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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一宗錯案

2024-06-17 18:25:30 作者: 天下無侯

  就在趙楚和李文璧不見的那天晚上,蘇曼寧猶豫了很久,才下定決心給秦向陽打電話。她翻看昨天的陌生號碼,給秦向回撥過去,可惜對方關機了。她只好發了條簡訊:秦向陽,對不起,我後悔了!我知道你不是兇手。你要是兇手,怎麼可能把那些證據放在自己的宿舍呢?你放心,我電話沒有被監聽,別忘了我還是個網絡專家,對不起!

  鄭毅命人查找李文璧的小區監控。

  那輛私家車也很快就被陸濤找到了。車主說,李文璧中午就訂了他的車,卻讓他在那兒等了一下午。

  

  鄭毅一聽就明白了,知道趙楚和李文璧潛行出城,怕是和秦向陽少不了關係。他很吃驚,難道秦向陽已經出城了?

  趙楚和李文璧下車的位置在哪兒?

  司機馬上交代了。

  那個位置還在市區。

  陸濤通過監控,找到了那個位置,並且幸運地從監控里發現了趙楚和李文璧。監控里,趙楚和李文璧在那兒等了一會兒,於傍晚六點十分,上了一輛城際客車。

  陸濤調查得知,那輛客車司機姓陳,目的地是昌源市。

  第二天司機從昌源返回省城後,警方馬上找到了陳師傅。

  陸濤拿著趙楚和李文璧的照片,問司機有沒有印象。

  司機說不記得了。

  陸濤又問:「記不記得路上有兩個人同時下車?如果有,在什麼位置?」

  司機說:「這是末班車,人多,到了昌源都晚上九點多了,到昌源城郊下車的人最多,你問的問題很難回答。」

  「那就分段想,再仔細想想。」

  司機想了一會兒,說:「路程的前半段,下車的人很少,有,但好像都是一個一個下的,不記得有幾個人同時下車的情況。哎呀!當時大晚上的,我哪能注意那麼多。」

  陸濤很無奈,向鄭毅做了匯報。

  鄭毅問:「出城的每輛車不是都要檢查嗎?就沒發現異常情況?」

  陸濤回答:「檢查人員手裡只有秦向陽的照片,也沒得到其他指令,肯定就放過去了。」

  鄭毅點點頭說:「我大意了,責任在我!你把趙楚和李文璧的資料,發給所有檢查點,一旦發現他們進城,立刻通知我!」

  陸濤走後,鄭毅抬頭看了看牆上的地圖。他想:「省城和昌源之間一百八十多公里,中間經過包括清河縣在內的好幾個縣級市,秦向陽,你到底在哪兒呢?」

  想了一會兒,他立刻拿起電話打給了陸濤:「叫指揮中心關注全省賓館住宿聯網信息,一旦發現趙楚和李文璧的登記信息,立刻通知。」

  接著他又補充道:「從省城到昌源市,沿途各縣市的娛樂場所、洗浴中心、電影院、網吧網咖、酒吧、房屋出租公司,都要巡邏檢查!把趙楚和李文璧的信息發到沿途各縣市分局,把信息落實到全部派出所。我這就請示省廳發協查通報,我還就不信了!」

  趙楚和李文璧在清河縣下的車。客車司機並沒說錯,他們的確不是一起下車的,而是分開,一個在前,一個在後。

  下車後,他們找地方吃了點東西。趙楚沒有急於聯繫秦向陽,他得先解決住的地方,把今晚對付過去。當然,他們現在還不知道,鄭毅已經以省廳的名義,把他們的個人信息下發到了各縣市分局,又由分局下發到派出所。他們現在跟通緝犯秦向陽一個待遇了。

  住哪兒呢?趙楚謹慎地考慮著,租個民房倒是可以,可大晚上的不好找。賓館?肯定不能去,洗浴中心?網咖?KTV?好像都不安全。想來想去,好像沒一個地方是安全的。秦向陽不能冒險,他更不能冒險。看來出來之前,考慮得還是不夠全面。這可怎麼辦?

  這時李文璧突然叫道:「哎呀!肚子疼!剛才吃的東西不乾淨!」

  一聽李文璧這句話,一道亮光划進了趙楚的腦子:醫院!

  現在,只有醫院是最安全的。鄭毅就算發協查通報,也絕不會考慮到醫院!

