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亡命天涯
2024-06-17 18:25:28
作者: 天下無侯
鄭毅的動作非常快。他立即向省廳申請了通緝令,同時下令封鎖所有出城道路。所有出城的車輛,一律停車接受檢查。機場和火車站都是實名制,但鄭毅還是派了人手過去盯著。
市局指揮中心。
大屏幕上顯示,秦向陽開著專案組的一輛車正在市區逃竄。
交警、市局、各分局刑警很快動員起來,對鎖定的車輛進行圍捕。
那輛車最終被逼停在路邊。
車裡的人自己下了車,一臉蒙地蹲在地上。
陸濤帶著警員掏出槍沖了上去。
「不是秦向陽!」陸濤盯著那個蹲在地上的人,拿出對講機向指揮中心匯報。
那個蹲著的人站起來交代了事情的經過。他說不久前,有個人開著車在他身邊停下,掏出槍脅迫他上了車,還拿走了他的身份證。
臨走前那人對他說:「你開著我的車一直朝前走,直到開不動為止。身份證有你家的地址,你最好按我說的做。」
「他從哪兒下的車?」陸濤問。
「……」那人支吾了半天,指給陸濤一個方向。
大約半小時前。
秦向陽下車後,掉頭往回疾走了大約一千五百米,然後跨過綠化帶,向旁邊的黑暗裡走去。他在車上時觀察過,那片區域一片漆黑,應該是個建築工地。
黑暗盡頭果然像是一片工地。那裡是一片廢墟,旁邊有個搭起來的板棚,亮著燈,裡邊有個看門的老頭。
秦向陽進去,給老頭髮了根煙。
老頭把煙接過去,問他是幹啥的。
秦向陽撒了個謊:「我清河的,來辦事,就剛才,媽的,有人搶了我的錢包,這大半夜的,實在沒地方去了,摸著黑就尋到了這裡。」
老頭說:「我這兒也沒地方啊。」
秦向陽把一包煙都丟給老頭,說:「不要緊,我打個地鋪湊合湊合。」
老頭接過香菸,態度變得和善了許多。隨後這一老一少又聊了一會兒。秦向陽才知道這裡不是個建築工地,而是拆遷區。白天拆下來很多廢料,老頭才在這兒看門。
這一晚變故太快。自己突然成了通緝犯,214案重大嫌疑犯,直到現在,秦向陽也沒時間琢磨這突來的變故。現在最重要的,是逃出去,逃出濱海。
他不敢真的睡過去,擔心萬一有人來搜查。還好,鄭毅的人都集中在燈火通明的交通要道上。
第二天一早起來,秦向陽跟老頭要了碗熱水喝了,開始琢磨怎麼出城。
這時,他看見一輛四輪車開進了拆遷區。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兩個婦女。他們把車停在一大堆磚塊旁邊,準備往外運磚頭。
秦向陽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想出來一個辦法,不過這個辦法得先把老頭支開。昨晚他跟老頭說自己的錢包被搶了,這時候要是讓老頭看見自己有錢,那就不對頭了。
他走到老頭跟前,故作驚訝地拿出來一百塊錢,說:「咦!我身上竟然還有錢,昨晚咋就沒注意?早知道就不用在這兒湊合了。」
老頭笑著說:「你這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秦向陽也不去糾正他亂用成語,高興地說:「大爺,不管怎麼樣,都得謝謝你幫忙。這樣吧,你拿著這個錢,去買點吃的,再買瓶酒,給我留二十就夠了,我一會兒坐公交車回清河。」
老頭說:「你這小青年會辦事!」說著很痛快地接過錢買東西去了。秦向陽見老頭走了,就問四輪車旁邊那個男人:「你們要往外運磚嗎?」
男人點頭。
秦向陽說:「我給你八百塊錢,你把我也運出去,怎麼樣?」
男人一臉疑惑,不明白他說的「運出去」什麼意思。
秦向陽向他解釋:「我是清河的,老房子被強拆了,來省城上訪。我是個老上訪戶,清河司法所和省城司法局的,見了我就抓。我不想被那幫孫子抓到送回去,這次我得去北京!你幫幫我,把我送到清河就行。」
