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風吹草動
2024-06-17 09:51:15
作者: 白衣不渡
後來沈凝之也確實打探到了沈家舊事的消息,原委卻不像畫本子、戲摺子之中常說的那般竇娥含冤,她父親確實走錯了路,作為地方父母官卻與祁陵的奸商勾結,瘟疫橫行時囤積藥材、洪澇乾旱時關閉糧倉,大小冤案接連不斷、以至天怒人怨叢生,生生斷了一方百姓的生路。
就在沈凝之與母親一同去往鏡萊鎮小住、順道接嬸母一起去祁陵過安生日子時,祁陵發了一場近乎毀天滅地的蝗災,莊稼盡數損毀、路邊餓殍遍野,朝中派來的欽差也是這個時候到了祁陵治災。
於是沈凝之父親在祁陵犯下的滔天大罪便再也隱瞞不住,往日的樁樁件件便如乾涸了水流的河床般,一點一點暴露於青天白日之下,沈凝之的父親當場便被欽差生擒活捉了壓於大牢之中,好在前往鏡萊鎮送信的小廝比滿門抄斬的聖旨來得早了一步,這才保全了沈凝之的性命。
再後來,沈凝之便在風塵之中遇上了蘇豫、成了他諸多外室中的一個,只是當她終於覓得幾許安穩時,沈凝之派去鄉下接嬸母來京的小廝卻只帶回了一個噩耗,原來沈凝之的嬸母已經故去多時,她托人捎回鄉下的銀錢也盡數落入了常往京城走動的人牙子手裡。
之後沈凝之也去找過那個人牙子,留給她的卻只有一包從未到過嬸母手上的碎銀子,沉甸甸地壓在沈凝之的胸口上。
她從未想過,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送走僅有的、與沈家相關的最後一個親人。
陷在回憶里的沈凝之逐漸慢下了腳步,有從迴廊路過的丫鬟朝她福身行禮,這才將沈凝之從往事中拉了出來,她面色平和地應了一聲,轉而又進了裡屋。
自蘇綰去蘇府走了一遭之後,緊緊觀察著風吹草動的葉家兩房倒是停下了動作,只是大理寺中的噩耗仍是接連不斷地傳出,生生揪得人心頭髮疼。好在蘇綰還是謹記著沈凝之的叮囑,便是著急上火得厲害,也沒有像之前一般輕舉妄動,不過是派了丫鬟守在謝府外頭,眼巴巴望著有沒有玉清院的丫鬟往謝家送信。
蘇綰一連等了幾天,這才等到了一個人影,只是被沛晴領進內院的人卻不是沈凝之最為倚重的清蓮,而是一個蘇綰叫不上名字、只隱約覺得有些眼熟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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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用私印不是小事,沈凝之斷然沒有理由放著清蓮不用、倒讓一個沒露過幾次臉的婆子來送信。
蘇綰心頭不由微微一沉,不待那婆子開口便急急問說:「娘親不是說要派清蓮來給我送信件麼?怎麼一聲不吭地換了人來?是清蓮臨時當了差事所以脫不開身?還是玉清院裡出什麼事了?」
那婆子本也是滿臉焦急,被蘇綰這麼急不可耐地一通質問,神色愈加急切,斟酌了好半響才道:「玉清院裡確是出了些事,但是沈姨娘只讓老奴給五小姐帶句話,說是約好的拜帖到不了了,長房的事情您也不要管了,姨娘讓您安心在謝家好好待著,千萬不要再觸老爺的逆鱗,除此之外的事,老奴也不便多言。」
蘇綰聞言,一顆心徹底沉到了谷底,她睜著眼睛喃喃道:「如此說來,就是娘親盜用私印一事已經被父親知曉了……父親定然是饒不過她的……」
蘇綰猛然間抬起頭,伸手攥著那婆子的衣袖道:「我娘可是受苦了?可是挨罰了?我哥可是受連累了?」
那婆子為難地搖了搖頭:「這些姨娘都不讓說,您別為難老奴,如今玉清院裡戒備森嚴,老奴也是難得尋了個機會才能出府送信,話帶到了就該走了。」
「戒備森嚴……我娘可是被軟禁在玉清院了?」蘇綰疼得胸口發悶,忍不住便紅了眼眶,「是我不好、不該纏著娘親替我想法子的,這才害得她也落了難……」
蘇綰兀然鬆了手,提著裙子就要往外走:「不行,我得去救我娘!」
那婆子與沛晴驚駭得睜大了眼睛,一左一右架住了蘇綰的胳膊,雙雙勸道:「五小姐,去不得!去不得呀!」
蘇綰扭頭望著那婆子,悽惶道:「娘親是受了我的拖累才被父親責罰,我得去父親跟前認錯領罰才能換得母親平安!」
婆子依舊用力禁錮著蘇綰的手臂,道:「姨娘是在您回過蘇府之後才動了盜用私印的念頭,就算您不去老爺跟前認錯領罰,老爺心裡也是再清楚不過的,您又何苦辜負了姨娘的一番苦心、再往老爺的氣頭上添柴加火?」
那婆子見蘇綰的神色依舊未有鬆動,嘆了口氣道:「五小姐,您顧恤顧恤姨娘的一番用心吧!您若是想知道什麼,儘管問老奴就是,老奴便是違背了姨娘的訓誡,左右也不過是頓責罰,總好過您將自己又搭進去,只是老奴是尋了縫隙才溜出了府來、多留不得,您儘快些問。」
可如此一來,蘇綰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了,垂著眼睛想了片刻才苦澀道:「偷盜私印是重罪,亦是違背了父親的心意,事情敗露以後,我娘可是吃了苦頭?」
那婆子擰起了皺紋密布的眉頭:「府里的少爺小姐若是出了差錯,那也是要吃板子的,姨娘不過是個妾室、又有另外兩房煽風點火,自然是受了家法的。」
蘇綰忍著心口的悶痛,使勁閉了閉眼睛,袖口裡的雙手亦握得骨節發白:「我娘盜用私印是臨時起意、並非蓄謀已久,這事也未曾出過玉清院半分,娘親素來仔細周全,怎會這麼快就被父親看出端倪?」
婆子的神色晦暗了幾分:「若是行事之前被老爺瞧出了破綻、或是得手之後被老爺發現了端倪,這都不打緊,至少姨娘還能設法辯駁幾句、拖延些時間將請帖送到謝府,可姨娘偏偏被老爺抓了個現形,就算姨娘渾身是嘴那也辯無可辯吶!說多了也只能是激起老爺的怒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