  想到這兒,趙楚拉著李文璧說:「走,去醫院!」

  趙楚和李文璧來到清河縣人民醫院。

  急診室醫生看了看李文璧的情況,笑著說:「吃了髒東西肚子疼而已,你們自己從大街上藥店裡拿點藥就行。」

  這時,李文璧又發揮了她的演技,說:「那可不行!我,我懷孕了!不敢大意!要不你給我開間病房吧!明天我好好查查,順便做個孕早期產檢。」

  「噢!是這麼個情況啊。」醫生說,「還沒做孕前產檢?那行,去辦個住院手續吧。」

  趙楚和李文璧在病房裡草草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偷偷溜出醫院。這一晚累是累了點,但總好過無處可去。

  來到街上,他們先給秦向陽買了幾件衣服,之後終於在郊區和秦向陽碰了頭。

  三個人一見面,皆是一陣唏噓。

  秦向陽的頭髮和臉倒很乾淨,看來是在火磚廠洗過冷水澡,衣服卻髒兮兮的,很引人注意。

  李文璧趕緊讓秦向陽換上新買的衣服。舊衣服不敢丟,只好用包裝袋裝起來,暫時帶在身邊。

  秦向陽換好衣服問趙楚:「安全吧?」

  「放心!絕對沒尾巴!你怎麼出的城?這兩天怎麼過的?」

  秦向陽簡略地把情況說了一遍,趙楚也把自己的情況說了說。

  李文璧聽完,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秦向陽說:「我就知道你沒事,可是沒想到你還真夠能的,先躲在棺材裡!又躲在磚廠里!」

  秦向陽笑笑,嘆道:「沒你們能,把醫院當賓館,我要是身上有錢,也上醫院。」

  李文璧說:「你不能懷孕,沒法兒給你開病房……」

  此時的秦向陽還不知道,他這次的磚廠經歷,卻為他後來偵破另一個大案打下了基礎。

  三個人說笑了一陣,這幾天緊繃的神經才總算輕鬆了一些。

  趙楚問秦向陽:「接下來有什麼計劃?」

  秦向陽說:「能確定的是,兇手把我逼到這一步,就是讓我調查那四件案子,至於查完之後會怎麼樣,我也想不出來。我想先查628襲警滅門案,那是我翻看的第一份卷宗,當年鄭毅的專案組抓的兇手姓林,叫林建剛。我想今天就去接觸接觸林建剛家屬,做個初步了解。」

  趙楚說:「行!我這個臨時顧問,也被停職反省了,我無所謂!那就陪你查到底。對了,我把那四份卷宗給你帶來了。」

  「在哪兒?」秦向陽上下打量著趙楚問。

  趙楚笑著晃了晃手機。

  「有你的,想得這麼細!」

  其實這時,秦向陽心裡納悶:雖說前天,他給趙楚打電話,叫讓趙楚把李文璧帶來,下一步要用到趙楚的顧問證件和李文璧的記者身份,但也沒明說要查案。

  他想,看來趙楚是猜透了他的想法。可是一開始,趙楚對那些案子似乎一點也沒興趣,怎麼這次這麼積極,還拿來了電子版呢?想到這裡,他沒再多想下去。

  李文璧問:「那今晚我們上哪兒住?不能還上醫院吧?」

  秦向陽說:「到時候再說吧,鄭毅逼得很緊,一般地方根本不敢住。」

  他們現在很不方便,只能步行。好在步行能給他們充足的時間交流案情。

  接下來,熟讀卷宗的趙楚,把628襲警滅門案的情況簡略地講了一遍。

  說是襲警滅門案,其實是殺警滅門案。

  2007年6月28日晚上七點多,有人報案說,清河縣中醫院家屬區9棟1單元602,清河縣工商銀行清河支行行長馮偉家發生了兇殺案。現場死亡四人,死者分別是馮偉、馮偉的媳婦康艷華、馮偉的兒子馮路順,以及串門鄰居馬曉蓮。

  現場情況極其慘烈。馮偉身中兩槍,一槍從眼窩射入,一槍從太陽穴射入。康艷華身中十一刀。馮路順身中六刀。鄰居馬曉蓮最慘,刀傷二十五處,槍傷一處,身上就沒個完整的地方,左手虎口刀傷很深,大拇指基本掉下來了。

