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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開花結果

2024-06-17 09:49:56 作者: 白衣不渡

  謝意雖不願入仕、也不愛理會雲橘波詭的朝堂紛爭,但也知道如今的宣平侯府風頭正勁,葉家父子亦是深受昭惠帝倚重,以葉天凌對蘇鸞的寵愛,別說是干預蘇綰的婚事、就是蘇鸞要借著宣平侯府的門第將蘇綰嫁進高門大戶那也是易如反掌。

  蘇鸞望著謝意,平淡道:「許多時候,一知半解其實比懵然不知更加可怕,就好比謝大公子知道阿綰的生母出身紅塵、是我父親嬌養的外室,卻不知沈姨娘對阿綰最大的期望便是『寧做窮人妻,不做貴門妾』;再好比謝大公子知道蘇家有五個姊妹,卻不知除我之外的其他三個都見不得阿綰過得舒坦;又好比謝大公子知道阿綰是因古月軒一事才得以入謝家為妾,卻不知若無那日之事,阿綰不一定會嫁你為妾。」

  謝意的棋藝本就不敵蘇鸞,如今心緒紛雜,頹勢也就來得更快了。

  蘇鸞看著棋盤上交錯的棋子,端起茶盞抿了口茶:「謝大公子不覺得今日這盤棋局頗有些眼熟麼?」

  謝意蹙眉,定睛去看棋局,眼下的局勢好似確是有些似曾相識。

  蘇鸞將手裡的棋子放進了棋笥:「早年時,我曾用這樣一盤棋局從謝大公子手裡贏走了一對白玉棋笥。」

  謝意又是一怔,隱約間想起了一個以面紗遮面的模糊輪廓,那時葉天凌於曲江樓中懷抱蒙面美人一事正於京中傳得沸沸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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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鸞以錦帕遮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琉璃般光彩奪目的眼睛,眼尾的硃砂鮮艷奪目:「謝大公子,從前的蒙面女子一直都是蘇鸞,曾經因為碰碎了玉器而替你洗棋的少女,也一直都是你所認識的蘇綰,不過是謝大公子一葉障目、辨不清虛實罷了。」

  謝意沒有應聲,只是怔坐著,便是連蘇鸞與葉天凌一道起身告辭都沒有反應。

  蘇鸞與謝意對弈時,並沒有下人伺候在旁,是以謝家也沒人知道蘇鸞到底與謝意說了什麼,只是這日的晚膳遲了半個時辰,而謝意回房的時間卻早了不止半個時辰。

  那時正是綺玉當值,房裡亮著一盞豆大的燭火,昏暗幽靜,綺玉支著下巴在桌上打盹,聽到推門聲便立即驚醒過來,又紅又腫的眼睛警惕地看著門口。

  謝意的神色依舊清淡:「去外間守著吧。」

  綺玉猶豫了片刻,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謝意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越過綺玉徑直走到了床邊,然後合衣躺到了床上,沒有驚動蘇綰,也沒有蓋被子。

  他稍稍偏頭就能看見蘇綰安靜的側臉,她英氣的眉頭罕見地輕皺著,大約是太疼,睡得並不安穩。即便是換了衣衫和被褥,謝意還是能嗅見淡淡的鐵鏽味,輕輕膩膩地縈繞鼻尖,經久不散。

  綺玉熄了燭火守在屋裡,四下一片寂靜。

  待得蘇綰再次清醒時,已是日上三竿,在兩個丫鬟的伺候下艱難地換了衣裳之後,忽然看見桌上多了一疊她心心念念的畫本子。

  蘇綰瞧了兩個丫頭一眼,笑道:「這是誰去書房偷的畫本子?」

  綺玉手頭的動作輕輕一頓:「這些姑爺送過來的。」

  蘇綰的笑容便也漸漸淡了,手腕上的傷口也細細密密疼了起來。

  沛晴見她逐漸失了笑顏,連忙岔開話題道:「小姐原先不是嫌晨昏定省費事麼?如今倒是因禍得福了,夫人方才派人來傳了話,說您有傷在身、行動不便,特此免了您的晨昏定省,以後您是看畫本子也好、睡到日上三竿也罷,都沒規矩束著您了。」

  蘇綰草草牽動了唇角,笑意也顯得有些牽強。

  之後一連幾天,光榮負傷的蘇綰都躲在如意苑裡偷懶,既沒有像往常一樣變著法想跟謝意親近,也不像其他嬌滴滴的大小姐一般,換個藥要磨蹭半天、喝個藥還要吃塊蜜餞,只是安靜地縮在房裡看著謝意送來畫本子,各式各樣,無窮無盡。

  兩個丫鬟也跟著蘇綰看起了畫本子,平日裡喜歡的那些花樣也撂在了一邊,撿著蘇綰看過的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偶爾遇到不認識的字,還要向蘇綰請教請教。

