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眉飛色舞
2024-06-17 09:49:45
作者: 白衣不渡
那女子這才知道自己多有失禮,連忙整了衣裙、垂下腦袋,一動不動地站在了尹邢天的後頭。
蘇鸞見狀便輕笑道:「我瞧著尹副將的夫人倒是有趣得緊。」
尹邢天伸手將人帶出身後,道:「麗珠,快些見過侯爺、侯夫人、世子爺與世子夫人。」
麗珠生得五官深刻、眉目分明,尤其是一雙濃郁的大眼睛,分外純真明亮,是一種飽含異域風情的美麗。
麗珠聽著尹邢天說到自己的名字,便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看得出她是在來之前就反覆練習過,動作雖顯笨拙、但卻很是周正:「麗珠見過葉侯爺、侯夫人、世子爺與世子夫人。」
秦氏見她乖巧,臉上笑意愈濃:「東璃話倒是說得很好。」
麗珠揚起一抹笑容,扭頭看了看尹邢天的神色,見他朝自己點了點頭,這才道:「我自幼就住在歧遠三州之內,東璃話自然不差,就是京中規矩繁雜,我學得有些吃力。」
說完便伸手捂住了嘴,大約是知道自己說漏了話,模樣懊惱又羞怯。
秦氏被她逗樂,眉開眼笑道:「侯府之中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你儘管放自在些便是。」
麗珠聞言便重重鬆了口氣,閒暇之餘還拿眼睛偷偷去看蘇鸞的模樣,見她生得冰肌玉骨、面若桃花,一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尾還落了一顆鮮紅的硃砂,不由輕嘆道:「我長這麼大還未見過如此美貌之人。」
蘇鸞被這句樸實無華的誇讚逗得哭笑不得,剛想說這京城之中百花齊放,日子久了便什麼顏色都見得到了,只是這話還未出口,便聽葉天凌一本正經道:「倒是與我所見略同。」
蘇鸞莞爾一笑,便連秦氏也是掩著嘴與葉興修相視一笑。
葉天凌倒是不在意這些調侃,仍舊姿態俊逸地靠著椅背。
麗珠見狀頗有些艷羨:「葉世子與世子夫人當真是如傳言般伉儷情深,難怪今生今世都只此一人。」
蘇鸞瞧了瞧尹邢天三分無奈七分縱容的神情,便故意調笑道:「如此說來,尹副將待你算不得好?」
麗珠被問得微微一怔,苦思冥想之後才認真答道:「他平日待我總是好的,只是學不會京城的規矩時,他就愛挑我的錯處。」
蘇鸞未曾料想她會說得這般實誠,不由笑道:「尹副將可是真心實意待你好,日後你便會知道。」
麗珠是夷人,但是夷國已經覆滅,是以夷人無論流落何處都比四國之人矮了一截,麗珠自幼生長在民風開化的邊疆,所以不懂世家大族之間的門當戶對,她若是嫁與尋常百姓,自然是不必知曉這其中緣由,但她偏偏嫁入了京城的官宦之家、又成了尹邢天的正妻,日後遊走於官家女眷之間,出身免不了要為人詬病,若是規矩再較旁人差了許多,那時的眾口悠悠可比學規矩要來勢洶洶得多。
尹邢天不想她往後度日艱難,也就只能逼著她嚴守規矩,待得麗珠真正要融入一眾女眷之中時,自然就會知道尹邢天如今的良苦用心。
「你初來京城,想必相識之人也不多,日後若覺時日無聊,便來侯府同我說說話罷。」蘇鸞頓了頓,道「京城裡的規矩我也知道一些,要是丫鬟嬤嬤教得枯燥,我也能替你指點一二。」
麗珠眼睛一亮,興高采烈道:「此話當真?若是當真,日後我便常來叨擾,屆時世子夫人可莫嫌我聒噪。」
蘇鸞搖頭笑道:「不聒噪,我瞧著倒是天真爛漫得很。」
麗珠得了誇讚,扭頭朝尹邢天揚了揚眉毛,那神采飛揚的驕傲模樣,倒是讓蘇鸞好奇起了東璃的邊疆該是什麼景象,能孕育出這般無拘無束、又鮮活靈動的女子。
尹邢天叮囑她道:「你這沒收斂的脾性是該跟著世子夫人好生學學規矩,你常往侯府走走也好,只是世子夫人如今有孕在身,你凡事可得仔細留心,切莫惹下禍端。」
麗珠既是嫁與尹邢天為妻,年紀自然是比蘇鸞大了一些,雖是自幼在邊疆長大、不通禮數教化,但女子間的那些事情,她總歸是比蘇鸞懂得多些,聽得尹邢天說起蘇鸞身懷有孕,便也知道她身子金貴、經不起鬧騰,當下便乖乖點了點頭。
秦氏抿了口茶水,笑道:「你少嚇唬她些便好,好端端的一個妙人兒都要被你拘成一塊木頭。」