  趙楚先說了槍的來源。經鑑定,現場子彈來自一支五四手槍,該槍原歸清河大豐橋派出所民警劉常發所有。劉常發於2007年6月27日晚,在回家路上被殺,配槍失蹤。

  接著趙楚又介紹了死者的身份。馮偉,工商銀行清河支行副行長,當年馮偉已納入上級考查範圍,不出意外,第二年就能被提拔到更高一級領導層。康艷華是市中醫院的化驗科科長。兒子馮路順十四歲,上初中。鄰居馬曉蓮,在公交公司工作,當時是公交公司自己組織的反扒隊的成員。」

  「反扒隊?」

  「是的!資料上是這麼說的,公交公司自己組織的。可能是那幾年清河縣治安不太好。」

  然後趙楚又介紹了現場勘查情況。

  現場三室一廳,異常混亂,到處是血跡,打鬥的痕跡。馮偉死在客廳沙發上。康艷華死在主臥室。馮路順死在客廳。鄰居馬曉蓮死在剛進屋的屋門口。警方在客廳的一面大鏡子上提取到兇手血跡,玻璃鏡子破裂,地上有碎片,現場還提取到兇手頭髮若干。

  趙楚邊走邊講,講到這裡,他對秦向陽說:「你對現場情況有什麼看法?」

  秦向陽沉默了一會兒,搓著鼻頭說:「馬曉蓮挨了一槍,怎麼還中了那麼多刀?她體格是不是特別好,很壯,很高大?」

  趙楚拿出手機找到卷宗電子版,看了看說:「是的。那個女人三十來歲,一百六十八厘米,八十多公斤。」

  秦向陽點點頭說:「這就對了。從馬曉蓮被殺的位置來看,她應該是剛進門,就被兇手襲擊了。她左手虎口之所以刀傷那麼深,很顯然,是她用左手攥住了兇手右手的刀,用力掙扎所致。兇手手勁很大。」

  趙楚接著說:「案發後警方走訪調查,劃定案發時間段在6月28日中午一點到兩點。馮偉樓下鄰居說,他最先聽到樓上的動靜時,大概是一點多,不到點半。鄰居說當時動靜很大,有孩子的叫聲,有打罵聲,還有類似桌子倒地的聲音,事後證明那是槍聲。馮偉對門的鄰居也聽到了聲音。當時是夏天,正是午睡時間,這一有動靜,就都聽見了。鄰居們以為他家吵架,樓下最先聽到動靜的鄰居,知道四樓的馬曉蓮和康艷華關係好,就下樓找馬曉蓮,叫她上六樓勸架。馬曉蓮上去不久,樓上就沒啥動靜了,鄰居們以為是馬曉蓮勸好了,就都接著睡午覺了。」

  「誰報的案?」秦向陽問。

  「馬曉蓮的婆婆。晚飯時,馬曉蓮家人見她還沒回家,以為她還在馮偉家,就去找,然後報了案。」

  秦向陽說:「按卷宗的描述來分析,馮偉應該和兇手認識。你看,馮偉死在沙發上,馮偉老婆死在臥室。馮偉為什麼死在沙發上呢?說明馮偉給兇手開門之後,坐回去沙發上,這應該是要接待對方,或者馮偉和兇手要談什麼事。之後,兇手開了兩槍,打死坐在沙發上的馮偉,然後才衝進主臥殺了康艷華。這時,在另一個臥室睡覺的馮路順,聽到聲音衝到客廳,又被兇手殺死。當然,也可能是先殺的馮路順,再殺的康艷華,他倆的死亡順序不重要。關鍵是馮偉,他一定是先死的,兇手一定是衝著馮偉去的。」

  秦向陽喝了口水,接著說:「現場混亂,打鬥痕跡多,兇手就必然會留下大量DNA證據,說明兇手性格焦躁、激烈,粗枝大葉,缺乏反偵察意識。當然,那樣的現場,就算是老手清理,也清理不乾淨,比如馬曉蓮指甲縫裡的組織殘留。她跟兇手搏鬥非常激烈,又是夏天,穿得少,指甲縫裡肯定有兇手的皮膚組織,一般的兇手,都來不及,或者想不到去給死者剪指甲。」

  趙楚說:「剛才忘了兩個細節,一個是,警方的走訪調查里提到,馮偉樓下的鄰居在去找馬曉蓮勸架之前,還給樓上馮偉家打過電話。鄰居說那個電話打通了,但對方沒說話,馬上掛了電話。第二個是,樓下的鄰居剛開始聽到樓上的動靜時,還從陽台的窗戶往上看過,剛好見到馮偉家的窗戶被人從裡面關上了。」秦向陽馬上說:「兇手殺人的間隙,關了窗戶,接了電話,從心理學角度說,他這麼做,恰恰是強化了鄰居對馮偉家情況的判斷,鄰居們更會認為馮偉家確實在吵架,從而使兇手的行兇過程更不易被暴露。這個兇手很冷靜。可是……不對啊!這又跟剛才分析的兇手性格很矛盾!」