男人心直口快,慷慨地說:「又是他娘的強拆!可恨!我該怎麼幫你?」
秦向陽說:「我藏到磚頭裡。」
「藏磚頭裡?那怎麼藏?」男人驚訝地問。
「找兩塊長條板子,最好跟你的車斗子一樣長,側著豎起來,然後我平躺進車斗子裡,躺倒在兩塊長板子中間。你再多找幾塊短木板,橫著放,壓在側著的長木板上。這樣,就等於用木板給我搭了個棺材。然後你再把磚頭摞到木板棺材上。最後別忘了用磚頭把我的腳擋起來。」
男人聽明白了,笑著說:「可別把你憋死了!」
「不會。我告訴你,今天不知道咋回事,路上很多查車的,到時候你別慌,和那兩個大嬸也說說,都別慌。」
說著秦向陽掏出錢包,把錢全拿出來:「你看,我出來得急,就這些了,只能給你八百,你總得給我留點。」
男人爽快地接過去八百塊錢,示意沒問題,心裡樂開了花:這錢掙得簡單。
秦向陽說:「那趕緊動手吧,我可沒錢再分給那個老頭了。萬一等他回來,知道我是上訪的,把我舉報了就壞了。」
男人回頭和那兩個女的說了說,很快就從拆遷廢墟里找來很多木板,然後挑出需要的,按秦向陽說的在車斗子裡搭起來,一個簡易的木板棺材很快就成形了。
秦向陽趕緊鑽進去說:「放磚!別忘了把腳擋起來,頭這邊也別露著!」
接下來,秦向陽就這樣躲在「棺材」里,一路有驚無險,晃晃悠悠地出了城。
躺在那個逼仄的空間裡,他才終於有時間琢磨這一切是拜誰所賜。
他想,很簡單,現在,一切從兇手的角度考慮就對了。他在前幾天發現了那個共同點,找出來那四份卷宗,可是幾天後他就把卷宗扔在了那裡。娘的,那根本就是四個炸彈!冤案?愛誰誰吧!他不想管了。所以兇手才把那四部電話栽贓給了他,為什麼?這就是逼著他逃亡,逼著他按兇手的思路查下去。這也就反向證明了,那四個案件確實有問題,也反向證明了那就是兇手期望警方找到的東西。
為什麼要跑?秦向陽可不傻!有了那一堆證據,自己被抓進去,一時半會兒根本說不清。就算運氣好,有可能找到不在場證明,從而否定那些證據的有效性,可那又怎麼樣?萬一運氣不好,找不到不在場證明呢?秦向陽記起來,林大志等三人被槍殺那天上午,他剛好在去清河分局找孫勁核實丟失檔案的路上!也就是說,連個幫他不在場證明的人,他都找不到!總之,絕不能束手就擒,那樣一來,又該如何去偵破214案兇手的意圖?
隱隱之間,秦向陽覺得兇手栽贓給他,就是希望他逃亡,希望他去查那些冤枉,同時也自證清白!在鄭毅的辦公室里,他幾乎是依著性子,本能地做出了這個選擇!根本來不及想太多。
他想,看來兇手還挺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一定不喜歡束手就擒。
他有種奇怪的感覺:兇手似乎就在他身邊,最起碼,很清楚他的一舉一動。
想到這兒,秦向陽的倔脾氣上來了:好!你想怎樣,我就配合你。我倒看看,事情到最後會是個什麼吊樣。
他知道,要想偵破兇手的意圖,只有將計就計,按兇手的思路走下去,才能接近兇手,進而把他從陰影里揪出來,洗脫自己的嫌疑人身份。
那就意味著,必須查那四個案子。
先查哪個呢?隨便哪個都行。反正案發地都在清河縣,那就先從628襲警滅門案開始吧。
他搖搖晃晃地想了一路,車突然停了下來。
男人下車敲了敲車廂板大聲說:「到了,到了。」
「卸車,卸車。」秦向陽的聲音從外面聽起來瓮聲瓮氣。
車停在清河縣西關郊區。磚塊被卸在旁邊的空地上。
不遠處就是那個國有大化工廠。
秦向陽望著化工廠高聳的煙囪心想,真巧!前些天還和李文璧、陳凱來過這兒。想不到才短短一個多月,就物是人非啊。
想起李文璧,秦向陽心裡覺得很不對勁,不知她得知自己是嫌疑人時什麼表情,會不會記得去餵大黃蜂?