麗珠見秦氏脾性溫潤、體貼周全,蘇鸞又寬容大度、平易近人,心下不由便生出了幾分親近,自她嫁與尹邢天為妻那日起,身邊的每個人都在跟她強調禮教規矩,言行舉止要講禮教、吃喝拉撒也要守規矩,儘管她嫁給尹邢天時就做好了處處受制的打算,可一根弦緊繃得太久,難免也會渴望片刻鬆弛,麗珠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可在秦氏與蘇鸞勸慰她不必過於拘束時,麗珠的心頭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動容與慰藉。
幾人說著閒話,又說起了邊疆的風俗,葉興修在此之前常年鎮守邊關,可那時秦氏身子孱弱,也無緣得以一見,如今有個地地道道的邊疆女子在跟前坐著,秦氏不免也生出了幾分興致,笑問麗珠道:「聽聞邊境民風豪爽,女子也能喝酒吃肉、騎馬射箭,英姿颯爽非京中女子可比。」
說起自己的故鄉,麗珠的話頭也漸漸熱絡起來:「我們邊疆的女子與京城的女子不大相同,京中女子自幼便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而我們從小便學習彎弓射箭、騎馬打獵,一來是邊疆之地氣候惡劣,飲酒可以抵禦嚴寒,強身健體可以無病無痛,二來是邊境常年動盪不安,尤其是風不調、雨不順的時候,常有賊人打劫錢糧布匹,那個時候多半是誰也顧不上誰,女子需得學會自保才能安穩無虞,是以日子一久就演變成了不成文的規矩。我的騎射還算拔尖,但酒量卻是平平,只是京中的酒不如邊疆那般性烈,想來也能比旁人多飲幾杯。」
邊境動盪不寧是東璃舉國皆知的事實,卻不想,連女子都得靠習武才能自保,秦氏聽著便覺心驚肉跳,反倒是麗珠笑得頗有些沒心沒肺,顯然故鄉的歲月於她而言總是喜多餘悲、甜多餘苦,興許也是這般時局,才造就了她這副爽利開朗的性子。
尹邢天見她說得眉飛色舞,不由失笑道:「你在邊疆那套做派可不適合京城,這裡可沒有哪個大家閨秀能陪你騎馬射箭、舉杯飲酒。」
蘇鸞聞言一笑:「尹副將這話怕是說錯了,據我所知,京城之中還確有一人能與尊夫人並駕齊驅,日後相見怕是要感慨相逢恨晚。」
麗珠一喜,急急問道:「世子夫人所說何人?京城竟有此等不拘一格的女子?倒是稀罕得緊。」
蘇鸞與葉天凌對望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瞧見了如出一轍的深深笑意。
麗珠見蘇鸞只笑不語,心裡邊像抓心撓肝般不得安生,追著又問道:「世子夫人,京城果有此人?」
「自然是有。」蘇鸞端著茶盞抿了口茶水,「你安心等上幾日,之後便可與之一見,保準是志同道合之人。」
「幾日之後……」麗珠擰眉想了想,有些不大確定道,「世子夫人說的可是景太傅的壽辰?」
蘇鸞點頭:「正是。」
麗珠笑著舒了口氣:「如此說來,景太傅壽辰那日,世子夫人與那位夫人也會一道前去?」
蘇鸞依舊點頭:「正是。」
麗珠燦爛一笑,道:「原先我還擔心宴無好宴、又枯燥無味得緊,如今有兩位夫人作伴,我也能安心了。」
秦氏不知尹邢天與景容還有一段過往,聽著麗珠的說辭,不由出聲糾正道:「這孩子,宴無好宴可不是句好話,改日去了景太傅的壽宴,這話可是再也說不得了。」
麗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多謝夫人提點,麗珠都記下了。」
而一旁的蘇鸞卻將目光投注在了尹邢天的身上,見他輕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便肯定了尹邢天已經將他與景容的往事對麗珠和盤托出,麗珠這才會說出「宴無好宴」這四個字。
就尹邢天與麗珠的感情而言,坦誠相待自然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這意味著尹邢天已經放下過往、發自內心地接納了麗珠,但是麗珠這副天真爛漫的性子,註定不適合知道太多秘密,尤其是尹邢天與景容的往事,這樣的宮闈禁忌若是傳到了旁人耳中,只怕足以顛覆尹邢天的命數。自古以來天子之怒皆是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更何況區區一個尹邢天?
尹邢天自然瞧見了蘇鸞眼中的警醒與提點,斂起了神色點了點頭,這樣不經意的引罪之詞確是不能再從麗珠的口中出現第二次,好在今日是在侯府、葉天凌夫婦又是知情之人,若是今日堂中所坐另有他人,一句無心之言所帶來的後果怕是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