  趙楚說:「確實很矛盾。而且現場勘查還有個細節,馮偉家廚房煤氣開關是開著的,煤氣灶上放著個鐵盆子,鐵盆子裡豎著兩瓶茅台酒。」

  秦向陽說:「開著煤氣灶?兇手想破壞現場?」

  趙楚點點頭,說:「巧的是馮偉家的煤氣不多了,如果氣夠多,灶一直燒,鐵盆盆底早晚會熔化,然後茅台酒瓶就會倒在煤氣灶上,到時瓶蓋再被燒化,酒精燃燒就很容易引起煤氣瓶爆炸!」

  秦向陽驚道:「這個兇手很不簡單。那兇手又是什麼情況?」

  趙楚說:「兇手叫林建剛,當時二十九歲,是個小學老師,已婚,有個孩子,作案動機是情殺,被捕後一直拒不認罪,檢方有物證,有作案動機,還在案發現場提取到了林建剛的諸多NDA信息,證據鏈比較嚴謹。但對方一直拒不認罪,法院本著謹慎的原則,判了死緩。現在可能轉無期了吧,不太清楚。」

  「死緩?」

  「這個案子,當時影響很大,多名群眾看過案發現場,屍體抬走時還被長時間圍觀,社會影響極壞,何況死者中還有個民警。當時清河縣公安分局報請市局,派個有經驗的顧問來幫忙,市局直接叫清河公安分局成立了專案組,派鄭毅過來當組長。專案組成立後,鄭毅從調查到抓到人只用了三天。」

  趙楚停下來看了看卷宗,接著說:「調查結論是,林建剛殺民警劉常發,目的是搶槍,而後攜槍去殺馮偉。林建剛的媳婦叫關虹,是個酒店大堂經理,和馮偉有不正當男女關係,被林建剛發現,繼而殺警搶槍,再殺死馮偉全家。另外,專案組判斷,兇手行兇後離開家屬區的時間段是下午一點三十分到兩點。在這個時間段內,專案組找到了兩名目擊者,根據目擊者的敘述,還給兇手畫了像。目擊者的敘述基本一致,看到一個男人從家屬樓9棟離開,身高大約一百七十五厘米,平頭,身材勻稱。兩個目擊者,一個看到的男人背面,一個看到的男人正面。看到兇手正面的目擊者年紀大,光記得對方是個單眼皮。」

  秦向陽說:「那就是說,林建剛符合目擊者描述的那幾個特徵?」

  趙楚停下步子,又從手機上看了看卷宗,說:「林建剛,身高一百七十六厘米,很瘦,六十公斤,平頭,單眼皮。法醫報告上說,案發現場採集到的頭髮,馮偉指甲里的皮膚組織以及客廳大鏡子上的血跡,DNA檢測結果,都跟林建剛的DNA檢測結果完全一致。」

  「兇器呢?」

  趙楚說:「警方從林建剛的摩托車座位底下,找到了現場兇器,一把雙刃匕首,開刃的,血都沒擦淨。」

  秦向陽戴上李文璧給他買的帽子,想了想說:「看來案發當天,林建剛確實去過馮偉家!又有兇器,又有DNA,單純看證據,這個案子,鄭毅他們辦得挺瓷實啊!」

  李文璧說:「我覺得也挺瓷實啊。」

  秦向陽突然問:「那馬曉蓮指甲里的皮膚組織呢?」

  趙楚看了看手機,說:法醫報告上,比對結果里沒提皮膚組織。

  「不對啊!」秦向陽納悶地說,「明明採集到了鏡子上的血跡,還有頭髮,還有馮偉指甲里的皮膚組織,而馬曉蓮跟兇手有過廝打,為什麼就沒有皮膚組織呢?」

  趙楚說:「這點確實有點怪,也許廝打過程,馬曉蓮並無碰觸到兇手肢體!」

  秦向陽搖搖頭,說:「案子要是有蹊蹺,卷宗上可看不出來。找找卷宗上林建剛父母家的地址,咱過去看看。」

  秦向陽等人很快找到了那個地址,那棟樓很舊,一看就是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找到對應的門牌號,秦向陽叫李文璧敲門。

  門內問了句找誰啊?

