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風雪交加
2024-06-17 09:51:29
作者: 白衣不渡
宋岳看著裴瑜的眸光逐漸游離,雖不知道他的思緒飄到哪裡,卻還是出聲規勸道:「殿下,肅清之事已經擱置許久,眼看著就要放虎歸山,您務必當機立斷,此事宜快不宜慢、否則勢必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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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汀蘭也道:「表哥,奪嫡之爭愈演愈烈、各方勢力蠢蠢欲動,當年舊事若不料理乾淨,只怕是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如今除了表哥之外,就數康王最為得勢,要是你的抉擇有所偏差、導致康王占據上風,依著康王的性子,廢太子被貶一事怕是又要掀起一陣巨浪,表哥當真是要為了兒女情長犧牲大好江山麼?」
是啊,如今幾個皇嗣之中就屬裴瑜與裴獻勢大,而裴獻與廢太子裴燁又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裴燁痛失儲君之位對虧了他的推波助瀾,故此裴獻與他格外水火不容,裴瑜怎能由他坐大?那跟把刀刃遞到敵人手裡有何區別?
裴瑜的眸光幾度明滅,終究還是漸漸恢復了清明,朝著宋岳淡聲道:「我知你這番諫言是用心良苦,這事就交由你去辦。」
顧汀蘭是別無選擇、亦沒有退路的罪臣之女,她將來會是太后的侄女、天子的表妹,亦或者是宛如一攤爛泥般的罪人之後,其中的榮辱興衰都取決於裴瑜,「顧」之一字與顧元升的罪孽,已經註定了顧汀蘭只能是裴瑜手裡最忠誠的那顆棋子,而宋岳既然決心要與顧汀蘭共乘一舟,自然也就要成為裴瑜奪嫡的利刃,是故裴瑜也順理成章地將這件差事交到了宋岳手裡。
宋岳頷首,唇角終於有了一絲笑容。
這便是裴瑜應允了他與顧汀蘭的婚事,他於裴瑜而言也不再只是一般幕僚。
當天入夜之後,京城的風雪又凜冽了幾分,刺骨的北風宛如鋒利的刀刃般割落樹梢葉片上的積雪、簌簌而下地與肆意紛飛的落雪融成一片,滿目的月色清幽冰涼,夜幕之中尋不見丁點星光。
一輛不甚起眼的灰色小轎迎著有雪無星的夜色穩穩在了蘇府門前,原本緊閉的蘇府大門也被敲開一人寬的縫隙,守門的小廝匆匆而去、又匆匆而來,將宋岳徑直引向了剛剛亮起燭火的書房。
也正是此時,兩道頎長挺拔的背影也乘著潮水般的夜色入了宮門,循著身前那點飄搖的火光跨過層層疊疊的台階、又轉過蜿蜒曲折的迴廊,最後停駐在一張朱紅的雕花紫檀木門前,虛掩的門縫中泄出一縷光亮、不偏不倚地投注在被雨雪浸濕的青石磚上,正好能蓋住來人的腳尖。
負責引路的太監朝著立在門口當值的公公行了一禮,隨後便躬身退進了一望無垠的風雪之中。
值夜的大太監堆著笑意朝來人福了福身子,道:「葉尚書、蘇侍講,請。」
葉天凌頷首,在蘇闕抬腳跨過門檻時伸手攙扶了一把。蘇闕在大理寺中雖未受過嚴苛酷刑,但戲要演得逼真,總歸是少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是以籠在大氅里的身子也免不了幾許狼狽。
昭惠帝斜靠在龍椅之上,左手手肘撐著扶手、指節支著下頜,右手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書桌的桌沿,雙眼也應景地微合著,仿若將睡將醒的模樣,直到聽見門外的響動,這才斜斜地睜開了眼睛。
「欽天監早日前夜觀天象,稟奏說近期之內雨雪交加、滔滔不絕,大有封山埋路之勢,其中又以今明兩日的風雪最為來勢洶洶。今日的一場大雪從清晨落到了現下,瞧這勢頭怕是明早的積雪該是沒過膝蓋了,你挑在這個不占天時地利的時候連夜進宮,就是為了肅清之事?」見到蘇闕時昭惠帝的眉心微微一擰,旋即又很快鬆開,葉天凌與蘇闕交好本也算不得什麼秘密,只是蘇闕落難已有一段時日,葉天凌原本也未曾插手肅清之事,眼看著此事即將告一段落,葉天凌又忽然卷進了這灘渾水之中,其中用意倒是昭惠帝有些好奇,更何況昭惠帝也不至於昏聵到以為葉天凌洞察不了他的心思、猜不到這肅清之事必將不了了之的草草落幕。
葉天凌拱手行了禮:「欽天監所言不差,方才入宮時雨雪就已經阻絕了官道,宮門外的積雪早已沒過腳踝,這般時候最宜紅燭帳暖或是煮酒賞雪,萬不該驚擾聖上或是摻和到奪嫡之事當中,只是微臣到底並非聖賢、仍是存了半分私心。」
「半分私心?」昭惠帝牽了牽嘴角,笑道,「那剩餘的九分可是忠君報國?」
葉天凌定定道:「正是。」
昭惠帝的笑容又深了幾許,背靠著龍椅閒適道:「那你且說說你那九分半的忠君報國,若是少了毫釐,朕唯你是問!」
葉天凌便道:「聖上對微臣期許深厚、向來不喜微臣參與黨派之爭,宣平侯府也素來不涉奪嫡之爭,是以這次肅清之事初現端倪時,微臣也從未過問,再加上前太子得勢時微臣還未入仕、勢微時又正值微臣領兵西征,起起落落皆與微臣無關之事,微臣也就愈發不該多問,『天地君親師、仁義禮智信』這十個字微臣自然記得明白。若當年子玄確實參與黨派之爭、聖上金口玉言斷定他有錯在先,微臣便是半個『不』字也不敢有,可若是子玄捲入是非之中本就身不由己、當年之事確實另有隱情,而旁人又欲將他置之死地,那這事微臣便不能坐視不理,微臣連夜入宮確有私心不假,可清君側、明君心,亦是半分不假,還望聖上明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