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三媒六聘
2024-06-17 09:49:40
作者: 白衣不渡
可沛晴心裡也明白,這樁婚事是蘇綰自己的選擇、是她親自點過頭才成了事實,便是日後風霜雨雪,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數,多半是不願意再為此而讓蘇鸞再憂心第二次,尤其是蘇鸞如今有孕在身、不宜憂思。即便這事是替蘇綰著想、是替她謀劃,但蘇綰若是不願,她這個當奴婢的卻擅作主張、違背了主子的心意,那便是不忠、是背主,是天大的罪名。
可眼下蘇綰的處境又實在堪憂,新婚之夜獨守空房不說,就連三朝回門時也是獨自一人,蘇綰這都回了蘇家好半響了,謝意那頭卻還是遲遲未有動靜,顯然是姜氏手段了得,蘇綰自作主張獨自回門的行為非但沒讓謝意心懷愧疚,反倒是讓謝意覺得她蠻橫無理、少不更事,否則三朝回門這樣的大事,謝意便是無甚誠意也會將面上的功夫做足。蘇綰往後的日子若都是在姜氏的算計中度過,就是她生了一副不吵不鬧的性子,那也怕是守不到雲開、見不到月明。
挽琴看著她眼裡的掙扎,不由輕笑道:「你這般苦惱作甚?我家小姐又不是讓你成日裡盯著五小姐、事無巨細都逐一稟告,只是五小姐生性單純、容易被人拿捏,日後還得你多照看提點著一些,若是遇著什麼連你也顧不周全的難事,你再來侯府傳信也是不遲,我家小姐平日事忙,也無暇顧及些零碎小事,只要五小姐過得安心順遂,我家小姐也就放心了。」
沛晴眼裡的光亮忽明忽暗地輕輕閃動,雙手將巾帕擰成了一團麻,一副猶豫不決的為難模樣。
「我也明白,你是沈姨娘買進府的丫鬟,自幼就在五小姐身邊伺候,雖然明白我家小姐是一番好意,但是邁過心裡那道坎也並不容易。」挽琴這般說著,腳下便邁開了步子往繡房那頭去了,「你若當真為難,這話便當我家小姐不曾提過吧。」
沛晴望著挽琴愈行愈遠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堅定的光亮,隨即便快步跟上了挽琴的步伐,微垂著下頜定聲道:「二小姐的一片心意,奴婢就自作主張替我家小姐收下了。」
挽琴淡淡露出一抹笑容,兩人並肩走了會才道:「今日三朝回門,五小姐怎的隻身一人回了娘家。」
「這話說來也就長了。」沛晴動了動嘴角,頗有些憂愁道,「進門那日開始,姑爺就從未進過我家小姐的房,一連幾日我家小姐都是看著畫本子入睡。小姐心性單純,至今還未想到姑爺是因為古月軒那日的事情與她生了誤會,只當是姑爺與姜氏夫妻情深、姑爺遲遲不肯進如意苑的門是為了顧忌姜氏的感受,是以就生出了要與姜氏和睦相處的念頭。昨個兒一大早,小姐就親自下廚煨了雞絲粥給姜氏送去,卻不料那個時候姑爺還留在姜氏房裡,小姐的一片心意還未來得及送出去,就隔著房門聽到了姜氏正與姑爺說起納咱家小姐為妾一事。挽琴姐姐是知道的,我家小姐這樁婚事本就倉促又複雜,『別無選擇』、『迫不得已』這樣的字眼自然就格外刺耳,我家小姐在姑爺那本就受了冷落,再聽到這些誅心之言,那與往燒得正烈的柴火堆上澆涼水有什麼不同?這不,今日三朝回門,小姐沒等姑爺一塊就自己回門省親來了。」
卻不知,此舉正中姜氏的下懷。
只是這話,兩人卻都是沒說。
蘇綰的性情她們都看得明白,哪裡摸得清姜氏心中的彎彎繞繞?再加上她對謝意本就有情,便更沒有旁觀者看得清楚明白。
挽琴頷首道:「這事我記下了,回侯府就會說與二小姐聽,五小姐那邊你也多提點著些,切莫再意氣用事與謝大公子起了衝突。」
沛晴聽著連連點頭,末了又露出一絲苦笑:「這事我也只能盡力而為,做不了什麼保證,能勸得住她的也就只有二小姐與沈姨娘了。」
今日蘇綰執意要獨自回門省親時,沛晴便沒勸得住她。
兩人說著話往繡房那頭去了,似模似樣地商量了好半響繡樣,這才又一塊回了西次間。
那時一眾男子也已經入了內院,飯廳的菜餚也已經布好,想來是今年秋評的事終究還是沒有著落,蘇豫的臉上並無太多喜色,就連蘇綰今日孤身回門省親也未掀起太大風浪。即便一眾兒女之中,蘇墨、蘇綰兄妹向來最得蘇豫寵愛,但蘇綰若是堅持三緘其口、只推說謝意鋪里事忙,蘇豫也犯不著冒著得罪謝家人的風險去替蘇綰出口惡氣,畢竟「親情血脈」這幾個字比起蘇豫的仕途而言,就顯得有些無足輕重了,是故蘇豫也只是逢場作戲般斥責了謝意幾句,而這幾句斥責顯然也出不了蘇家的大門,輕巧得如天際的雲層一般,便是沒有一陣東風,也是頃刻間便消散無痕。
