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白頭偕老
2024-06-17 09:48:35
作者: 白衣不渡
可許若話裡有話,調侃之意更是不加掩藏,蘇鸞也只得涼著她的話頭、笑著撇過頭去,只餘一雙桃花眼明亮如灼灼驕陽。
待得片刻,一身朝服的葉天凌也跟在丫鬟身後進了前廳,瞧著蘇鸞笑得眼波動人,面上也起了幾分笑意,毫無架子地朝幾個長輩見禮問安之後才站到了蘇鸞身邊。
許博文對葉天凌素來滿意至極,見狀更是多了幾分欣賞。
許若打趣之意不減,深深笑道:「剛與阿鸞說起你,這人便到了跟前,當真是心有靈犀、默契天成。」
葉天凌側頭去看蘇鸞,蘇鸞低低垂下了眉眼遮住了眼中的點點繁星,唇角的笑卻來不及收起,於是葉天凌亦是笑道:「阿鸞說的總不會錯。」
他說過的,從今往後都依著她。
眾人閒坐著聊了一會兒,別院的管事傳了午膳,一家人合坐一桌,倒也沒那些繁瑣講究。
只是劉老夫人的身子到底是經不住折騰,用過午膳、服下湯藥之後就回房歇著了。
蘇鸞的婚事眼看著就到了跟前,不少大小事宜都等著她親自料理,離府的時間也不能太長,算著時辰出了別院。
日子一晃到了二月十二,初春的天氣已經逐漸破開了餘留的寒意,枝頭樹梢都抽出了嫩綠的新芽,倒是一片草長鶯飛的興旺景象。
約摸時辰未及五更,天際仍是一片灰黑,能瞧見未褪盡的月光藏在層層雲霧後頭,蘇鸞被一眾丫鬟婆子叫起了床,一番洗漱之後,一個穿著喜慶的婆子端著托盤走到了蘇鸞跟前,盤中放著一卷五色絲線、一把新鑷子和一塊雪白的錦帕。
那婆子笑道:「蘇小姐,開面時難免疼痛,您且忍著些。」
蘇鸞頷首,由著五彩絲線滾過細嫩的臉頰,所過之處泛起細密又火辣的刺痛,蘇鸞只是一聲不吭地默默受著,全然沒有半點嬌氣。
倒是幾個丫鬟看著那白淨如玉、宛若凝脂的肌膚上逐漸蔓延出片片淺紅,不由心疼不已,一個個又是遞著錦帕、又是擦著玫瑰膏。
絞臉之後,那婆子又用鑷子替蘇鸞修整了鬢角與額發,末了又端著蘇鸞的下巴仔仔細細瞧了半響,確保面面俱全之後又換了另一個喜婆替蘇鸞梳妝打扮。
蘇鸞端坐於銅鏡之前,看著香粉攀上自己的臉頰、螺黛掃過自己的雙眉,胭脂與唇脂又添上了幾分顏色,心中的才有了幾分真實,後知後覺地生出一些將為人婦的不安與期盼。
挽琴和夕月服侍她換上了火紅的嫁衣,小心翼翼替她蓋上了蓋頭,喜婆將一個鮮艷欲滴的蘋果放到了蘇鸞手裡,叮囑她萬萬得要拿穩。
蘇鸞也都一一記下了。
一番裝扮下來費了不少時間,蘇鸞未等多久,葉家的迎親隊伍就踩著吉時到了蘇府門外。
葉天凌今日穿了一身正紅直裰喜服,腰束月金色祥雲紋的寬腰帶,如墨的長髮束以鑲碧鎏金冠,愈發襯得他眉目英挺、丰神俊朗,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卓爾不凡。
身下的迅影今日也換了一副紅色為底、金絲銀線鎖邊的馬鞍,胸前還掛著紅火的綢帶。
迎親的隊伍從街頭排至街尾,看熱鬧的百姓也將整條官道圍得水泄不通,陣陣嗩吶交織著鑼鼓喧天,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衝擊著鼎沸的人聲,火紅的八抬大轎就停在葉天凌手邊。
報喜的丫鬟進了裡間,說是姑爺已經到了門口,又說了一些吉利話兒換了一包賞錢,笑眯眯地打了帘子去了外院。
喜婆穩穩撐起了蘇鸞的手,一邊引著她跨過門檻,一邊囑咐她小心腳下,等了許久的蘇闕穿了身顏色稍淺的錦服,矮下身子將蘇鸞負於背上。
蘇闕的步子很穩,背著蘇鸞一步一步走向了門外的喜轎。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好聲中,蘇鸞安穩入了喜轎。
數十名手提花籃的侍女依次排開,跟在八抬大轎後頭一路拋灑著火紅的花瓣,紛紛揚揚宛若花雨一般。
鮮紅的花瓣鋪就了十里紅妝,數以百擔計的嫁妝更是一路延綿著看不到盡頭,路人無不嘆為觀止。
喜樂震天之中,八抬大轎穩穩落在了宣平侯府門口,蘇鸞那顆晃晃悠悠的心卻忽然跳到了嗓子眼。
喜婆將轎簾掀開了一道縫隙,取了蘇鸞手裡的蘋果放到了轎頂。
葉天凌翻身下了馬,接過喜娘遞來的弓箭,精實的手臂穩穩挽開彎弓,三箭齊發連中轎頭,博得周遭一片鼓掌叫好。
蘇鸞的心頭重重跳動,感覺那人已經踢了轎門,轎子微微傾斜之下,蘇鸞扶著喜娘的手腕出了喜轎。
