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萬丈深淵
2024-06-17 09:51:37
作者: 白衣不渡
宣平侯府既不願歸順辰王府替裴瑜效力,又非是與東宮一脈上了同一條船,起初在朝堂之上一片平靜時,裴瑜也只覺得葉天凌與侯府是明哲保身、不涉黨派之爭,可眼下宣平侯府卻夥同蘇闕、借著肅清之事不動聲色地反將一軍,裴瑜便不得不多想想,葉天凌是否已經選好了枝丫。
可如此想著,裴瑜又甚是費解,昭惠帝的幾個子嗣之中,除了裴獻有嫡出的名頭傍身、能借著廢太子裴燁的余勢與他爭一時長短之外,其餘幾個皇嗣好似都無力與他相爭,靖王裴昊焱是天生的將才,常年領兵在外對京中事務並不熟悉,也無多少機會在朝中豐滿黨羽,與帝位大概是此生無緣,寧王裴越更是自幼體弱多病、性子也綿軟可欺,早早便斷了爭勢的念想,昭惠帝也因此對這個兒子多了幾分顧恤,而瑞王裴弘文的生母出身低,即便是外祖父官職不低、任從二品遼北巡撫,但其心無大志、安分守己,在朝堂之中更無多少結交,既不能替裴弘文的生母撐起一片天來、也無法替裴弘文鋪就一條康莊大道,昭惠帝對這個幾乎沒有過多聲音與顏色的嫡子亦談不上如何喜歡。
在裴瑜看來,裴弘文的出身與家世都註定了他是諸多皇嗣中的下下之選。
可葉天凌不動聲色地借著肅清之事牽扯出了當年的東山道舊事,顯然是不打算與辰王府為善,裴瑜雖然一時半會之間還參不透葉天凌到底在幾位皇嗣中做出了如何選擇,但此刻卻是有些明白了之前葉天凌為何三番五次地推脫了辰王府明里暗裡的拉攏,就連蘇豫這個掛了名頭的岳丈也絲毫不能動搖他的決斷。
葉天凌那般疼惜蘇鸞、又與蘇闕互相引為知己,但凡是蘇鸞兄妹對蘇豫存了半點惦念與情誼,葉天凌也不會讓蘇豫在朝堂之上顏面盡失,畢竟這個局是葉天凌布下的,他想放過蘇豫也是易如反掌。
可葉天凌卻是連遲疑都不曾有,就像蘇豫放棄嫡子以換取錦繡前程一般乾淨利落,裴瑜想來,也只能是蘇豫與蘇鸞兄妹之間還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蘇豫這個口口聲聲以辰王府馬首是瞻的門客,好似也並不像他口中所說那般毫無保留。
而辦事不利的蘇豫正隔著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默默跟在裴瑜後頭往宮門外走,耳邊偶有同僚之間的竊竊私語,蘇豫不敢多問半句,便是被風雪浸濕了衣裳也不敢抬頭多望一眼,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地惴惴不安著猛然跳動,他也知道,裴瑜大抵是猜到了一些什麼。
眼下裴瑜怕是已經對蘇家父子之間的紛紛雜雜起了疑心,可蘇豫又已經讓僅有的嫡子與蘇家斷了干係、昭惠帝甚至金口玉言讓其隨母家姓許,宣平侯府里那位向來與兄長同進同退,更何況葉天凌設下的局、蘇鸞斷然沒有全然不知的道理。
思來想去,好似退路盡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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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一步一箭雙鵰、能助他扶搖直上的絕妙好棋,如今卻成了他如鯁在喉、進退維谷的最大把柄,不能用這步殺招將蘇闕置之死地,那便是蘇豫將自己推到了流言紛紛、世人唾罵的風口浪尖。
蘇豫思忖間,驀然想起了一個生得眉目秀麗、同時又深信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女子,那名女子正是姓許。
許如梅之死是不可對人言的秘密、也是蘇豫與蘇鸞兄妹之間最深的芥蒂,更是長房兄妹再出類拔萃也要被蘇豫摒棄的根本,如今蘇鸞兄妹卻與葉天凌聯手設了個局,困住裴瑜的同時更是將蘇豫推進了萬丈深淵,手段這般果斷狠絕、利落乾淨,全然沒有顧恤丁點血脈親情。
蘇豫能對蘇鸞兄妹痛下殺手是因為他深深記得許如梅是死在了他的手裡,而今蘇鸞兄妹對他不留餘地,大概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罷。
只是他竟對此毫不知情,還以為能借著蘇鸞兄妹的這層關係替裴瑜拉攏宣平侯府,而後再徐徐圖之、將其棄之。
可蘇豫到底是失算了,在還未察覺之中便輸得一敗塗地。
蘇豫的眼中閃過一抹狠毒的悔恨,若是當初李書憶要對長房兄妹斬草除根時、他沒有藉助長房的存在來保全沈凝之母子三人,如今的一切興許都會不同。
此刻宮門之外也有一名被風雪沾染得衣衫盡濕的魁梧男子正滿臉急切地來回踱著步子,一見裴瑜邁出宮門便匆匆迎了上去、拱手歉然道:「辰王殿下恕罪,大理寺的獄卒剛剛來報,說是本該在牢里關著的蘇家大公子已經不知去向!屬下辦事不利、懇請殿下重重責罰!」
裴瑜的面色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伸手虛扶了男子一把,淡聲道:「現在稱不得蘇家大公子了,聖上金口玉言准他隨母家姓許,日後便是許闕了。」
那男子猛然一驚:「如此說來……」
「人大概是連夜進的宮,此刻怕是還在宮裡逗留。」裴瑜邁大了半步,那男子識相地快步跟了上去,宋岳朝停在一旁的轎夫使了個眼色,一行人便跟在裴瑜後頭走進了漫天的風雪之中,「葉天凌要開壇做法,你們哪裡能參得破?」
別說是區區幾個下屬,就是裴瑜也沒想到宣平侯府非但沒有站隊辰王府、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扯出了東山道的舊事,就連素來唯辰王府馬首是瞻的蘇豫也是對他諸多隱瞞,若非是漏算了其中一環,今日之事又怎會是這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