  李文璧趕緊說:「我是記者,來做個採訪。」

  門開了,一個六十多歲的阿婆站在門口說:「做什麼採訪?」

  趙楚上前一步說:「阿姨您好,請問您是林建剛的母親嗎?」

  阿婆慢慢地點了點頭。

  趙楚說:「我是警察,我們是為林建剛的案子來的。」

  林母一聽,立刻大聲說:「滾!」說完很用力地關上了門。

  這時一個路過的鄰居站住了腳步,對趙楚說:「你們這抓上訪,抓到人家裡來了?就發發善心,讓人家安生安生吧!」鄰居說完,嘆著氣離開了。

  秦向陽和趙楚對望了一眼,又叫李文璧敲門。

  李文璧一邊敲門一邊解釋:「阿婆,我們不是司法所的!我真是記者!我們是省城的,專門為您兒子的事來的!來平反!」

  李文璧連著喊了好幾遍,門終於開了。

  林母用身子擋著門口,問:「你們真不是抓上訪的?」

  秦向陽趕緊笑著說:「阿婆,我們真是省城的,專門為林建剛的事過來,他的事很可疑。」

  林母嘆著氣說:「可疑,可疑,我們建剛根本沒犯錯!」

  李文璧趕緊伸手扶著林母的手說:「我們進去慢慢說,好不好?」

  林母嘆了口氣,把三人讓進屋內,關上門,說:「隨便坐吧,沒啥招待你們的。」

  李文璧連忙擺著手說:「不用不用。」說著,她把禮物隨手放在客廳桌上。

  林母指著李文璧問:「你是記者?」

  李文璧拿出記者證遞給林母:「您看看,我真是記者。」

  「那他們呢?他們是什麼官?」林母指著秦向陽和趙楚說。

  「他們是警察。」

  「警察有什麼用?我上訪了那麼些年,也沒見警察給我個說法。」

  秦向陽說:「警察辦事要證據,您沒有證據,上訪很難討到說法。」

  林母一聽這話,大聲說:「證據?跟我要證據,要你們警察幹什麼?」

  秦向陽趕緊說:「您說得對,我不對。我們這次來,就是為林建剛的事。」說著,他讓趙楚拿出專案組的顧問證件,給林母看了看。

  林母戴上眼鏡,拿著證件仔細瞅了瞅,遞還給趙楚說:「顧問?憑你們兩個小警察,就能給我兒子平反?」

  趙楚接過證件,認真地說:「所以得調查,有證據就能,您要相信法律。」

  林母大聲質問道:「我相信法律,法律相信我嗎?相信林建剛嗎?」

  秦向陽說:「如果您兒子的案子有問題,那錯的不是法律,是人!」

  說到這兒,秦向陽也不禁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時隔這麼多年,作為林建剛的母親,心裡肯定有很深的怨氣,費了這麼多口舌,也不一定能打破和林母之間的隔閡。這時他越發體會到重啟舊案的調查,是多麼艱難。作為警察,辦每個案子都必須慎之又慎,一旦有疏漏,那將給很多人帶來一生的痛苦和怨恨。

  林母也跟著嘆了口氣,才說:「人!人啊!人心難測!」她一邊說,一邊取下眼鏡,道,「那你們想知道什麼?」

  秦向陽趕緊說:「能說說關虹的事嗎?」

  林母聽到關虹的名字,狠狠地吐了口吐沫,說:「那個賤女人!要不是因為她,我兒子也不會出事!建剛啊,我苦命的孩子!」

  李文璧給林母倒了杯水,輕聲說:「您慢慢說。」

  林母嘆了口氣,道:「也沒啥可說的,那個女人打從和我兒子結婚,就沒想著好好過日子,天天打扮得妖里妖氣,我打開始就不太同意他倆的婚事。生完孩子以後,就更過分了,勾搭別的男人。兩口子一個碗裡吃飯,一張床上睡覺,她的事,瞞不過建剛。」

