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神仙眷侶
2024-06-17 09:48:51
作者: 白衣不渡
已經摸清了路數的江枕月躲得愈發輕巧,見著一點光亮直刺命門也不慌張,迎著那支銀針欺身而上,攜著雷霆之勢的長劍直取下兩顆明珠。
頭上一輕的札娜恨得咬牙切齒,而江枕月已經伸手取下唇齒間的銀針,朝著札娜笑得沒心沒肺:「王妃鞭上的七顆寶石是要臣婦親自去取還是……」
札娜貝齒緊咬,握著長鞭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而立在一邊、一直未曾開口的阿查王忽然沉聲道:「札娜,還不謝過翟夫人手下留情!」
札娜看著陸挽臉上刺眼的笑容,狠狠一跺腳,將長鞭扔到了江枕月所坐的長几上,嘴裡不情不願道:「札娜謝過翟夫人賜教。」
「好說好說。」江枕月熟稔地挽了個劍花,地上散落的三顆明珠紛紛落進了白桃手裡,「放在錦盒裡一併給世子夫人送過去。」
江枕月坐回原位,將長劍插進劍鞘,朝鄰桌的年青男子頷首一笑。
昭惠帝龍顏大悅,撫掌大笑道:「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
說著便讓一旁的太監擬旨行賞,江枕月笑眯眯地接旨謝恩,隨後又扭頭朝翟舒玄道:「夫君,妾身這差事當得可還行?」
翟舒玄抿著雙唇沒有言語,神色中也辯不出喜悲,卻唯有他自己知道在札娜射出那支銀針時,他心頭微微一震,險些捏碎了手中的酒盞。
沒討到便宜的札娜王妃心有不甘地走回了原位,就在阿察王準備隨著札娜一同落座時,忽聽大殿裡響起了一道近乎冰涼的嗓音:「阿察王留步。」
阿察王與札娜王妃聞聲回頭,卻見葉天凌已經緩緩起了身,側身立在蘇鸞跟前,他身姿挺拔、身形高大,投下的陰影剛好罩住身後的蘇鸞:「札娜王妃有句話說得甚好,東璃人素來講究禮尚往來,既然內子無緣與王妃切磋比試、使得札娜王妃敗興而歸,不如由我跟阿察王好生比劃比劃,看看王爺如今的本事比起連山之戰時,是否大有進益,如此也算雲景未曾辜負西厥王送上的楚青三城。」
阿察王於連山一戰中戰敗被俘,為葉天凌重創至命懸一線,是西厥王拱手獻上了楚青三城才勉強從葉天凌手裡撿回了一條命。
這是傳遍了四國的不爭事實。
如今阿察王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葉天凌揭了瘡疤,心頭自然惱怒,可他到底忘不掉在葉天凌手下受過的重創,還未動作便能感到四肢百骸都在逃避抗拒,這也正是札娜拿準了蘇鸞絲毫沒有招架之力、並藉此繞過葉天凌的真實原因。
即便他不願承認,但是論文也好論武也罷,他確實及不上葉天凌。
「王爺舊傷未愈,實在不宜活動筋骨,怕是要讓葉世子掃興了。」札娜在來京之前就曾聽聞葉天凌將蘇鸞視若珍寶,如今看葉天凌這來者不善的架勢,想來傳聞多是不假。
葉天凌冷漠的眼睛在阿察王淡淡掃了一眼:「點到為止而已,不用那些陰損的招數,自然傷不著分毫。」
札娜被堵得胸口一滯,艷麗的面頰上有酡紅的羞惱,偏偏自己理虧又發作不得,恨恨地睜圓了一雙美目。
葉天凌將右手負於身後,朝著騎虎難下的阿察王道:「王爺若是因為舊傷力不從心,雲景讓出右手便是。」
語氣之決絕,便是不得不戰了。
阿察王推脫不得,只得硬著頭皮道:「如此,便有勞世子爺賜教了。」
葉天凌漠然地勾了勾嘴角:「阿察王,請罷。」
阿察王生得粗狂,兩道濃郁的眉毛有些雜亂,在眉峰處聚成一片墨黑,一雙又濃又黑的虎眼,高聳的鼻樑微微彎曲,雙唇豐厚,呈一種暗淡的赫赤色,招式亦是剛勁勇猛,所過之處拳風凜凜,頗有幾分萬夫莫開的孤勇氣勢,與葉天凌的灑脫恣意截然不同,葉天凌的路數看不出形狀,右手亦是背於身後,行雲流水般不拘一格,心之所至亦是招式所至,無論阿察王的攻勢如何凌厲逼人,也總能被葉天凌輕而易舉地化為無形,便是卯足了力氣也難近身分毫,更遑論傷著葉天凌半縷髮絲,於是大殿之中一人剛猛如虎也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另一人卻雲淡風輕地飄逸如神仙中人。
這樣的對峙並未維持太久,阿察王的動作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勢頭也不似之前那般強勁,反倒顯得有些笨拙滯納。