也不知是先看盡了蘇豫的涼薄,還是嫁做人婦之後到底是心性成熟了幾分,這次蘇綰倒不覺如何失落,反而像是預料之中一般,若真是蘇豫不惜大動干戈也要替她撐起腰杆,蘇綰才是真正無所適從罷,畢竟她的喜怒哀樂在蘇豫的榮華富貴面前,輕薄得幾乎沒有任何重量,蘇豫能給她的寵愛,本就只限於內宅後院的這方小天地中,便是多出一分也是不能。
說完了蘇綰回門一事,蘇豫就又說起了蘇闕的終身大事,蘇鸞與蘇闕是同胞兄妹,如今蘇鸞嫁進了宣平侯府、又喜上添喜地懷了身子,蘇闕作為蘇家的嫡長子,也確是該好生籌備籌備終身大事,便是這一時半會相不中人家,能早些捋出眉目、定個人家那也是好的。蘇闕的生母早逝、蘇家又沒個正經夫人,這事由蘇豫提起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在蘇豫提及蘇闕的婚事之前,葉天凌夫婦剛婉言拒絕了蘇豫心心念念的秋評之事,這事顯然就不像明面上那般簡單了。
如今蘇鸞雖是入了宣平侯府的大門、又有葉天凌仔細看顧,身份亦是金尊玉貴,但也不能壞了規矩地越俎代庖、代替蘇豫這個生父來操持蘇闕的終身大事。這事若是放在秋評一事之前提及,那就是蘇豫有心替蘇闕相看,可要是放在秋評一事之後提起,就顯然是威脅之意甚重。
蘇鸞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眸,好似未能明白話中深意般平平道:「大哥的年紀放在一眾官家子弟中也算不得大,不過是我與綰姐兒嫁得早了一些罷了,大哥如今也已入仕,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待得日後高官厚祿,何愁尋不見一樁好姻緣?」
蘇豫笑著擺了擺手,仿若是真心實意想替蘇闕打算一般,儼然一副慈父模樣:「你這話可是以偏概全了,老人們常說『成家立業、成家立業』,那便是先穩內才能後安外,這功業建樹是畢生都忙不盡的志向與理想,一時半會也急不過來,倒是不如先將小家穩固了,再去穩固大家。」
蘇豫說完,便定睛望向了蘇鸞,好似要看透她那張過於美麗的皮囊之下到底藏了一副怎樣的模樣,到底是一如他記憶中那般恭順謙卑,還是如他設想中那般物是人非,又或者他從來都沒看到過蘇鸞真正的模樣。
只是任由蘇豫如何目不轉睛地苦苦探索,卻始終未能從那張明媚如初陽、又嬌艷若桃花的臉上瞧出半點端倪,蘇鸞依舊笑得恰到好處,只朝著蘇豫道:「父親若是覺得眼下時機合宜,那就勞累父親多替大哥留心著些,這男婚女嫁自古以來都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父親操持總歸是出不了什麼差錯。」
入冬之後葉天凌就要動搖葉家兩房,屆時也會借著這個契機讓蘇闕脫離蘇家,待得那個時候,別說是給蘇闕籌辦終身大事了,蘇豫就是能多保全這段父子情份一會,都足以讓蘇鸞對他刮目相看。
是以蘇豫要真是有這個閒心替蘇闕相看妻妾,那便讓他徒勞無功地四處奔走去吧,左右這挑挑揀揀著前思後想、三媒六聘地問吉算卦,一套章程走下來也趕不及在入冬之前定下蘇闕的終身大事,這樣的白忙活到頭來也不過是添些談資,如何能強壓著蘇鸞應下秋評一事?
蘇豫倒是詫異於蘇鸞應得這般爽快,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解,隨即卻又聽蘇鸞笑道:「只是父親在替大哥相看的時候,切莫忘了咱家還有個與大哥一般大小的三小姐如今仍舊待字閨中,要知道這女子可不比男子那般耗得起時間,男子若是婚娶得遲些,總歸還有功名利祿支撐,只要官運亨通,何愁相不中妻妾?可這女子越是往後耽擱,敗壞的就是自己的清譽與府上的名聲,現如今七妹八妹都快到及笄之年,可別耽誤了她們的終身大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