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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夜長夢多

2024-06-17 09:48:58 作者: 白衣不渡

  江枕月對這些風花雪月向來無甚研究,只是她到底不至於傻到以為蘇鸞是來翟府跟她品茶論花,這話里的弦外之音她還是聽得明白。

  江枕月在京中本就無依無靠,嫁進翟家的兩年多里,也未有機緣能識得一兩位閨中好友,坊間那些虛虛實實的傳言早就將她的名聲詆毀得一文不值,自然少有後院女眷願意同她親近,如今突然被蘇鸞點中心事,除了兩分訝然之外,更多的是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的落寞與苦澀。

  可是江枕月已經習慣了用無所謂的笑容來面對這宅院幽幽中的得失離散,聞言也依舊笑得有些沒心沒肺:「世子夫人所言甚是,花枝依附著母枝才能算是旁枝,可若是離開了母枝,獨自成活了自然是無雙的福氣,兀自頹敗那也是天定的命數,世子夫人遇見的那株花枝大抵就是後者。」

  就像江枕月一般,還在涼州待字閨中時,人人都道她天資聰穎、玲瓏剔透,還能嫁進翟府這樣的簪纓世家,是旁人羨慕不來的好福氣,起初時江枕月也是這般以為,以為指腹為婚的這門親事該得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天子腳下亦該是繁花似錦、春秋如畫,只是這世上之事哪能這般事事隨願?終究是鏡花水月般可望不可即,興許是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從頭至尾都只是陰差陽錯,是故她的聰穎剔透奈何不了這深宅後院中的雲橘波詭,就連一舉一動都與這牢籠般的京城格格不入。

  比起獨自成活的涅槃重生而言,她好似更傾向於寂寂無聲的潦草落幕,她這株原本該在涼州盛開得如火如荼、自由自在的月季旁枝,終究還是無法適應京中的烈日炎炎、寒冬凜冽,縱然她在旁人眼中顏色鮮明、渾身是刺,絲毫沒有半分示弱的跡象,但江枕月自己卻再清楚不過,無法紮根在塵土之中的根莖,終究無法長久支撐枝繁葉茂的假象,她談笑自若的不拘於心,不是因為豁達大度、也不是因為不覺痛楚,只是因為她看到了結局,她在等一個結局。

  等翟舒玄口中的「休妻」二字變成事實,等一個可以說服自己離開的理由,如今她入翟家將滿三年,塵埃落定也已是近在咫尺。

  

  蘇鸞目不斜視地看著那株花枝招展的月季,正好避開了江枕月那抹不願被人察覺卻又一閃而過的痛楚:「原本我也以為那株旁枝該是再難存活了,是故連照看都少了一些,卻不曾想,這樣熬了一陣時光,那株旁枝卻忽而間抽了新芽,仿若破繭成蝶般重獲新生,就連往後開出的月季都比母枝嬌艷三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株月季名喚玉樓春。」

  江枕月低低道:「玉樓春麼?」

  「能困住一個人的永遠不會是眼前的困境,而是一顆不想自救的心。」蘇鸞在滿園的春色中抬眸淺笑,「不戰而退不是習武之人的大忌麼?」

  有徐徐的春風過境,撩得滿園萬紫千紅輕輕搖曳,馥郁的芬芳輕輕漫過鼻尖,江枕月幾乎要被蘇鸞如玉的容顏和頰邊的笑靨迷了雙眼,只是那陣微風消散得太快,江枕月終於還是自嘲般低笑了一聲:「不是不戰而退,只是從來都沒有放手一搏的資本。」

  江枕月的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了一聲幾不可察的輕響,那聲音極細極輕,落在自幼習武的江枕月耳中,卻是無法忽視的動靜。

  翟舒玄的身手遠在江枕月之上,若是沒有這些許動靜,江枕月只怕是只有四目相對了才能察覺這花園之中還有他人存在,更遑論是刻意斂去了氣息的葉天凌。

  那兩人也不知聽了多久,葉天凌倒是神色如常,依舊是筆挺如松般身姿料峭,唯有翟舒玄面色複雜如夕陽西下時各色交織的晚霞,教人有些難辨顏色,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溢出了幾分濃得化不開的陰鬱。