  秦向陽問:「能說得具體些嗎?比如林建剛在案發當天,去過馮偉家吧?」

  林母說:「馮偉?那個行長?那天的事,建剛他爸都知道。」

  李文璧趕緊問:「那林建剛他爸爸呢?」

  林母木然地說:「死了!前些年抑鬱成疾,生了場大病。」

  李文璧趕緊閉嘴。

  林母說:「那時候,建剛有什麼事不和我說,都和他爸說。他爸再和我說。你們說的案發當天,建剛確實去過那個行長家。」

  李文璧問:「他去幹什麼?」

  「吵架!建剛回來的時候,手都破了,他說和馮偉打了一架!還打碎了人家客廳的鏡子。」

  李文璧拿著錄音筆繼續問:「為什麼打架?」

  林母說:「建剛回來很生氣,他就是要去當著馮偉老婆的面,把馮偉和關虹的事挑開了說!哎!建剛那孩子平時能忍,隨他爸,說他軟弱也行,要不是實在忍不住,他不會去打架。」

  秦向陽想了想,問:「他既然去當著馮偉老婆的面把事給挑開,手裡是有馮偉和關虹偷情的證據嗎?」

  林母想了想說:「以前,建剛確實不知道關虹外面的人是誰。案發那天,建剛從馮偉家回來,他爸還怪他了,說他無憑無據去別人家裡鬧,不像話。」

  林母喝了口水,接著說:「那天,建剛說他有證據,他說一個月前,有人打110報案,說香格里拉酒店808房間有人吸毒,大豐橋派出所的出了警,去到現場才知道808里的人不是吸毒,是偷情,偷情的人就是馮偉和關虹!」

  秦向陽立刻問:「110的事,林建剛怎麼知道得這麼具體?那個報警電話是他打的吧?」

  林母抬眼瞅了瞅秦向陽,說:「他爸後來也這麼反問他,他才說了實話,他跟蹤了關虹,眼看著馮偉和關虹進了808房間,就打了110,謊稱有人吸毒。」

  李文璧說:「可以理解。」

  林母說:「建剛本以為馮偉和關虹被110抓個現行,馮偉就會受處罰,關虹也會有所收斂。但他後來發現,關虹還是不停地聯繫那個馮偉,這才有了後來那一出,鬧到了馮偉家裡。」

  李文璧說:「我知道了,他去馮偉家,他很生氣,用拳頭打破了人家客廳的鏡子,還和馮偉打了架,還被馮偉扯掉了頭髮!」

  林母說:「他就不該去!辦案的警察跟我說,現場死了四個人,加上死的那個民警,是五個,現場有我家建剛的血跡和頭髮啥的,證據確鑿。但是,建剛肯定不會殺人!他沒那個膽子!我的兒子我有數!」

  秦向陽點點頭,說:「林建剛摩托車座下面的兇器,是怎麼回事?」

  林母搖搖頭,說:「那個真說不清!誰也不知道哪兒來的!我兒子被人陷害了!」

  隨後李文璧又和林母聊了一會兒。秦向陽見她說來說去也就這些事了,就起身告辭,臨走他說:「您放心吧!我們一定調查清楚!」

  林母使勁拉著秦向陽的手,顫抖地說:「你可一定給我兒子平反啊!」

  秦向陽沒說話,但他已經確定這個案子有問題了。

  這時李文璧忽然想起個事,她回頭問:「阿婆,您知道哪裡有民房出租嗎?」

  林母疑惑地問:「怎麼了?」

  「我們從省城來查案,回來回去太麻煩了,最好租個房子。」

  「誰家租房子我不知道,不過我家就有套房子閒著,就是建剛和關虹以前住過的房子。建剛他爸也走了,有人叫我把那房子賣了。我沒賣,留著是個念想。說起來我真是氣死了!那個賤女人,也來找過我,叫我賣房子,她說按法律她要分一半錢!她就做夢吧!真是個賤女人!」

  一提到關虹,林母渾身就抖個不停,等慢慢平靜下來,她才說:「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家具什麼的也都有,你們要想住,我就帶你們去。我不要錢,只要你們幫我兒子平反!」

  秦向陽等人連說可以。

  這真是個意外的驚喜,這下不用東躲西藏了。

  林母見他們願意住,又說:「那套房子在頂樓,也沒裝電梯,要是有什麼不方便,你們將就將就吧。」

  李文璧連忙說沒事,拿出三千元錢讓林母收下。

  林母堅決不要,李文璧硬是把錢扔到了客廳。

  很快,林母帶著秦向陽等人到了目的地。房子還算乾淨,看來林母時常過來打掃。林母走後,秦向陽一邊拖地一邊說:「卷宗里的法醫報告一定有問題,接下來,我們得去會會關虹和當年的法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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