出了省城一切都好說,通緝令不可能這麼快貼得到處都是。
他知道警方追蹤人無非靠兩點,一是空間壓縮,一是追著錢走。空間壓縮,就是被追的人,你不敢使身份證,不敢明目張胆地到公共場合,過夜、吃飯都要費盡心思,直到把你壓縮到荒山野嶺,或者偏遠的地方。追著錢走,就是你到哪兒總得花錢,現金沒了,你總得想辦法。你取錢也好,讓朋友轉帳也好,就很容易被監控逮住,通信聯繫也很容易被定位。你要是直接搶錢,那就等於又惹上當地警方。
秦向陽想不到,鄭毅對他發布了通緝令之後,趙楚和孫勁情緒很大,被鄭毅暫停了工作,停職反省。
丁奉武想不到,鄭毅在期限的最後一天給了他這樣一個答案。本來,丁奉武還是非常欣賞秦向陽的,他覺得這個小伙子機靈、直爽、能幹,大道理拎得清,好好發展下去很有前途。打破他丁奉武的腦袋,他都不敢相信秦向陽是犯罪重大嫌疑人,但鐵證如山,他又不得不信,心中頗覺可惜。蘇曼寧想不到,鄭毅指揮抓捕忙了一夜,天亮之後竟不是回家休息,而是去了她家。這讓她又驚又喜。驚的是,他大白天過來,也不擔心影響不好;喜的是,這可是那男人第一次主動來她家。讓她更驚的還在後面。她沒想到這個男人這次這麼興奮,完全不像是一夜沒睡,一上午纏綿了好幾次,才沉沉睡去。
完事後,蘇曼寧聽著鄭毅粗重的呼吸,盯著天花板默默發呆。她在想剛才那番激情過程中鄭毅說的話。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問他那幾個問題。
蘇曼寧斷斷續續地問:「要不是湊巧,我發現秦向陽宿舍的致命證據,你該怎麼辦?」
壓在鄭毅身上的無形壓力,在陸濤隔著畫面給他展示那些鐵證時,就已完全被卸掉了。鄭毅興奮地說:「我早就準備好了另一套方案。」
他的興奮主要源於案件的絕地轉機,而且是在所有人都已放棄的情形之下,他知道有的同僚已經提前在看他的熱鬧了;其次才是嫵媚性感的蘇曼寧。
這雙重的巨大興奮突破了他一向謹言慎行的心理防線,讓他的得意全無遮攔地暴露給了這個一直崇拜他的女人。
蘇曼寧問:「什麼方案。」
鄭毅說:「我會以張啟發就是兇手的結論結案,讓所有人滿意。」
這裡的所有人,指的自然是丁奉武、市委、省廳以及公安部。
蘇曼寧的呻吟變成了驚訝:「那怎麼行?」
鄭毅笑著說:「別忘了第一個竊聽器可以證明張啟發自殺。我會把第二個毀了。」
蘇曼寧問:「那槍擊案呢?林大志身上那個第三個竊聽器,也有現場錄音。」
鄭毅說:「我可以抹去最後那一小部分!抹去兇手殺人的片段!那樣就成了盤龍分局最初的結論,林大志殺人,然後自殺!」
蘇曼寧雙眼矇矓,她感覺有點不認識這個她曾以為完美的男人了。
但她還是接著問:「那金一鳴呢?那次開會當著丁局的面,你不是給出了很多依據嗎?說不可能是張啟發殺人!」
鄭毅狠狠地說:「依據是依據,證據是證據,法庭最後還是要以證據說話,我不信法庭會無視那些證據,張啟發殺人的證據鏈很充分。退一萬步,就算法庭以證據有瑕疵,邏輯有疑點,駁回公訴,那領導也不會把我定性成破案失敗,頂多是重新調查,我就又有了時間,我就還是鄭三百!」
蘇曼寧問:「那多米諾骨牌呢?」
鄭毅說:「多米諾骨牌還是多米諾骨牌,但沒有你發現的那些鐵證,那我就讓張啟發變成推倒多米諾骨牌的人。
「你不懂!這很重要!只有這麼做,才能不被領導責罰,又能重新爭取新的調查時間!」最後他用衝刺的力氣補充道,「誰也不能打破我『鄭三百』的神話,誰也不能阻擋我進省廳的節奏!」
