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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一飲而盡

2024-06-17 09:49:50 作者: 白衣不渡

  麗珠雖對京中的紛紛雜雜不甚了解,但自幼彎弓射箭、騎馬打獵的敏銳還是讓她精準無誤地嗅到了裴琳琅所散發出的濃烈敵意,是以麗珠也像尋到獵物般聚精會神,手裡的茶盞也是握得緊之又緊。

  蘇鸞如今已是葉天凌的髮妻,眼下又已懷有身孕,裴琳琅那句感悟好似也顯得有些多餘,是故裴琳琅有此一說,卻不需要蘇鸞有此一答,只是冷著聲音又道:「說罷,你與他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是該從曲江樓一敘說起?亦或者是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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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鸞看著裴琳琅盛氣凌人的模樣,笑容依舊不變,只淡聲道:「公主此話倒是新奇,我與夫君何時相識、如何相知,又與公主有何干係?不知公主是以何種身份提此一問?」

  裴琳琅猛然一震,蓄了怒意的眼睛死死瞪著蘇鸞,嘴裡卻是吐不出半個字來。她與葉天凌早年相識不假、昭惠帝有心撮合也真,但她與葉天凌之間向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從未與她應允過什麼、承諾過什麼,甚至冷漠至極、淡然至極,處處有意躲避,便是無知世人都知道她對葉天凌是一廂情願,她又該以什麼身份來質問葉天凌與蘇鸞的過往?

  裴琳琅不是不知道她並無資格計較許多,只是那些卑微的少年心事與蹉跎的大好年華仍舊心有不甘,更不允許她輸得不明不白。

  她更恨自己愚不可及,明明知道蘇闕與葉天凌素來交好、又有一胞妹深居閨閣,卻偏生忘了近水樓台先得月的道理,裴琳琅本以為,她與葉天凌該是挨得最近的兩個人。她明明與蘇鸞有過一面之緣,卻偏偏被虛晃一槍的李聽柳蒙住了雙眼,竟愚蠢地以為這世上會有人在珍珠與魚目中選擇後者,如今看來何其可笑?

  過往種種的陰差陽錯成了裴琳琅心裡的刺、夢裡的魘,從未有過片刻輕鬆恣意,她在這場註定是無疾而終的追逐中兀自忙前忙後,以為自己能捂暖葉天凌那顆寒冰般的心,卻不想葉天凌的心腸從來不冷,只因為她不是他所求之人罷了。

  裴琳琅費盡周折也得不到的人,如今卻對蘇鸞情深似海,裴琳琅心底如何甘願?

  只是再不甘願,她也找不出一個像樣的身份來質問蘇鸞與葉天凌的過往,是故她冷了臉色道:「坊間都夸世子夫人豁達通透、深明大義,可我瞧著好似不像這麼回事。」

  蘇鸞放了茶盞,臉上笑意更甚:「夫君曾於聖上跟前立誓,既不娶妾、也不續弦,公主言語咄咄逼人、事事強人所難,又是為的什麼?」

  裴琳琅便是再看不懂葉天凌,也知道他在昭惠帝跟前立誓就是防她以公主身份低嫁為妾。

  裴琳琅被人戳中了痛處,眼中閃過一抹羞惱,她捏著手裡的錦帕,壓低了聲音惱怒道:「我問你、你便只管如實作答,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秋瞳默然立於蘇鸞身後,指尖已捏住兩枚銀針,只待裴琳琅再近半步便能破空而出。

  只是秋瞳還未動作,江枕月與麗珠便不約而同側了半個身子,恰恰斜橫在裴琳琅跟前。

  裴琳琅又驚又怒:「你們這是何意?難不成是要反了?」

  江枕月彎唇一笑:「公主殿下怕是還沒吃酒就醉了,如今東璃風調雨順、國富民強,何來『反了』一說?臣婦只是想斗膽提醒公主一句,世子夫人如今身嬌玉貴,但凡是出了半點差錯,世子爺怕是不得善罷甘休。」

  裴琳琅啞然了片刻,忽而大怒道:「混帳!你好大的狗膽!」

  裴琳琅的一聲厲喝引得不少女眷紛紛側目,本是與景容閒話的裴佳洛也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與景容對視了一眼之後便提著裙擺走了過去。

  裴佳洛一見裴琳琅氣得面紅耳赤、蘇鸞卻是神色悠然,當即便明白過來,拉著裴琳琅的胳膊低聲道:「皇姐,你這是作甚?今日百官女眷齊聚於此,你可得顧惜著顏面才好。」

  裴琳琅不為所動地盯著蘇鸞,好似今日非要撬開她的嘴一般。

  裴佳洛眼看著各家女眷陸陸續續望向了這頭,而裴琳琅還是一副蠻橫無理的模樣,只得咬了咬牙道:「皇姐,今日是我外祖父的壽辰,你若是壞了這樁喜事、惹得坊間議論紛紛,便是外祖父與母妃饒得過你,父皇也不會放過你!更何況葉雲景的脾性你是知道的,若是你惹惱了世子夫人、傷著她腹中的孩子,此事必然不得善了,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蘇鸞看著裴琳琅咬牙切齒的模樣,頰邊的笑意依舊雲淡風輕:「榮沁公主誤會了,懷朝公主不過是想讓臣婦講個故事罷了,只可惜臣婦的故事說得並不生動,不說是惹懷朝公主生氣、說了也無法讓公主滿意,思來想去,那便還是不說罷。」

