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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細如蚊吶

2024-06-17 09:50:29 作者: 白衣不渡

  而蘇綰自從與謝意說親開始,就被拘在玉清院裡動彈不得,是以蘇鸞驚覺有喜,她也未來侯府送句吉利,倒是累得蘇鸞替她處處設想。好不容嫁進了謝家,內宅之中的彎彎繞繞又纏得她騰不出手腳,別說是來侯府探望蘇鸞了,便是她自己院裡那些麻煩都夠她料理許久,不但沒給蘇鸞省半點心,還連累她拖著雙身子在蘇、謝兩家來回奔忙。蘇綰心底存了千萬個愧疚,可真正到了宣平侯府,好似又不曉得該說什麼了,她是個麵皮兒薄的,那些掏心窩子的話多是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口的。

  蘇鸞見她欲言又止,也知她是存了滿心的感激卻當著旁人無從說起,便笑著與她閒談道:「五妹夫今日可是與你一道來的?」

  蘇綰點頭笑道:「正與二姐夫在外院說著話,今日的禮便是他選的。」

  「瞧著就該是他的手筆。」謝意的性子淡薄又清高,寧願擺弄著棋子、賞玩著玉器也不願入仕與世俗為伍,而一眾玉石之中,又以白玉為最,倒也不是蘇鸞有多懂他,只是她去過古月軒兩次,其中擺設一看便知。

  蘇綰聞言也笑道:「相公說,早先時,二姐曾從他手裡贏走了一對成色上等的白玉棋笥,世子爺又有一副暖玉製成白玉棋子,想來是只差一副白玉棋盤,便從庫房裡選了這個賀禮。」

  「倒是難為他有這份心思。」蘇鸞瞧著蘇綰的眉眼,便是無需多言,也能猜到她與謝意之間親近了許多。

  周元珊見蘇鸞與蘇綰聊得熱絡,再想起自己細心甄選的賀禮,心下便頗覺不是滋味:「二小姐與五小姐到底是姐妹情深,這琳琅滿目的賀禮都是費勁了心思才選出來的,偏偏只有那副財務棋盤入了二小姐的法眼。」

  

  蘇鸞倒沒想到周元珊會小肚雞腸地計較起這些,竟放下長輩的身段去與晚輩比較賀禮:「周姨娘送的禮,母親都瞧過了,既是入了她的眼,那便必定是妥帖周全的。」

  周元珊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這屋裡都是自家人,有什麼話我也不藏著掖著了,說句不中聽的,如今的蘇家可比不得以前了,府里的一應開支都縮減了不少,也就只有你這賀禮沒打半分折扣,樣樣都是好的。」

  蘇鸞任她絮絮說著,只作不知般淺笑道:「那便多謝周姨娘了。」

  「都是自家人,當不得『謝』字。」周元珊訕訕笑了笑,她下如此重的禮,可不止是想換蘇鸞一句謝,上次在辰王府時,她還來不及與蘇鸞說上話,就聽說她燙傷了腳背、與葉天凌先行回了侯府。這次過侯府替蘇鸞慶生,又用了大手筆,想著總歸是能在蘇鸞跟前說上幾句話,眼下已然入秋,往後入了冬就是蘇玥的笄禮,隨後便是蘇柔的笄禮了,再加上明年科舉與武舉雙開,連蘇墨都摩拳擦掌地準備起了武舉,蘇遠也該好生謀劃謀劃了,如今他年歲漸長,卻還是文不成武不就地沒有長進,若真是考不上科舉,也得借著葉天凌的光混個一官半職,日後能順風順水最好,若實在扶不上牆,至少也能安穩度日,可不能走了蘇秦的後路,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不說,成日裡除了與那些狐朋狗友廝混之外,就沒見有過正經,「這賀禮裡頭,最貼心的那隻赤金如意八寶鎖就是你九弟的一番心意,也是對你腹中孩兒的一番心意,遠哥兒雖然平日裡話不多,但對你這個二姐還是十分敬重、對闕哥兒亦是如此。」

  這番話說得周到又妥帖,卻是不符合周元珊的性子,想來又是趙曼替她當了軍師,說起蘇家這兩房妾室,撇開秉性脾氣不說,對子女倒算是盡心,且不說趙曼為了蘇玥的終身大事不被人拿捏於鼓掌之中、在蘇家做小伏低了這麼些年,就是周元珊這般浮躁衝動的人、也只得耐下性子將蘇鸞供奉得小心翼翼,即便周元珊本不善於轉圜、脾性又偏激易怒,趙曼也非是生來便會曲意逢迎、註定是要攀附而活,不過是時不與我,沒有第二條路能讓她們通向彼岸罷了,人一旦有所謀求,自然是要有所取捨。