「這是錯的!」蘇曼寧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錯?」鄭毅突然笑了,「幼稚!這是無奈!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是大案,破案期限是死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等著看我笑話?要想不被責罰,爭取新的調查時間,我只能這麼做!」
「你……」
蘇曼寧一心想找個完美的男人,那是因為她這個女人本身就很完美。可是,當聽完鄭毅的一席話,她的眼角不由得流出兩滴淚,她知道,自己的夢碎了。
她想不到,這個男人為一己虛榮和前程竟這麼執著,偏激,不擇手段,連正義和良心都拋棄了。這時,她不禁開始後悔,後悔找到那些鐵證,才讓這個男人一時興奮,赤裸裸地把身心都完完全全暴露了出來。
可是這個女人竟不會轉個彎想想,要是她沒發現那些鐵證,那麼鄭毅就不只是這麼說,而是要實實在在地,要把張啟發變成214案的兇手了。
恍惚之間,她殘存的理智突然想起了秦向陽。
她想起秦向陽在214案件的整個偵破過程中,一直堅信張啟發不是金一鳴案的兇手,一直堅信所有一切都另有其人。可是最後的證據卻指向他!如果他是兇手,何必那麼努力破案,最後弄個引火燒身呢?
李文璧想不到,專案組竟然從秦向陽家裡搜出了最要命的證據。
她很氣憤。她想,這根本就是栽贓!秦向陽絕不是兇手!她相信自己的感覺,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可忘不了秦向陽找尋真相時那執著的眼神。她對他充滿信任,這份信任不是源於蘇曼寧那種盲目,而是平等相處,實打實地親眼所見。
「別慌!」李文璧想,「先去把大黃蜂帶到家裡來。」
秦向陽在清河縣西關,找了個小手機店,用餘下的錢買了好幾張不記名電話卡。他換上電話卡,先撥通了趙楚電話,趙楚的電話剛響了一聲,他立刻掛斷了電話。
趙楚立刻明白過來,這就是默契。
趙楚很謹慎,他估計自己的電話很可能已被監聽,弄不好外面還有人監視。他打開抽屜,抽屜裡面有一沓不記名電話卡,有電信的,有移動的,有聯通的,這些都是他分若干次買回來的。
他很細心,沒有讓常用的那個電話關機,以免引起監聽人員的懷疑。
他取出另一個舊電話,拿了張電話卡放進去,回撥給秦向陽。
電話通了。
秦向陽說:「想辦法來清河,把李文璧也帶來。記得帶上專案組的證件,我下一步需要你的顧問身份,還需要李文璧的記者身份。小心被跟蹤。」
趙楚什麼也沒說就掛了電話,他就知道秦向陽一定能逃出城,雖然他還不知道那是怎麼出去的。
趙楚的估計沒錯。
鄭毅把趙楚、李文璧、孫勁的電話都監聽了,而且派人二十四小時嚴密監視。趙楚宿舍樓底下,就有兩輛車輪流值班。
鄭毅相信秦向陽一定跑不出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趙楚走到窗戶前點了根煙,靜靜地琢磨起來。他得想個萬全之策,帶著李文璧去清河縣。
「該怎麼在嚴密的監視之下脫身呢?秦向陽能做到,我就一定能做到……」
秦向陽的第二個電話打給蘇曼寧。
蘇曼寧見來電是個陌生電話,疑惑地接了起來。
「我是秦向陽,找你確認一件事,是你對吧?你是去給我送東西的時候,發現的那些證據吧?」
直到秦向陽說完,蘇曼寧才反應過來,趕緊說:「我是無意的!當時……」
啪。電話被掛斷了。
蘇曼寧一下子慌亂起來,心裡泛起來一陣內疚。自從鄭毅說出了心聲,她就一直在痛苦之中。她從沒想到,鄭毅竟跟她想像的完全不同,她的夢碎了!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已經在慢慢遠離鄭毅。她不想去面對一個心口不一的男人。
等她冷靜下來,很快理清了一個事實:秦向陽要是兇手,絕不會那麼隨隨便便,把那些證據丟在床底下!
