點點頭,問:「那接下來要我怎麼做?」
「明天一早你按兇手要求的去做,把這兩個箱子託運到哈密。具體要找的那輛貨車,待會有了消息我會通知你。」
「你們要引蛇出洞?」
秦向陽點頭。
「那你們的成功率相當高,畢竟兇手很清楚,不管從什麼角度,我似乎都不該報警!」洪運笑著說。
連洪運這局外人都這麼分析,秦向陽也笑了。「明天我會把這事辦好!」洪運說完,又問,「我向你打聽個人,你分局裡是不是有個叫孫勁的?」
秦向陽甚感意外:「你怎麼知道?」
「我從別的渠道打聽過了,他就是孫成茂的兒子吧。」說著,他掏出一張卡交給秦向陽,「這裡有一千萬美元,是父親給被害人家屬的補償,請你替我交給他。」
「這……」秦向陽想了想,鄭重地說,「這卡我暫時收著,本來我想晚點告訴你,孫勁現在情緒非常激動,到現在沒搞出事來就不錯了!現在給他,他一定拒絕,你也心安不了。」
洪運無奈地點點頭,表情很是落寞。
兩人沉默了一會,秦向陽問:「你尋親的事怎麼樣了?」
洪運嘆道:「別提了,你沒注意?我到這才兩天,時不時就有一大群人排號來找我認親……」
「你忽略了媒體對八卦事件的關注度。」
「是啊!我有些張揚了,發了兩條微博,不過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那不是我本意。」
「你就沒有具體線索?」
「有!我母親說,當年路過的村子叫小王莊,當時屬於清河縣,清河縣現在歸濱海管轄吧?」
秦向陽點頭。
「相信有鄭局幫忙,事情很快就有結果。另外,母親還留下兩件信物。」
秦向陽急忙擺了擺手,似乎並不想知道別人的隱私。
這時李天峰來電話了,說調查有了結果。
秦向陽叫他從後門到五洲酒店大堂,自己則早早地下樓,找了個卡座等著。李天峰很快趕到,坐下說:「搞清楚了!在蔬菜物流市場,這種大件託運實屬司機正常副業,比正規物流公司的便宜很多,這叫收散貨,也叫收零擔。當然,也不是所有車都收。那些貨車天南地北到處跑,替人捎東西的,就一個要求,捎帶的東西要不怕跌撞,不然,中途損壞沒人負責。」
「他們怎麼捎?」
「跟蔬菜箱子裝到一塊,外面罩上篷布。」
「但這次兇手讓捎帶的可是足足兩大箱子現金,我在想,他怎麼會放心呢?」秦向陽皺著眉頭說。
「我也這麼想過。那些老司機說,他們常年跑固定線路,就以此為生,拼的就是信譽,從來沒人對捎帶的東西動過心思。不然名聲壞了,貨運的主營業務以後也甭幹了。」
「聽起來倒也安全!」秦向陽又道:「可這次是現金,難保司機不見財起意,兇手選擇這種方式,我還是很納悶。」
「我不這麼認為!」李天峰搖著頭說,「我反而覺得兇手很聰明。一、司機很少查看託運的東西。二、就算知道那是兩箱現金,司機也一定會認為事主勢力很大,反而更不敢動小心思。再說通常的託運,司機的信息都掌握在事主手裡,敢動兩箱現金,除非他想蹲大牢。我們是上帝視角,才會覺得這事有些不可思議。」
秦向陽沉吟片刻,道:「你說得有道理。那個最近跑哈密的司機呢,什麼情況?」
「打聽到了,叫趙大海,是個老司機,跑那趟線十幾年了,出了名的老實忠厚,明天中午12點發車,沒有比他更早的了。」
「哦?看來司機沒什麼問題?兇手真是隨機選的車?」
「我想是的!」
「那哈密那邊的貨站呢?什麼情況?」
「哦,那邊車到了就卸貨。貨站有個儲藏室,司機的零擔貨都扔在那。收貨人隨到隨取,也沒什么正規手續,說出自己貨的樣子,數量就行。這是司機個人業務,貨站上可沒人負責這塊,就是門衛協同處理,頂多再找司機確認一下收貨人的電話。」
「看來那邊管理上很鬆。」
「是的!我想這正是兇手所期望的!」
「剩下的事就是聯繫哈密警方,守株待兔!」秦向陽起身,信心滿滿地說。
接下來,他和李天峰分別乘車回到分局。
他們剛下車,那個照看孫勁的警員急匆匆跑到秦向陽跟前,喘著氣說:「不好了!孫勁跑了!」
「跑了?去哪兒了?」秦向陽驚道。
「不知道。他兩眼通紅,樣子很嚇人!」
「胡鬧!你怎麼不拉住他!」
「拉不住!看把我給打的!」那警員說著,拉起衣服給秦向陽看了看。
秦向陽用力抓了抓頭髮,心說,莫不是去五洲酒店找洪運算帳去了?壞了!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