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見風使舵
2024-06-17 09:51:17
作者: 白衣不渡
「抓了個現形?」蘇綰驚懼得伸手捂住了嘴,她甚至不敢想像沈凝之與蘇豫當時的神情,只覺得胸口像破了一個大洞一般,有冰涼的寒風灌了滿懷,那種刺骨的涼意肆意遊走於四肢百骸,冷得她說話都有些艱難,「我娘對父親的大小事宜熟稔於心,怎會正好被抓了現形?」
婆子蠕動著深色的嘴唇、幾番打量著蘇綰的神情之後,才頗有些不忍心道:「姨娘自然是了解老爺,可也抵不住老爺一早就對您起了疑心、對姨娘生了防備,玉清院裡奴僕有不少是姨娘一手栽培,可也少不了老爺的眼線,是以那日本該是歇在周姨娘房裡的老爺卻宿在了書房、姨娘才進了書房還未尋到私印,屋裡就亮起了燈。」
蘇綰靜靜聽著,眼中的光亮越來越暗淡,唇邊的譏諷卻越來越濃重。
原來蘇豫對她們娘倆早就起疑設防。
蘇綰恍然間想起當年在攬月峰上,蘇鸞叮囑她不能向任何人吐露閉息丸一事、即便是蘇豫也不行,就連沈凝之對此亦是默許贊同,那時蘇綰雖然聽話照做了,但對於緣由卻是懵然不懂。
如今倒像是有些明白了,若那時讓蘇豫知道了沈凝之留了後路、藏了一顆閉息丸,只怕與盜取私印的下場一般無二。
不論是當初的李家、還是如今的五房,又或者是陷於囹圄的長房兄妹,誰又能讓蘇豫真正卸下心防?不過都是能為功名利祿而棄如敝履的無用之人罷了,只是五房比起其他幾房少了幾分貪婪野心、也毫無家世只能依附蘇豫而活,這才多換了他幾分親近與寵愛,這樣隨時可以擯棄的情分哪裡經得住什麼風雨?
所以蘇豫只要起疑、便會設防,布好了局只等沈凝之自投羅網。
這樣的認知在蘇豫一次次為了迎合李家而捨棄五房時,蘇綰就已經看出了痕跡,可是她不願深究、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甚至刻意讓自己淡忘那些錐心刺骨的細枝末節,可眼下卻由不得蘇綰不想,無法掩蓋的事實宛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在心上,將往昔存留的溫馨碎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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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了緊發冷的身子,又問說:「那我哥呢?他可有受到牽連?」
問完之後,蘇綰又嘲諷地彎了彎嘴角,明年便是重開武舉後的頭一年,是蘇豫心心念念盼了許久的大日子,如今的蘇家實在算不上景氣,不論是官途還鋪子營生,都顯得有些蕭條,眼下最得力的嫡長子又入了大獄,顯然不願意與此事搭上關係的蘇豫自然是一門心思巴望著蘇墨能夠成才、能替蘇家撐起一門榮光。
這個節骨眼上,蘇豫大約是捨不得因為此事而牽連到蘇墨的。
可蘇綰卻不願自己的兄長淪為蘇豫的一顆棋子,不論是替蘇豫照亮了半條官途的李家、還是以兩榜進士的身份進入翰林院的蘇闕,又或是高嫁進宣平侯府的蘇鸞,無一例外都沒有落得個好下場,蘇綰著實不想看見自己的兄長再步這等後塵。
能被蘇豫輕易拿捏在手中的棋子,擯棄起來也是同樣輕而易舉。
蘇綰也是這時才徹底明白了沈凝之不願她嫁進官宦人家、對蘇墨考取武舉一事亦是喜憂參半的緣由。
在塌邊躺了十幾年的枕邊人,沈凝之如何會看不透徹?不過是為了保全一雙兒女,是故不能說破罷了。
那婆子停頓了片刻,隨後果然說道:「四少爺忙著籌備明年的武舉,自然是不能在這個檔口上分心,姨娘受罰之事也沒有傳出玉清院、對其他幾房亦只稱是身子抱恙不變走動,府上還算太平。」
蘇綰點點頭,也無甚好問了,只是讓沛晴去妝奩里取了些銀票遞到婆子手裡:「我娘出身不高,半生都是依附父親而活,如今被關在玉清院裡受罰、又惹了父親不快,怕是手頭也不寬裕。府里的丫鬟婆子慣會見風使舵,我娘落了難,她們怕是踩低都來不及,哪裡有人能拉扯我娘一把?這些銀子你先送到我娘手裡,就算拿來打點下人也是好使喚的,若是這些不夠,我日後再設法去湊了送進院裡。」
婆子捏著手裡的銀錢,為難道:「姨娘雖是禁足在玉清院裡,但是吃食用具也還算過得去,這些銀錢您還是自己留著吧。」
「明面上自然是過得去的。」畢竟蘇豫也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分了蘇墨的心,蘇綰沒把話說破,只道,「可這內里的腌臢就多了,有銀子傍身總是好的。」
沛晴也道:「這些銀子就托嬤嬤送到姨娘手裡,如此我家小姐才能安心,眼看著時日也不早了,嬤嬤還是快些回府去,免得被人瞧出了行跡,受難的還是姨娘。」
蘇綰艱難地擠出了一抹笑意:「沛晴說得不錯,嬤嬤還是趕緊回府去吧,也替我捎句話給姨娘,就說之前的事是我行事不周,往後再也不會了。」
那婆子等的就是蘇綰的一句保證,如今聽她親口說了,差事便也算辦妥了,將銀票塞進袖口之後就隨沛晴出了謝府。
而此時,正在世人口中過得淒風苦雨、已然盡失寵愛的蘇鸞正挺著愈發豐盈的腰身靠在軟榻上歇息,小几上的香爐焚著清冽的松香、身上蓋著一床輕巧的錦被,屋裡的地龍燒得旺盛、暖洋洋地裹滿一身,便是這般小憩也絲毫不覺涼意。
葉天凌自吏部回府之後,便徑直到了衍慶院,見蘇鸞睡得香甜也就沒驚動她,只是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隨後便就著隨意散落在小几上的書冊看起了閒書。
蘇鸞睡了好一會,睜眼時天色已經暗了,屋裡也點上了燭火,抬頭就見葉天凌坐在塌邊翻看著書頁,被火光勾勒得褶褶生輝的側臉剛好映入她的眼帘。
蘇鸞嚶嚀了一聲,由著葉天凌抱著她半坐起身子:「瞧這架勢,想必是等許久了吧?怎的也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