  江枕月輕輕避開了那雙眼睛,卻見葉天凌朝蘇鸞走近了幾步,伸手試了試她指尖的溫度:「迎風吹了許久,回府多喝一盞薑湯。」

  「這都是入春的天氣了,哪還有甚涼意?」蘇鸞輕笑著,見葉天凌挑了挑眉,只得頓了頓道,「依你便是。」

  葉天凌捉著蘇鸞微涼的指尖裹進掌心:「出來這麼些時候,也該回府了,母親替你備了鱸魚羹。」

  蘇鸞頷首,側頭朝江枕月道:「我素日無事,你若得了空閒就多來侯府走走,與我說說涼州的光景。」

  說完又朝翟舒玄道:「翟參將,今日多有叨擾,這便告辭了。」

  翟舒玄還在「不戰而退」與「無力一戰」的漩渦中不能抽身,聞言也只是恭敬地朝葉天凌夫婦拱了拱手,招了下人將兩人送至門口。

  待得上了馬車,葉天凌才勾起了唇角,笑道:「倒是很少看見舒玄這般失態,你這法子想來也是可行。」

  蘇鸞掩嘴輕笑:「上一世翟舒玄也是白白錯過多年、等得江枕月去意已決時才如夢初醒,如今不過是早些讓他看到江枕月早就生出了退意而已,只有看懂了江枕月的退意,他才能早日看清自己的心。」

  葉天凌抬手碰了碰蘇鸞的眼角眉梢,輕道:「你向來是頂聰明的。」

  他在蘇鸞面前甚少隱藏情緒,是以蘇鸞輕而易舉便發現了他眉眼間的一絲異樣:「可是朝堂生變了?」

  葉天凌微微收了收下頜:「東山道一事雖是太子裴燁涉險過關,但之前落下的那些把柄和口舌,終歸也是避無可避,這風雨飄搖的太子之位只怕是撐不到今年初夏了。」

  「這也著實是快了一些。」蘇鸞眉頭輕皺,只是轉念一想便又明白過來了,上一世裴燁沒有躲開東山道這樁禍事,是故也未曾與裴瑜撕破臉皮,裴瑜為了消除昭惠帝的戒心,自然是先以東山道之事為引,待得裴燁在昭惠帝眼中一落千丈才將其他樁樁件件緩緩道來,徐徐圖之、紛沓而至,可如今裴瑜卻是容不得已經刀兵相見的裴燁再有從長計議的機會,畢竟夜長夢多、遲則生變。

  「裴燁身為太子卻德行有失、罪行累累,這儲君之位本就難以保全,只是裴燁入主東宮已久,旁的本事沒有,對朝堂之上的風吹草動倒是尤其敏銳,想來也是察覺到了異樣,現在的東宮已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葉天凌道,「裴燁如今已是坐困愁城,因著東山道一事得了子玄的幫扶、得了神醫良方才轉危為安,這次便又想向子玄求問破解之法,好在子玄警醒,索性找了個由頭將裴燁擋了回去,否則在這個節骨眼上被裴燁攀住,還當真是要費些思量。」

  「裴燁的心思雖不及裴瑜深沉,但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倘若裴瑜逼得太緊,走投無路之下,病入膏肓的裴燁還是得往兄長那頭尋醫問藥,即便是兄長再三推拒,裴燁怕也只得是病急亂投醫了。」

  「正因如此,這次才不得不幫著裴瑜推波助瀾。」蘇闕本就是受了蘇鸞的囑託、為了保住宣平侯府才迫不得已與太子裴燁有了來往,葉天凌自然不能放任裴燁屢次逼近蘇闕,「聖上的皇位來之不易,早就見慣了兄弟相殘、手足傾軋,是故生性多疑、遇事多慮,素來忌諱皇子結黨營私、德行有失,更忌皇子揣度聖意、包藏禍心,早年間就立了嫡長子為東宮太子,也是提防儲君之位空懸惹得狼子野心四起,眼下太子裴燁已是屢屢犯忌,要是再被抓住奔走於朝臣之間、四下招攬門客的把柄,必然又將掀起一陣愈演愈烈的狂風暴雨,只是裴燁氣數將盡,為求自保時,這樣的細枝末節也無暇顧及了。東宮大廈將傾已是必然,裴燁要鋌而走險本也與我無關,只是不能放任子玄被裴燁所累,所以這次便也只能借著裴瑜造的勢、順水推舟一把了。」

  蘇鸞自是明白他說了這許多,無非是為了讓她安心,讓她不必替蘇闕的前程擔憂、亦不必為葉天凌出手幫扶裴瑜一次而動搖自己的立場。

  蘇鸞笑著握了握葉天凌修長的手指:「你何必費盡口舌與我說這許多?你謀劃何事都只管去做便是,我這顆心一直都攥在你的手裡。」

  葉天凌吻了吻她的額角:「裴燁錯失儲君之位以後,朝堂之上必然紛爭四起,而幾個皇嗣之中,二皇子裴昊焱驍勇善戰、性情剛毅,馳騁沙場是綽綽有餘,但若論起安邦定國,怕是難當大任,而三皇子裴獻生性衝動莽撞、剛愎自用,便是通身上下也挑不出半分帝王家該有的氣度,至於四皇子裴瑜和五皇子裴越就更加不必多說,前者看似風流不羈、實則機關算盡、不擇手段,後者性子綿軟、身體孱弱,都非是帝王之選、明君之才,想來也只有六皇子裴弘文能算得上內有乾坤、心懷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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