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舉一反三
2024-06-17 09:49:29
作者: 白衣不渡
「小姐,您待五小姐當真是打心底的好。」夕月抬頭笑道,「不過話說回來,五小姐對您那也是真心實意,奴婢將添箱嫁妝送到玉清院時,五小姐是說什麼也不肯收下,不知道她是從哪個丫鬟婆子嘴裡聽了那些碎話,生怕累得您在婆家不好做人,奴婢將您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五小姐才收下了那些金銀首飾,奴婢出玉清院時,五小姐更是一路送到了院門口,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奴婢告訴您她一切安好,讓您安心養胎切勿擔憂。」
蘇鸞自然料想到了,蘇綰行為不周、落人把柄,因形勢所迫才嫁入謝家為妾,還連累得蘇鸞與沈凝之擔憂不已,心裡本就有愧,哪裡還有臉面收下蘇鸞送來的嫁妝添箱?
只是蘇鸞送去的銀錢卻不只是添箱這般簡單,她送給蘇綰的是宣平侯府的庇佑與態度、是蘇綰日後在謝家立足的倚仗與靠山。
沈凝之對蘇綰的教導一直都是「寧為寒門妻,不為高門妾」,蘇綰雖然是五房庶出、出身不高,但自幼便承蘇豫歡心,如今又有了蘇鸞這個世子夫人撐腰,別說是低嫁為妻、就是嫁入門當戶對的人家當正室也是輕而易舉,可她偏偏對謝意動了心思、又是被坊間的流言蜚語推進了謝家大門,於是蘇綰便於萬千出路當中選了一條最難行的荊棘之路,便是蘇綰有朝一日能守得雲開見月明,那黎明前的黑暗也足夠讓她受盡寒涼。
夕月見蘇鸞漸漸淡漠了神色,想起瞿槡再三叮囑,說蘇鸞如今正值懷胎的頭三月,最是忌諱憂思傷神,便連忙掛起笑容、岔開話題道:「五小姐的好日子就在跟前了,小姐不必過多擔憂,倒是奴婢先前從北苑那邊過身時,聽到府里的婆子婢女說起了葉家兩房的事,那兩房如今怕是都亂成一鍋粥了,一時半會也騰不出功夫往咱們侯府跑,左右您也能清閒一些。」
挽琴也忙接口道:「那兩房本是想用下作手段逼著您答應合府一事,卻沒料想這次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葉家大爺豢養揚州瘦馬一事足夠鬧得葉家長房風雨飄搖,便是大夫人平素里偽裝得再淡泊寧靜,怕也是擋不住這揭了遮羞布的剜心之痛,至於葉家二房就不用說了,那個名叫金玲的齊南女子是應了梁氏的邀約才來京城攀取富貴,如今錦衣玉食的美夢落了空,又被葉家大少爺破了身子、不得不嫁進葉家長房為妾,想來也是滿腹憤懣、心緒難平,大夫人收了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女子進門,日後怕是有得鬧騰,大夫人也分不出那些閒心來折騰大少夫人了,這也算是替大少夫人解了圍了。」
「小姐,奴婢也知道在身後議論旁人不好,但大少夫人著實可憐,好端端的一個堪比嬌花般的姑娘硬生生被逼成了這幅束手束腳的模樣,如今倒是好了,有了那齊南女子守在長房,日後怕是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夕月笑得幾分爽快,轉而又去看蘇鸞的神色,有些不解道,「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您為何要將葉家大少爺不能生養之事告訴大少夫人?世子爺不是設法讓瞿槡替大少爺診過脈麼?就連瞿槡都說葉大少爺是從母體裡帶出的胎毒、是龐氏懷胎十月時落下落下的病根,除非他再回一次娘肚,否則便是大羅神仙也治不好他的病症,既是如此,你告訴大少夫人不也是於事無補麼?指不准讓旁人聽了去,她還得多背個污衊夫婿的罪名。」
葉冶終身無嗣一事,蘇鸞早先便是知道的,只是她未料到宣平侯府的水深至此、葉冶的病症竟是從母體中帶來的胎毒,後又被有心之人在飲食上鑽了空子,這才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若不是瞿槡自幼便淪為藥人、嘗遍萬毒,對那些千奇百怪的毒藥異常敏銳,興許他也只會如之前那群庸醫般安撫龐氏與葉冶,說葉冶的身子並無大礙,只是常年以來的吃食有些壞身子,日後精於固本培元、當心飲食,總歸是能一舉得嗣,雖說日後無法子孫繞膝,但也不至於斷了香火。
殊不知,葉冶這一生註定已是求子無望、晚景淒涼。
這是葉興武與龐氏雖不知曉,但葉興文與梁氏卻是心知肚明。
龐氏有身孕時,老侯爺與伍姨娘尚且在世,這侯府的爵位無論是立嫡還是立長,終歸是輪不到葉興文頭上,夫妻兩人也不至於膽大包天地當著父女之面殘害同父同母的兄長,要知道,能將老侯爺哄得寵妾滅妻的伍姨娘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主、上頭又還有個葉興修擋著。是以這主意就打到了龐氏的肚子上,日後就算是葉冶承襲了爵位,只要三房與長房一直親近、葉冶又膝下無嗣,宣平侯府的世襲爵位總歸是要落到葉簌身上,更何況三房也不是要將龐氏肚裡的孩子置於死地,只需在母體中埋個引子,往後再動些手腳便成,這梁氏腹中的孩子平安落了地、日後也能繼續為葉興武開枝散葉,至於葉冶往後飲食不周、以致不能延續香火,這事誰又能追根究底地查到他們身上?