她眼前浮現起秦向陽大男孩似的眼神:堅毅,透明,敞亮。他怎麼可能是兇手呢?
不可能!
理智下來後,她開始後悔之前的做法太草率,不該那麼急著把那些證據告訴鄭毅。她越這麼想,心裡就越發內疚,等到秦向陽突然打來那個飽含質問的電話,她突然坐臥不安起來!
趙楚下樓買了點水果,大搖大擺地打了個車直奔李文璧租住的小區。負責監視的警員發動汽車遠遠地跟了上去。
很快到了目的地,趙楚叫計程車直接開進了小區。監視人員擔心暴露,不想跟得太近,就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趙楚見到李文璧就說:「他來電話了。」
李文璧趕緊問:「他還安全吧?」
趙楚點點頭說:「他叫我們去跟他會合,明天,你跟單位請個假,記得帶上證件。」
李文璧點頭。
趙楚又叮囑道:「記得不要關機,不要給我打電話。另外,咱們的電話極可能被監控了,小區外面也有人監視。明天你要按我說的做。」
臨走時,趙楚交給李文璧一個手機,告訴她,那個手機是安全的。
「那大黃蜂怎麼辦……他的狗。」李文璧突然問。
趙楚無奈地說:「把它送到你爸媽那兒吧。」
秦向陽深切體會到了被通緝的感覺。鄭毅的動作比他料想的快很多,此時此刻,清河縣主要街道和公共場所,已經貼滿了追捕他的通緝令,大街上巡邏的警員也比平時多了許多。
秦向陽渾身被磚塊搞得髒兮兮的,哪裡都不敢去。這個處境可不妙。
起初,他想找個城郊的浴池洗個澡,運氣好還可以在休息室里歇一會兒。後來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安全,好像哪裡都不安全。
他用僅剩的零錢,從一個小店買了幾包煙、幾瓶水,徑直朝郊外走,最後竟不自覺地又回到原處,剛才卸車的地方。
什麼是絕地?這就是。
你身處的世界繁榮照舊,但與你無關。
遠處的街道和往日一樣,人流不息,熱鬧非凡,卻暗藏殺機。
他無奈地笑了笑,點起煙,觀察四周的環境。
這裡在城郊之外,四周都是農田,農田裡零零落落,坐落著大大小小的蔬菜大棚。他身處的這片空地,堆滿了建築垃圾。難不成躲到蔬菜大棚里去?
