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心存感激
2024-06-17 09:49:31
作者: 白衣不渡
蘇鸞笑著覷他:「我瞧你倒是心中早有計較。」
葉天凌也不瞞她,攬著蘇鸞半倚著軟榻徐徐道:「要抓那兩房的辮子是輕而易舉,難的是要設法將子玄牽涉其中、而後再令其全身而退,如此既能讓子玄脫離蘇家,又能避免葉家兩房跟蘇家人為了這事求到你頭上來,若氣傷了你,我難免失了分寸。」
蘇鸞知道,葉天凌的行事做派向來是當機立斷、乾淨利落,每次舉棋不定都是替她未雨綢繆。如今對付蘇豫的網已經織得七七八八,蘇鸞也已經嫁進了宣平侯府,是時候將蘇闕拉出蘇家那個虎狼之地,正好借著收拾葉家兩房的機會、將蘇闕一併牽連進去,屆時葉家兩房就是哭天喊地地求到宣平侯府來、軟硬兼施地逼著蘇鸞向葉天凌求情,蘇鸞也好有個堅如磐石的由頭應對,同胞兄長尚在泥濘之中不得脫身就是最好的理由,而蘇家人看著葉天凌對葉家兩個少爺尚且如此,就更不會為了蘇闕而置宣平侯府於左右為難的境地之中。待得事情徹底無法收拾之後,葉家兩房必然狗急跳牆、露出獠牙,好讓葉興修夫婦徹底看清他們的真正面目,至於與長房兄妹嫌隙叢生的蘇家人,到了最後關頭自然也只能選擇棄車保帥、與蘇闕劃清界限,最後再將蘇闕摘得乾乾淨淨就行,如此一來便是一箭三雕的上上之計,既能收拾了葉家二房、又能讓蘇闕離開蘇家自立門戶、還能讓蘇鸞免於焦頭爛額的左右圍攻。
只是這計策雖好,但其火候卻難控制,欠了則打草驚蛇、遺禍無窮,過了則招惹聖上猜忌、遺禍亦是無窮,尤其葉天凌如今身居高位、任職吏部,更加不能落人話柄。
蘇鸞靠在葉天凌懷裡,秋水似的桃花眼裡儘是波瀾:「你不用事事都顧全著我,這些左央右求的事,我橫豎都是能夠打發的,這兩件事你分開來做,我也就是磨磨耳朵、打發時日,你還能一身輕鬆,何樂而不為?」
「傻丫頭,留著這些時光做什麼不好?便是在瀲灩池裡采半日蓮蓬也好過於耳邊絮絮叨叨。」葉天凌怕蘇鸞半倚著會累著腰,索性讓她躺到了自己懷裡,支著側臉笑道,「況且懷胎十月才能生產,往後更是得好生坐足了月子,愈發驚擾不得,就是我願意給他們喘口氣的時間,那些人只怕也安份不了這麼久。」
是了,她願意給他們時間,可他們總歸是不會給宣平侯府時間。
偶然間蘇鸞曾聽葉不歸與葉不留粗粗提起過,蘇豫借著這層翁婿關係,已隱隱向葉天凌暗示過幾次辰王裴瑜的拉攏之意。
思及此,蘇鸞也只能柔聲叮囑道:「那你務必萬事小心。」
「放心罷,便是為了你,我也需得萬事小心。今秋多事,不宜再生事端,這事便是要辦也得擱至入冬。」葉天凌垂著目光將蘇鸞的容顏盡收眼底,眸中有漸漸暈開的笑意,「卿卿。」
蘇鸞知他心悅,抬起脖子在他唇上輕輕落了一吻。
「看了好一會帳冊了,好生睡會罷,等你睡著了我再抱你回房。」葉天凌抬手輕撫著蘇鸞瑩潤的臉頰,「待會我得去軍營一趟,你睡醒了,我也該回府了,不至於悶著你。」
蘇鸞這才記起,葉天凌在軍中該掛了個都司的閒職,只是他不常去,她便也沒放在心上。
葉天凌不說時,蘇鸞尚不覺得乏累,眼下卻真是有些困意,索性貼著葉天凌的胸口合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之間,有人拿著扇子替她打著涼,蘇鸞不由舒服得一聲嚶嚀,迷迷糊糊想起在蘇家的池塘邊、第一次見到葉天凌時的情景,也如此刻般清風過境、和煦怡人,只是那時蘇鸞還不知曉葉天凌的用情至深,只將他當成可以全心信任的盟友、幾次相救的恩人,她以為她對他的情意,應是感激多於愛慕,於是誤打誤撞地數番親近。直到如今,蘇鸞能閉著眼睛依偎在那人懷裡,滿心歡喜、歲月安穩,不用費盡心機地謀算人心,也不用時刻警醒著提防人心,惟願往後朝朝暮暮如影相隨。
這大概就是愛情最好的樣子罷。
她想說、不說的,他都知道。
葉天凌那般聰明,想來也該比蘇鸞這個戲中人看得更加明白,上一世的蘇鸞會對裴瑜言聽計從,其實也不全是因為仰慕,左右她走上那條不歸路的還有一個女兒對父親的深信不疑、有一個嫡女活成一抹縮影的心有不甘、有一縷殘影迫切需要被人認可的微末心愿。在蘇豫的刻意安排之下,裴瑜成了走進蘇鸞眼裡的第一個男子,風度翩翩、巧言連連,那時的蘇鸞不過是縮在蘇家的一抹影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幫裴瑜奪權之外,好似也沒有其他事情能做,就好似蘇豫與裴瑜都希望她精通琴棋書畫、她就一心用在琴棋書畫上一般,蘇鸞需要的不是愛情,只是被人需要、有枝可棲的存在感與歸屬感罷了,就算那時闖進蘇鸞眼裡不是裴瑜而是他人、要做的不是奪權而是他事,蘇鸞大概也都會去做。
她於裴瑜的感情才是真正複雜。
否則她被幽囚於辛者庫時,變賣了所有首飾才送出的那封信,怎會是遞給了蘇豫而不是裴瑜?因為裴瑜的叛離與蘇豫的利用比起來,就顯得無足輕重了。正是因為情不至深,她才能頂著一張神憎鬼厭的臉在辛者庫苟延殘喘整整十年、才能以為侍奉完昭惠帝後還能回去裴瑜的身邊,若真是深情不渝,她又怎會願意讓心尖上的人看到她最醜陋的一面,又怎會願意在心上人跟前淪至不堪?
