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脫離苦海
2024-06-17 09:51:22
作者: 白衣不渡
裴瑜費了不小的力氣才將那聲響漸漸壓了下去,只是這風言風語雖是逐漸平息了,可裴瑜的心頭的漣漪卻是久久不能平息,好似他費心布下的這個局倒成了別人手中的利器、他也成了局中局的一顆棋子,進退也好、攻守也罷,絲毫不由自己。
明明是替宣平侯府與葉天凌所設的局,可該入局的人至今未曾有過半分動作,除了蘇鸞被軟禁在衍慶院不得動一事尚且透露了幾分風聲之外,宣平侯府也不曾再鬧出半點動靜,就連平時最能折騰的葉家兩房這次也生不出么蛾子了。
這仿佛並不是個好苗頭。
裴瑜在疑惑不安中沉浸了許久,直到門外有一道人影畢恭畢敬道:「主子,人已經帶來了。」
裴瑜這才找回了該有的神態,靠著椅背淡淡道:「讓她進來。」
話音一落,書房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名眉眼稀疏平常的女子神色恭順地邁進了門檻,她穿著一身下人該穿的普通布衣,髮髻上亦是除了一支銀簪之外再無他物,弓著身子朗聲道:「奴婢代月見過辰王殿下。」
裴瑜抬了抬手,神色瞧不出悲喜:「你進入宣平侯府也有不少日子了,可知今日本王召你過來是為何事?」
代月斂低了眉眼:「主子設法將奴婢送進宣平侯府就是要奴婢當主子的眼睛與耳朵,奴婢雖然不才、未能進到內院,但奴婢所知所聞定然言無不盡。」
「你倒是有些覺悟,不過這宣平侯府的內院可不像市集般說進就能進,要知道本王光是將你送進侯府可是費了不少功夫,若你輕而易舉就得了葉天凌與蘇鸞的信任,本王反倒要考慮考慮你到底是不是顆廢棋了。」裴瑜說這話時,面上沒有絲毫笑意,就連眼眸之中都儘是默然的冷意,直到看見代月的背脊猛然一僵、下頜又收低了幾分,這才漫不經心般挪開了眼睛,伸手把玩起書桌上的一隻墨玉紙鎮,「昔日在眾人口中堪稱天造地設的那對壁人,現下如何了?」
代月沒有想到裴瑜首先便問起了葉天凌夫婦,她被送進宣平侯府當眼線是為防葉侯爺一家卷進奪嫡的鬥爭之中,縱然她難有機會進入內院,但葉天凌若當真是與哪位王爺、哪方勢力有所交集,代月這個守在外院的粗使丫鬟多少也能看清侯府的進出門客,她不是尋常的丫鬟、朝堂眾臣也識得十之八九,如若宣平侯府有何異動,她都能占儘先機地往辰王府遞信,讓裴瑜有所取捨、不至於被動。可眼下裴瑜卻先問起了葉天凌與蘇鸞之間的私事,代月微微怔愣了須臾才道:「衍慶院是內院、又有府兵把手,奴婢這個粗使丫鬟自然是進不去的,不過奴婢倒也從其他丫鬟口中聽到了一些風聲,言世子爺仍是每日宿在衍慶院、對世子夫人依舊照拂有加,前陣子還因為世子夫人稍感不適而遍尋京中名醫,坊間的傳言怕是有些不實。」
「傳言不實?」裴瑜挑了挑眉峰,「這麼重要的事,早先時候為何不說?」
代月道:「奴婢無能、不能入內院,這些事也是陸陸續續從其他人口中得知。」
裴瑜寒了眸光,把玩著紙鎮的手指猛然收緊:「如此說來,坊間的謠傳與葉家兩房的所見,不過是宣平侯府的障眼法?」
可這坊間的傳言不正是一半出自於他、一半出自於葉家兩房麼?裴瑜是為了逼蘇闕後面的高人現身、順道探探他們對當年的東山道之事所知幾何,也好讓蘇鸞看明白江山美人之中,並非是他裴瑜一個人會選擇前者,而葉家兩房的用意就更加明顯,為的就是逼著蘇家與蘇鸞出手救人、待得蘇闕脫離苦海之後,他們再一路求到宣平侯府。傳聞中的真真假假,裴瑜大抵是知道一些,只是未曾料到,傳言竟全然不實,那兩人之間依舊和睦如初。
裴瑜鎖著眉頭,揮手示意代月退下。
代月便又是稍稍一怔,好似沒料到裴瑜召見她就是為了問這樣一句,可代月也明白,主子的心思由不得她這般低賤的奴婢多問,而她在侯府潛伏許久,也確實未曾見到葉天凌與何方勢力往來密切,好似宣平侯府真的在這場奪嫡之爭中清白乾淨得宛如一張白紙,她亦是報無可報。
代月躬身退出了書房,不經意的卻瞥見了裴瑜眉間的一抹陰鬱,濃重得仿佛化不開一般,直教人心頭泛寒。
代月立即收回了目光,片刻也不敢停留地跟在一個小廝後頭沿著迴廊前行,快過轉角時,卻見三條人影迎面而來。
為首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身灰白的長衫、腰間配著一把墜了赤紅劍穗的長劍,五官姑且能算端正,面上卻是沒有絲毫情緒,那是裴瑜常年帶在身側的侍衛,代月也只見過幾面,次次來去匆匆。
那侍衛儼然是替身後兩人引路,步子走得不徐不緩、沉穩有力。
跟在侍衛後頭的男子代月見過,或者說是識得,在她被送進宣平侯府之前,所見的百官畫像之中就有此人,是早年科舉時夾在葉天凌與蘇闕之間的榜眼,名喚宋岳,在京城亦是出了名的大器晚成。
宋岳的樣貌不算出眾,姑且也只算是端正,可那張臉與旁人卻有些不同,只消一眼便能記住。他的天庭生得有些寬闊,眉目皆是細長,只是眉尾微微上揚、眼尾卻是輕輕耷拉,一眼望去便能瞧見一股子不容忽視的陰鬱之氣,比代月方才看到裴瑜的陰鬱更濃更重,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遍體皆是滲人的涼意。
而走在宋岳身側的年輕女子,代月倒是不曾見過,那女子生得很是明艷,下頜的線條尤其倨傲,仿佛常年高抬著下巴、睥睨眾人,可她的眉目中又有幾分與宋岳頗為相近的陰沉,只是這陰沉又有幾分不同,宋岳的陰沉是與生俱來般與他渾然一體,那女子的陰沉倒像是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烙上了一個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