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南轅北轍
2024-06-17 09:51:36
作者: 白衣不渡
「三皇兄此言臣弟不敢苟同。」裴瑜沉著眉眼冷聲道,「臣弟的差事辦得雖不算得力,但自問接手肅清之事以來也算盡職盡責、不敢有絲毫懈怠,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此事從始至終都是臣弟全權負責,即便眼下出了些紕漏,可放眼朝堂之上,卻無人比臣弟更了解其中內情,此事本已擱置良久,若是讓葉尚書從頭查起,豈非是要浪費更多時間?倒不如讓臣弟戴罪立功、也好有個交代。」
裴獻對今日朝堂之上的變故所知不多,亦沒有提前想好對策,畢竟肅清之事一直都是交由裴瑜負責,昭惠帝能顧恤裴獻的也只有大理寺內外的守衛而已,即便如此,昨天夜裡大理寺的守衛被裴瑜私自換走近半一事,裴獻也是到早朝前才從一個神色慌張的下屬口中得知,他本以為裴瑜使出這般瞞天過海、偷梁換柱之計,應該是找到了契機要掀起一陣風雨,卻不想這場令裴獻暗自懊惱又心頭不安的未知變故卻成了讓裴瑜進退兩難的維谷之地。
裴獻雖不聰慧,甚至剛愎自用、莽撞無知,可廢太子裴燁痛失儲君之位以後,他也看懂了裴瑜從前的隱忍蟄伏不過是權宜之計,對廢太子裴燁的恭敬遵從也不過是等待時機,如今裴燁倒了、裴瑜放眼諸多手足也找不到一個足夠匹敵的對手,是以他的狼子野心也就鋒芒畢露了。
裴獻就是再蠢不自知,卻也明白裴瑜真正得勢之時,就是他與裴燁傾覆之日,連帶著東宮之中的惇孝皇后也難逃滅頂之災,他又豈能任由裴瑜坐大?
於是裴獻冷冷瞧了裴瑜一眼、針鋒相對道:「葉尚書可是平定西厥的當世英雄,便是三城七州都是手到擒來,區區肅清之事如何能難得倒他?再者說了,四皇弟若是真想戴罪立功、將功補過,只要將大理寺中的卷宗盡數交與葉尚書就是,那捲宗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還怕葉尚書不知道案子查到哪了?滿朝文武也好、將相王侯也罷,不過都是想替父皇排憂解難罷了,四皇弟既辦不妥這樁差事,何不如將此事交由葉尚書?父皇尚且相信葉尚書能還天下一個公道、給世人一個說法,難道四皇弟是擔心父皇看走眼不成?」
裴瑜同樣目光冰涼地直視著裴獻,聲音亦是同樣冰冷:「以前是倒是不曾發現三皇兄竟是如此能言會道……」
「這件事就這麼定了,無需多言。」昭惠帝垂眼看著朝堂之上因為裴瑜與裴獻僵持不下而顯得蠢蠢欲動的文武百官,臉上的肅然濃烈了幾分,「朕也有些乏了,今日的早朝便到這裡罷。」
本章節來源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裴瑜聽得昭惠帝匆匆截斷了他的話頭、而肅清之事也儼然已經沒有轉圜餘地,心裡不由微微一沉,轉念之間又聽得昭惠帝朝葉天凌道:「自從你入主吏部以來,閒暇時候愈來愈少了,朕也有許久未曾與你好好對弈一局,正好御花園的梅花開得正盛,你便陪朕一道賞花博弈罷。」
葉天凌頷首,聲音依舊不悲不喜般波瀾不驚:「微臣謹遵聖意。」
裴瑜也只得隨著朝臣一道躬身行禮,目送著昭惠帝的聖駕徐徐退出了大殿,而那道隨之除了大殿的頎長身形也宛如一根尖銳的利刺般深深扎進了裴瑜的眼中,他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久久不曾動搖,直到宋岳與一干謀臣緩緩行至身邊,裴瑜這才收回了那道近乎陰蟄的目光。
宋岳順著裴瑜的視線一道送別了那道挺拔的背影,沉著眼眸緩緩道:「葉尚書還真是沉得住氣,不動聲色地布了這麼大一個局不說,縱然京城風雨飄搖他也自是巋然不動,王爺,下官料想聖上想必是已經見過蘇闕了,當年東山道的舊事只怕是又要掀起一陣狂瀾了,而您千方百計想要拉攏、又不斷探究虛實的葉家世子好似是敵非友啊。」
「是敵非友麼?」裴瑜沉聲喃喃,似在自問又似乎在問宋岳,「可眼下朝堂之中也只有裴獻敢與本王分庭抗禮、還是借著廢太子的餘威與東宮那位的支撐才尚且有力一搏,葉天凌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素來是穎悟絕倫、聰明絕頂,又擔負著宣平侯府的榮辱興衰,他若真是擁護東宮嫡系,倒不如早早就站在裴燁身後,怎會扶持裴獻這個一無是處的莽夫?若說他是明哲保身本王還能懂他三分,可若說他與本王是敵非友,本王一時之間倒還真想不出來,這東璃之中誰能當他的盟友。」
宋岳隨著裴瑜一起出了大殿,沿著曲折的迴廊逐漸走進風雪:「誰是葉家世子的盟友、下官確是不知,可下官知道,東山道舊事一旦重提,宣平侯府就不可能再站在王爺這邊,當初想要拉攏宣平侯府的計策只怕是要行不通了,咱們已經在肅清之事上慢了葉家世子一步,那麼剷除宣平侯府的計劃就得往前挪一挪了,否則等到宣平侯府一家獨大、羽翼更豐,王爺就真是芒刺在背般不得安寢了。」
裴瑜擰起了眉頭,一時未有言語。
宣平侯府歷代皆是東璃棟樑、深受歷朝君王倚重,手握重兵、肩負重任,也正因宣平侯府祖輩明哲保身、不參紛爭,這才使得宣平侯府這棵大樹愈發枝繁葉茂,裴瑜看中的便是宣平侯府的權勢與兵力、故此千方百計想要拉攏侯府,可裴瑜也知道宣平侯府這柄利刃不好操控,一著不慎就可能被其鋒芒所傷,故此他想方設法地籠絡侯府、又處處防備試探,裴瑜自以為放眼整個東璃,葉天凌大約都找不到一個比自己更為合適的枝丫棲息,再加上蘇豫與宣平侯府這層姻親關係,宣平侯府就是不為所動也不該與辰王府為敵才是。
可眼下的情形好似出乎了裴瑜的意料,宣平侯府也走上了裴瑜最不願看到的那條道路,一切似乎事與願違般背道而馳著越走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