裴瑜的背叛之所以能讓蘇鸞心痛,大抵是因為蘇鸞的世界中,除了蘇豫與蘇闕兩位至親之外,已窮途末路得只剩裴瑜一人而已。
所剩的唯一成了罪惡的屠戮,被利刃刺穿的心臟總會格外痛楚。
於誰都是在所難免,更何況是上一世中風雨飄零的蘇鸞。
這些光影斑駁的念想依次閃過蘇鸞的腦海,沉沉浮浮之間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遐想,只是零碎的片段最終還是化成了無數細碎的光亮,一點一點拼湊成一張讓蘇鸞睡中帶笑的容顏,那男子眉目如畫、風度卓絕,暗淡了星辰大海,卻驚艷了時光。
蘇鸞迷迷糊糊間又往葉天凌懷裡靠攏了些,尋著那抹熟悉至極的松香,唇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
至於自己是何時入睡的,蘇鸞已然是不記得了,只知道睜開眼時,葉天凌已合衣靠在床上看了會書了,見她迷迷瞪瞪睜開眼睛,這才笑道:「說是讓你眯一會,你這一眯可是眯落了半邊太陽。」
蘇鸞羞赧地去看窗外的日頭,見盛夏的陽光凋敝了不少,不由嬌嗔道:「你怎的也不早些叫我?」
「見你睡得香甜也就沒叫你了。」葉天凌放了書卷,讓蘇鸞靠得舒服一些,「今日去軍營時,正巧遇上了舒玄與他夫人,便同他們閒談了一會。」
「枕月出身江湖,與那些世家大族裡的深閨小姐截然不同,比風花雪月的閒情雅趣,她也該是更喜歡刀槍劍戟與斧鉞鉤叉,偶爾去軍營瞧瞧倒也能解解乏悶。」蘇鸞抿嘴輕笑,望著葉天凌道,「翟舒玄能帶她去軍營走走,想來也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他自是明白了,如今也是當珍寶般供著。」葉天凌道,「他們夫妻二人對你心存感激,聽聞你身懷有孕,本是想要上門探望,只是舒玄與我相識的日子不淺,也曉得另外兩房的做派,前陣子兩房上門鬧事,舒玄也聽聞了一些,怕驚著你養胎,便說晚些時候再來府上拜會。」
蘇鸞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得什麼恩情。」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般反應。」葉天凌彎著唇角,頓了頓道,「舒玄今日與我說了件事,想來你是願意知道。」
蘇鸞轉身瞧著他的眉眼,笑道:「何事?」
葉天凌柔和了神色,輕道:「卿卿,你喚我一聲,我便告訴你。」
蘇鸞紅了紅面頰:「登徒子。」
葉天凌抵著她的額角,道:「你知道的,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蘇鸞又道:「雲景?」
葉天凌伸手鎖著她的腰肢:「你再這般撩撥,我可顧不了那麼多了。」
自從蘇鸞懷有身孕之後,兩人已有數日不曾親近,如今葉天凌嗅著鼻尖的隱隱幽香,懷中又抱著美人如斯,有些心猿意馬也是情理之中。
蘇鸞微紅著臉頰,伸手抵著葉天凌的肩膀,低低道:「你別鬧。」
葉天凌在她唇上點了點:「你喚我一聲,我就不鬧你了。」
蘇鸞看著他亮如星辰般的眼眸正映著自己的倒影,心下便軟和了大半,微微撇開了臉頰,道:「夫君。」
葉天凌冰雪消融般揚眉一笑:「羞成這樣做什麼?我本就是你夫君,拜過天地、入過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