而葉天凌依舊身姿筆挺、神色從容,與方才起身時的姿態並無二致,見著阿察王漸漸顯出疲態、招式淤塞停滯,顯然已是力不從心,這才冷聲道:「阿察王若是乏了,那便入座罷。」
說著阿察王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強勁力道衝撞得連連倒退了十數步,以一個不甚雅觀的姿勢重重跌到了西厥使團該坐的位置上,就連身前的方幾也被這股巨大的力道帶得猛然一偏,還未碰到阿察王得衣角便「咔嚓」一聲斷成了兩截。
慣會察言觀色的宮女們連忙收拾了殘局、重新奉上了美味佳肴。
「札娜王妃送上的三顆珍珠好似不太合內子的喜好,是故云景自作主張向阿察王討了一顆成色尚可的明珠,想來阿察王也不會介意。」葉天凌緩緩攤開手掌,掌心裡正好躺著一顆核桃大小的瑩白珍珠,圓潤飽滿、流光溢彩,一看便非凡品。
阿察王驚駭不已,伸手去摸自己的脖頸,原本嵌著珍珠的項圈上已經只剩一個光禿禿的凹槽,珍珠卻不知何時飛到了葉天凌的手裡,電光火石之間,竟連阿察王自己都未發現。
阿察王的臉色如走馬燈似的變換不停,卻也只能勉強笑道:「能得世子夫人青睞,也是這顆珍珠的福分。」
葉天凌歸了坐,將那顆明晃晃的珍珠擱在了蘇鸞跟前,笑道:「這是阿察王的一份心意,你且當個消遣。」
蘇鸞抬頭望著他近乎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輪廓,想起出府前他曾與她說過,萬事有他、她只管躲在他身後便是,他從來未曾失信於她。
蘇鸞心裡一片安穩和煦,扭頭間正好瞧見宣平侯夫婦正關切的注視著這邊,隔得遠些的蘇闕也是輕輕舒了口氣的模樣,不由心頭動容。
而殿中的文武百官們也借著葉天凌的這股勢頭口誅筆伐起了西厥使團進獻的三件珍寶皆是別有用心、意有所指,更是挑釁昭惠帝的天威。
只是此次是西厥連山戰敗後第一次入京進貢,又有南夏和漠北虎視眈眈,即便是一眾言官有心譴責,也得注意著措辭和分寸,再加之西厥的使節團中不乏能言善道之人,於是一時之間雙方亦是你來我往地僵持不下,大殿之中刀光劍影往來不休。
葉天凌向來對這些無濟於事的唇槍舌戰提不起興趣,索性坐得姿態筆挺,餘光卻覷著蘇鸞如同陽春三月般美好動人的側臉。
蘇鸞在葉天凌的目光中彎了彎嘴角,春水般波光瀲灩。
葉天凌軟和了眉眼,借著方幾與袖袍的遮掩,輕輕攏住蘇鸞的柔荑。
這樣的情投意合、如膠似漆,像裹著的沙礫的風塵般,筆直地刺入了對坐的裴氏兄妹眼中。
想來也是,這世上怎會有人天生就冷漠如冰山之巔的皚皚白雪?又怎會有毫無理由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過是因為自己不是那人心尖上的人罷了。
因為從來都沒被那人放在心上,所以做什麼都顯得無足輕重。
可那兩人共處一處時,偏又和諧美好如一副渾然天成的畫卷,宛若一對神仙眷侶,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接風宴結束之後,葉天凌夫婦與翟舒玄夫婦一道出宮,一路上翟舒玄與江枕月都隔著半步之遙,江枕月也不像平日裡一般笑得沒心沒肺、悠然愜意,只是跟著幾人一起走到宮門外就向葉天凌與蘇鸞告了辭,領著那個叫白桃的小丫鬟先行上了馬車。
翟舒玄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輕輕皺了皺眉。
葉天凌與他同望著一個方向,輕聲嘆了口氣:「你這人吶,總是看不清自己的心。」
翟舒玄的眉頭皺得緊了兩分,剛想辯駁兩句,卻又聽葉天凌道:「趕緊回府看看吧,尊夫人應是傷了左手。」
翟舒玄微怔,江枕月與札娜交手之後,在他身邊枯坐了良久,他竟未發覺絲毫異樣,如今聽葉天凌一句提點,這才想起接風宴上的菜餚,江枕月當真是半點都沒動過。
翟舒玄讓人牽了馬,朝葉天凌行了一禮之後便匆匆離去。
蘇鸞看著他的背影,莞爾笑道:「臉上裝得再無所謂、嘴上說得再不好聽,可他心裡總是在意著的。」
葉天凌扶著蘇鸞上了馬車:「他這人反骨太重、主意也正,旁人安排得再好,那也入不了他的眼。江枕月本就是翟老爺子硬塞給他的人,加上他自己又跟陸姒兒有段過往,舒玄對這個夫人自然是疏遠又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