只是那藥到底是傷了龐氏的身子,故此葉見雪的出生比葉冶晚了足足五年,好在是姍姍來遲也總歸是讓龐氏等到了兒女雙全,再加上心思縝密的梁氏也一直未有所出,龐氏更是從未起疑,只當自己是生養葉冶時疏於照料、月子沒坐好才留下了毛病。
這也是葉樂瑤年紀最幼、直到今年夏末才及笄的原因,她的出生早就註定了不由自己,只是梁氏用來洗脫嫌疑的手段而已,若非是梁氏隔三差五便請人相看,篤定了龐氏此次懷的是個女胎、那些下作手段用不上第二次,葉樂瑤出生的日子說不準還要晚上一些,甚至這世上有她無她還是兩說,或者說她的出生從頭到尾都是在給葉簌鋪路,是以梁氏對這個么女始終有些虧欠,多了幾分嬌縱也是情理之中,養成如今這副性子也不奇怪。
只是這些猜測到底無憑無據,蘇鸞也只同葉天凌說過,畢竟這侯府之中,能為此得益之人僅有葉家長房。
可這些內里中的彎彎繞繞,幾個丫鬟卻是不必明白,蘇鸞也只略略解釋道:「身陷囹圄之時,若非是她想自救,我就是能替她解一次圍、解兩次圍,也解不了她一生的困局,要想走出進退維谷的兩難之地,也只能靠她自己。她是本是一顆端正的樹苗,只是被葉家長房這片溝壑難填的惡土帶偏了長勢,便是我扶了一次又一次,那也是扶不正的,只有刨開她的土、正了她的根,才能回歸原位。」
夕月聽得連連點頭,還沒來得及感悟兩句,便聽門外有道含了笑意的嗓音道:「看來母親教你侍弄花草樹木的功夫倒是沒有白費,如今還能當作例子舉一反三了。」
蘇鸞臉上生笑,擱了狼毫坐起了身子:「怎的今日回得這麼早?」
「今年未開科舉,入秋之後又是秋獮圍獵,這擔子不在六部,我自然就能得些空閒。」葉天凌一進裡間,夕月跟挽琴便很有眼力見地將桌上的帳冊與多餘的物件收拾得整整齊齊,隨後就恭恭敬敬地退到屋外。
葉天凌身上還沾著幾分炎熱的暑氣,便徑直換了一身便服,坐到蘇鸞身邊時,周身已是一片溫潤:「身子才舒坦些,少看著帳冊才好。」
蘇鸞仰著下巴笑道:「如今我是侯府的掌家,總不能落了太多。」
葉天凌笑道:「是是是,如今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你是侯府的掌家?便是落了這些功夫也不打緊。」
「傳出去總歸落人口實,你那些叔伯嬸娘也都不是省油的燈,便是只圖耳根清淨,我也是得把樣子做足了才是。」蘇鸞捻了果脯遞到葉天凌跟前,葉天凌不大喜事甜食,輕輕咬了一口就遞到蘇鸞嘴邊,見她吃得臉頰微鼓,眼裡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蘇鸞留心到他眸中的笑意,臉上漫上了一層淡淡粉色。
葉天凌吻了吻她的眉心,笑道:「旁人跟前被德言容功架著、禮教規矩束著,在我身邊就自在隨心些罷。」
「就如你在我跟前這般麼?登徒子!」蘇鸞笑著啐他,伸手卻又捻了塊果脯,自從有了身子之後,她是嗜甜嗜酸了一些,「綰姐兒的添箱已經送到蘇府去了,葉五小姐的及笄之禮也該著手準備起來,咱們晾一晾葉家兩房不假,但也不能失了規矩,人不到場,禮總不能少了。」
「我也只是替你出口惡氣,你能想通自是再好不過。」葉天凌輕輕攬過蘇鸞的身子,小心翼翼生怕碰著傷著,肚子裡那個倒不打緊,就怕一不小心又讓蘇鸞生出了自己並非福澤綿長之人的念頭,他與她的日子還長久著,如今不過是個開頭而已,「我本也沒指望著這次的敲打能點醒他們,那兩房人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長房是貪得無厭、見利忘義,三房自作聰明、心比天高,一個兩個的都不是善茬,若是不摔個粉身碎骨,想來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