  只是蘇綰到底是傷了右手,翻起書來總有些不利索,兩個丫鬟便自告奮勇說給蘇綰念書。

  畫本子裡的愛情故事或盪氣迴腸、或纏綿悱惻,又或哀怨婉轉,總讓兩個未經情事的丫鬟感慨不已,倒是蘇綰稀奇古怪的見解總能把人從正途上越帶越遠,不一會三人又笑作一團。

  謝意走到門口時,兩個丫頭正愁緒飄渺地感慨著書記所寫的一生一世一雙人,蘇綰笑說自己這一生是沒多少指望了,就盼著她們能有福氣。

  謝意的步子微微一頓,片刻之後才推門而入。

  蘇綰斜靠在貴妃榻上,髮髻微散,兩頰微紅,兩個丫鬟坐在繡墩上捧著畫本子,和諧得像一幅山水畫。

  謝意的目光閃了閃,在瞧見蘇綰輕輕撇原本開正好相撞的目光時,心口沒由來地微微一痛,緩和了許久才道:「世子夫人來了,如今就在前廳。」

  蘇綰一喜:「二姐果真來了?」

  謝意點頭。

  蘇綰有些按捺不住地站起身子,腳底的傷口卻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只得扶著椅背又重新坐了下去。

  沛晴看得揪心,皺著眉頭道:「小姐,您這傷口可折騰不得了,昨日奴婢替你換藥時就沾了好些血污。」

  蘇綰也顧不上疼,只朝沛晴急道:「你去問問府中管事,看看府里有沒有軟轎能用,實在不行,你與綺玉就扶著我過去,二姐如今是雙身子,走動起來總比我費勁些。」

  沛晴為難道:「小姐,您在府里用軟轎,豈非是逾矩?再說您臂上有傷,奴婢也不好相扶……」

  綺玉插嘴道:「不如奴婢去請二小姐挪步如意苑?」

  蘇綰急道:「你只管扶著我便是!再把我給小外甥繡的小衣小鞋拿著,看看二姐喜不喜歡。」

  綺玉垮了垮嘴:「小姐,您繡的小衣自己看看就好,小世子身嬌玉貴,哪能穿您繡的那些衣裳?」

  一想到這話被謝意聽了個十成十,蘇綰就不由得麵皮滾燙,輕輕推搡了綺玉一把,道:「你只管拿來就是了,繡工雖不精湛,但用料總是好的,多少也是一份心意。」

  綺玉一拍腦袋,笑道:「小姐說得是,心意最要緊了,二小姐那麼疼您,定然不會取笑您的繡工。」

  蘇綰瞪了綺玉一眼,後者連忙轉身鑽進了裡間。

  也是這時,謝意忽而轉身朝沛晴道:「讓管事備頂軟轎送到如意苑。」

  沛晴遲疑道:「姑爺,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謝意擺了擺手:「你只管去傳就是。」

  沛晴領了命,一路小跑著出了如意苑,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地上揚。

  此時清韻軒那頭也匆匆閃進了一抹青色的身影,柳兒附在姜氏耳邊道:「少夫人,世子夫人來了。」

  姜氏正翻看著帳冊,聞言便蹙眉道:「她怎的這個時候來了?」

  柳兒遲疑著道:「世子夫人金貴,陣仗也大,夫人與小姐早早就去門口相迎,奴婢也沒法近身,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蘇姨娘前些日子受了傷,先前又受足了冷落,這世子夫人莫不是來秋後算帳的?」

  姜氏起身坐到銅鏡前撥弄著髮髻:「蘇鸞若是想找謝家人算帳,蘇綰負傷那日就該不得善了,那時葉家世子就在咱們府上,有了葉天凌這尊菩薩鎮著,蘇鸞想怎麼算帳不行?哪裡用得著忍到秋後?」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柳兒仔細一想,好似也是這麼個道理,可如此一來她又更想不透蘇鸞此時為何會來府上,難不成真是為了赴前幾日許下的約、看看蘇綰的傷恢復得如何?

  「憑你的腦子,自然是猜不透她在想什麼。」姜氏往臉上鋪了層香粉,又用螺黛描了眉,「也不曉得蘇鸞在下棋時說了什麼,相公對如意苑裡那位上心了許多,到底是管得住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比她那個不中用的妹妹可要高明多了。」

  柳兒聽著姜氏的貶低,便是心中有些發堵也不敢表現出半點不滿,依舊是恭恭敬敬道:「大少爺最近是往如意苑跑得勤了些,可奴婢想著,大少爺大抵也是覺得愧疚,畢竟蘇姨娘身上留了那麼大一道傷口,便是痊癒了也是要落疤的。更何況蘇姨娘滿身是傷,便是大少爺宿在她房裡,那也成不了什麼事,少夫人無需憂心。」

  姜氏抬頭瞧了柳兒一眼:「愧疚又如何?相公如今待我柔順,不也是因為他對納妾一事心懷愧疚麼?這『愧疚』二字在旁人眼中或許不值一提,在相公心裡卻能埋下一顆種子,若是讓如意苑的那個開了花、又結了果,那我這個結不了果的哪還會有一席之地?」

  柳兒聞言不由一凜,背後也沁出一層細細密密的冷汗,只差一步,她就要犯了姜氏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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