  這樣的道理放在蘇豫身上也是一樣,只是他選擇了犧牲旁人。

  蘇柔瞧著周元珊如此小心翼翼地迎合著蘇鸞,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她與周元珊原都以為三房如今掌了中饋、在蘇家已是揚眉吐氣,只要蘇豫官途順遂,蘇柔多半能覓得一樁好姻緣,總歸是求不到蘇鸞身上去。可蘇家逐漸單薄的家底與趙曼的一席話卻點醒了三房母女,如今的蘇家不過是表面風光,雖看似蘇豫搭上了裴瑜的快船、又出了蘇鸞這樣一隻風光無兩的金鳳凰,但內里卻一日不如一日松活,就連蘇豫的春核秋評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到評核的節骨眼上,還得想方設法地籠絡著葉天凌夫婦、以求個安穩順利。周元珊如今正把持著中饋,自然清楚蘇家的里子已是江河日下,便是蘇豫有所隱瞞、仍有私藏,如今的蘇家已非是像有李家扶持時那般富庶寬裕了。

  蘇豫尚且要迎合奉承著宣平侯府,更何況是三房區區一介妾室?尤其蘇柔與蘇遠既不得蘇豫關心、論起長幼嫡庶也是排在最末,怕是輪到他們時,早已什麼撈不著了。

  趙曼這番話,三房母女是聽進去了,畢竟如今整個蘇家裡頭,也就只剩四房沒有男丁,除了蘇玥除了想尋樁好婚事之外,也難再有其他企盼。而蘇家長房兄妹都是得力的,又是嫡出,蘇鸞該拿的那份已經拿走了,蘇闕要拿的那份自然也是少不了的,這些周元珊左右都是干預不了的,可是若是不趕在前頭、讓剩餘那幾個再輪一圈,三房就真是連渣都不剩了。

  說起蘇遠這個名字,蘇鸞倒好似許久不曾聽聞,記憶中這個名字的主人靜默得像是一抹陰天時的影子,安靜又怯弱地縮在蘇府的角落,若非有周元珊這個脾性燥郁的母親,怕是蘇府之中的僕人都要忘了蘇家還有這麼位不受寵愛又悄無聲息的主子。

  蘇鸞對蘇遠的印象依舊如前世般模糊不清,只是隱約記得他有一雙神似蘇豫、卻偏偏滿是懦弱的眼睛,許多時候那雙眼睛都只是默然又拘謹地望著腳前的半寸地方。

  蘇鸞與他的交集不多,也就只有蘇秦打傷夫子受了牢獄之災、蘇豫讓他多向蘇闕請教功課時,蘇鸞與他多見過幾面,便是能打個照面,蘇遠也只是細如蚊吶般問聲安,拘束得連腦袋也不敢多抬一下。

  她對蘇遠這個么弟談不上如何喜歡,但也說不上如何厭惡,他是個安生又本分的,若蘇家是個只有小風小浪、堪堪還算穩妥的人家,蘇鸞幫他一把倒也無傷大雅,可蘇家偏偏不是,再加上入冬之後葉天凌要著手將蘇闕抽離蘇家,屆時宣平侯府與蘇府之間必然是刀光劍影,蘇遠這樣的性子,顯然承受不住這樣的驚濤駭浪,可他若是承了侯府的情、或蘇鸞應下了這件事,他定然就會成為蘇家與侯府之間的最後一根紐帶,屆時便由不得他自己,最終都要變成蘇豫手裡的一顆棋子,不到粉身碎骨不得善罷甘休,蘇鸞雖對蘇遠無甚感情,可他於蘇家的紛擾而言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局外人,蘇鸞也不想他捲入其中。

  是以蘇鸞聞言也只是笑得客氣:「遠哥兒是個有心的,周姨娘回府之後代我好生謝過他。」

  周元珊不知道蘇鸞的心思,見她依舊不甚熱絡,便急切道:「眼下遠哥兒就在外院與二姑爺聊著,不如叫他來內院自己與你說說?正好他也時常念叨著許久不見二姐。」

  蘇鸞笑了笑:「一會用午膳時,自然能見得到,不必急於一時。」

  周元珊的笑容有片刻凝固,僵硬著附和道:「二小姐說得是……」

  蘇綰看著這屋中的蘇家人,除開蘇阮是滿眼憤恨、神色漠然,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之外,其餘的一個個都是眼巴巴地望著高位上的蘇鸞,就連她這個眼不明、心不清的人都能看出這虛情假意後頭藏著的都是一樁樁待了的心愿、一顆顆相求的心。可這些人在李氏尚存人世時,一個兩個地攀附於二房而活,對長房與五房向來是刀劍相向,甚至一次次被季氏夥同著要置他們於死地。如今蘇鸞飛上枝頭變鳳凰,這群人卻又換了臉面求到了蘇鸞跟前,字字斟酌、句句揣摩,都巴望著能從她這撈些好處。

  蘇綰不知道那樣一張曾是凶相畢露的臉上為何能做出現在這幅阿諛逢迎的模樣,更不知道那張曾經惡言相向的嘴裡為何能吐出「求」之一字,可她也明白蘇鸞並不想纏在這些繁雜中,便岔了話頭道:「二姐近來事忙,又懷著身子少些走動,想來是還不知道來鳳村遞了消息進京,說是江州兩位堂姐都已經定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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