侯府的台階前放著一隻火盆,蘇鸞也穩穩噹噹跨過過去,在一片鞭炮連天中接過一段紅綢。
蓋頭上的彩穗隨著蘇鸞的動作輕輕晃蕩,隱隱綽綽間能看到跟前停了一雙祥云為底、金絲鎖邊的布靴,蘇鸞將將停歇的胸口又如擂鼓般躁動起來,隱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葉天凌的視線隔著蓋頭在蘇鸞的身上流轉,幽深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著少女窈窕的身形,他將手裡的紅綢收緊了一些,兩人之間也挨得近了一些,低低喚了一聲「卿卿」。
蘇鸞挽著紅綢的手指兀然收緊,卻又很快被喜婆架住了手肘,攙著她一步一步邁過台階、跨過宣平侯府的門檻。
侯府的前廳中,一身華服的葉興修和滿臉欣慰的侯夫人秦氏正端坐於高位之上,喜婆引著新人走到廳中站定之後,有丫鬟遞了香火到蘇鸞手中,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反覆念著「跪、叩、拜、起」,蘇鸞舉著香火端端正正在香台前行了叩拜之禮。
堪堪站穩身子,蘇鸞又被喜婆帶著挪了挪步子,隨後又是一系列的跪拜叩首之禮,蘇鸞本就蒙著喜帕,頭上又頂著沉甸甸的鳳冠,除了跟著喜婆的指引照葫蘆畫瓢之外,也記不清自己行了幾道禮。
就在蘇鸞被折騰得暈頭轉向時,耳邊又有一道聲音高唱道:「新人行禮,一拜高堂,拜。」
接連三拜,蘇鸞都做得規規整整,隨之便被簇擁著送入了洞房。
蘇鸞坐在鋪著喜被的羅漢床邊,看著來不及交代隻言片語的葉天凌又被眾人哄鬧著推出了喜房,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合上。
蘇鸞靜坐房中,忽如其來的安靜顯得四下都有些虛無縹緲,她輕輕挪了挪有些酸澀的身子,餘光順著蓋頭間的縫隙、能看見燃得如火如荼的喜服和騰著花開並蒂的繡鞋,身下的床榻柔軟舒適,屋裡燃著裊裊松香,是蘇鸞熟悉至極的清冽淡雅,這才相信了她與葉天凌確實已經結為連理,可以朝夕相處、日夜相對。
如是想著,竟生出些了幾分白頭偕老的期許。
蘇鸞漫無邊際的想了一會,送燈的喜婆趕在天光將歇前往屋裡點了紅燭,便是蓋著蓋頭,蘇鸞也能感到四周亮堂了許多。
葉天凌連破隴肅七州之後積威甚重,如今更是年紀輕輕就升任正二品吏部左侍郎,有膽子擋著他洞房花燭的人本就屈指可數,再加上這樁婚事是葉天凌親自求得,便是再不識趣的人也不至於在這個關頭壞人美事、自討無趣,是故喜婆出門不多久,蘇鸞便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葉天凌進房之後,十數個捧著托盤的丫鬟魚貫而入,喜婆嘴裡說著熱絡的吉祥話,捧著盤中的棗子、花生、桂圓和蓮子撒滿了整個羅漢床。
蘇鸞坐在床邊,等著葉天凌拿起玉如意緩緩挑起了蓋頭。
頭上微微一輕,蘇鸞恰好抬起眼眸,正撞進一雙深邃無垠又笑意點點的眼瞳之中。蘇鸞今日的裝扮比往日端莊了不少,連連上的顏色都濃郁了幾分,襯著火紅的嫁衣愈發顯得面若桃花般嬌艷欲滴,鼻樑挺翹、雙唇水潤,就連眼尾那顆殷紅的硃砂痣也沾染了幾分欲說還休的旖旎之色。
兩人雙臂交纏著飲下了合卺酒,床榻間也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中間鋪著一方雪白的喜帕。
丫鬟們陸續退出了喜房,最終只剩滿屋的火光與四目相對的新人。
葉天凌挪步坐在了蘇鸞旁邊,抬手替她卸下了沉甸甸的鳳冠,輕聲笑道:「折騰了一天,可是餓了?」
蘇鸞看著滿屋的鮮紅欲滴,面色騰起一抹淺紅,輕輕搖了搖頭。
剛出蘇家時,蘇鸞倒真是覺得腹中空空,可眼下卻無甚感覺了,只有一顆不聽使喚的心,好似要鑽出喉頭一般,連手掌都沁出汗來。
葉天凌伸手將她的柔荑握進掌心,低頭在她額前落了一吻:「今日可是乏了?」
天蒙蒙亮時蘇鸞就開始了梳妝打扮,又頂著這身行頭折騰了一天,自然是有些乏累,只是葉天凌有此一問時,蘇鸞卻鬼使神差般再次搖了搖頭。
「不累就好。」葉天凌低低笑了一聲,帶著淡淡酒香的雙唇正好落在蘇鸞的唇畔,火熱的唇舌時重時輕地描繪著蘇鸞的唇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