他立刻搖了搖頭,視線又越過大棚,往遠處看去。
這次,他看到視線盡頭有一片簡易建築。
「那是什麼?」他決定過去看看。
沿著鄉間小道走了很遠,他終於看清了那片建築。那是個很傳統的火磚廠,廠區中間,十幾間破舊的房子連在一起。剛才他看到的簡易建築就是這些房子。
這裡似乎停工了,沒什麼人。他先圍著磚廠外圍轉了一圈,然後信步走到廠區裡面,來到一排陳舊的房子跟前。
那些房子大部分都上了鎖,有的開著門,門上連玻璃都沒了。
他仔細看了看,確認似乎只有一間房子有人居住。
那間房子開著門,門前有條狗。
秦向陽自嘲著:看來自己跟磚頭很有緣。
那隻狗病懨懨的,見了生人也懶得叫,專心地趴在原地曬太陽。
秦向陽往前走了幾步。
這時那間房子的門開了,從裡面出來一個老人。
秦向陽看了看自己渾身的磚鏽,趕緊迎上去,笑著介紹自己:「大娘,我是找活兒乾的。」
大娘站在原地上下打量完秦向陽,搖著頭說:「走吧走吧。早沒活兒了,早停了!」
「怎麼就停了呢?」
大娘也不理他,轉身回屋了。
秦向陽趕緊追過去問:「你看,我這別的活兒也不會啊,這可叫我怎麼辦?」
大娘抱怨著說:「現在哪兒還有火磚廠?一個市能有一兩個算不錯了。天天來查證,不停咋辦?」
「查什麼證?」
大娘不耐煩地說:「工商、環保、安全、採礦證,亂七八糟,還不就是那一堆!」
秦向陽同情地笑了笑,又問:「那你?你家其他人呢?」
「關進去了!說是給放人,這都多少天了,也沒放。孩子、孩子他爹都進去了!哎!」
秦向陽附和道:「現在環保查得嚴,沒辦法,不過你也別擔心,這種事,不會拘留的。」
大娘並不在乎秦向陽的安慰,直接說:「你還是去西關那邊找找活兒吧,那邊有磚廠,好幾個大廠呢,都是什麼加氣磚、頁岩磚,技術活,工資多,你年紀輕輕,好學。」
秦向陽苦笑道:「我笨,學不來。再說,那些磚廠都要身份證,我的證件、錢包都被偷了,想去也去不了。」
大娘點點頭,隨口問:「小伙子你哪兒人?」
秦向陽繼續扯謊:「昌源市的,離清河縣老遠,哦,現在是清河縣了。」
大娘嘆道:「哎!都是些苦娃子!出來打個工,也不易。那你咋跑這來了?你早前在哪兒干啊?」
秦向陽說:「在建築工地。今天活幹完了,錢也結了,沒承想,出來就給人偷了。從這附近路過,看到磚廠,這不就過來了,尋思找點活兒賺點路費。」
大娘說:「我這兒房子有的是,活兒沒有,這天也快黑了,要不你在這兒湊合一宿,明天就走吧,我這兒沒法兒留你。」
「太好了!」秦向陽趕緊向大娘道謝。
第二天中午,李文璧請完假,按趙楚說的,用趙楚給她的那個手機,訂了輛私家車。
她早早地在樓下等著,見那輛車到了,趕緊過去跟司機說:「你在這兒多等會兒成吧,我還有點事。」
「那得加錢。」
李文璧說:「行,我給你五百。」
下午五點,天色還是亮的。
趙楚收拾了一個簡單的行李,提著它出門打了輛計程車,直奔李文璧的小區。監視人員見他拿著行李,趕緊跟了上去。
計程車進了李文璧小區。
監視人員趕緊記下計程車車牌號。趙楚和李文璧畢竟不是嫌疑人,只能算是秦向陽非常可能聯繫的人,他們的任務是盯緊目標,只需確保時刻了解目標的行蹤即可。
很快,趙楚乘坐的那輛計程車從小區出來了。
便衣走近計程車,往裡瞄了一眼,裡面沒人。
此時,趙楚和李文璧收拾好東西,坐進了那輛私家車。
那輛車從中午就停在小區里,根本沒有引起監視人員的注意。私家車順順噹噹地開出小區,從監視人員眼皮子底下開走了。
大概四個小時後,市局指揮中心的監控人員發現,趙楚和李文璧的手機信號一直停在李文璧的小區內,很長時間都沒動過位置了。
這個情況引起了鄭毅的懷疑,他趕緊要求現場監視人員確認目標位置。
三分鐘後,現場監視人員向鄭毅匯報:趙楚和李文璧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