  裴琳琅氣得柳眉倒豎,偏生當著眾人的面又發作不得,只將一雙手死死攥成了拳頭,連連道:「好!好!蘇鸞,你倒是好得很!」

  蘇鸞聞言也受之坦然:「臣婦謝過懷朝公主誇讚。」

  裴琳琅惡狠狠地環視了一圈,最終還是鐵青著一張臉拂袖而去。

  麗珠見裴琳琅走得遠了,這才小聲嘀咕道:「這個公主好大的脾性。」

  江枕月坐正了身子,調侃道:「這位懷朝公主可不止是脾性大,等你熟悉了京城,自然就熟悉了這位公主。」

  麗珠不屑地撇了撇嘴:「想來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江枕月與蘇鸞皆是笑而不語。

  只是經過裴琳琅這麼一鬧,壽宴也跟著提前了些許。

  花廳中央有一個丈余寬的台子,一身盛裝的景容舉著酒盞代替景太傅說了幾句感謝助興的話,而後,絲竹管弦靡靡音起,婀娜多姿的舞娘踩著節拍魚貫而入,景府里的丫頭也步履匆匆地四處為賓客斟酒、上菜,這場壽宴便算是正是開始了。

  女子的酒量不同於男子,為防酒後失儀,女賓區通常都是備的果酒或鮮花釀,景府這次用的便是梅花釀。用臘月的梅花入酒,取葉尖的朝露為佐,又輔以初春時剛產的蜂蜜,常埋地底,半年之後方可開壇,氣味馥郁芬芳,入口絲絲回甘。

  蘇鸞如今有孕在身,當然是不宜飲酒,但江枕月與麗珠一個出身江湖、一個生長邊疆,嫁做人婦之後也少有機會飲酒,如今能在天子腳下遇到一個不愛拘束的知己,自然是得小酌幾杯助助興致。

  起初時,麗珠還有些謹慎,抽出一根筷子在酒杯里沾了點梅花釀,輕輕放到了嘴裡。

  江枕月便笑她軟骨頭,卻見麗珠砸吧著小嘴,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你試試,跟糖水似的,好喝得緊。」

  江枕月從未飲過鮮花釀,聞言便有些好奇,端起杯子嗅了嗅,又淺淺抿了一口,果然沒有半點不適,甚至喉頭微甜,滿口清香。

  麗珠得意地眨眨眼睛,又替兩人斟了滿杯,江枕月也沾了些喜氣,將杯里的梅花釀一飲而盡。

  蘇鸞見她們兩興致高昂,不由笑道:「這酒的後勁可足著,你們兩當心喝醉,屆時怕是要鬧笑話了。」

  麗珠笑彎了眉眼:「京城的酒怎麼烈得邊疆?哪裡會醉。」

  蘇鸞抿嘴笑道:「你若是醉了,我就只能托尹副將把你扛回去了。」

  麗珠面上一紅:「世子夫人就愛打趣,一準是醉不了的。」

  蘇鸞也知道麗珠與江枕月天性自由、已經被深宅大院裡的規矩拘得太久,也不想壞了兩人的興致,提點了幾句之後也就不再攔著。

  蘇鸞身份尊貴,如今又手握侯府中饋、深得葉天凌寵愛,不少官家女眷都圍在旁邊與蘇鸞說話逗趣,一會說蘇鸞福澤綿長、腹中定是麟兒,一會又說蘇鸞美貌無雙、難怪能得葉天凌傾心相待,一時之間熱鬧非凡。

  江枕月與麗珠坐在蘇鸞身側,偶爾能湊趣說上兩句,但大多時候都是吃著菜,喝著小酒,忙得不亦樂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麗珠拿起酒壺,倒了許久都不見酒水,晃了晃也沒聲音,於是揭開蓋子去看,只是那拇指大的入口卻一晃變成兩個,兩個又成了三個,怎麼也看不清。

  江枕月瞧著麗珠眼裡泛起了一片霧澄澄的迷濛,身子也有些歪歪斜斜,便趕忙放了杯盞,伸手在麗珠跟前輕輕晃了幾下:「麗珠、麗珠……」

  麗珠不為所動地看著那隻喝空了的酒壺,看得累了便用手掌支著下巴,嘴裡嘟嘟囔囔著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麼,模樣俏皮又可愛。

  江枕月連忙推了推蘇鸞的手肘,用眼神告訴蘇鸞說麗珠怕是醉了。

  蘇鸞看著不由好笑,那個信誓旦旦說著京城的酒不如邊境的酒烈的女子,如今竟已經醉得迷迷瞪瞪。

  好在此時一眾官家女眷大多都各自入了座,蘇鸞身邊也不像先前那般熱鬧,便朝江枕月道:「你先把她扶去廂房休息,我設法知會尹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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