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認罪伏誅
2024-06-17 09:47:11
作者: 白衣不渡
阿青又仔細想了想道:「兩人聊了幾句笑話之後,老爺就不再笑了,有些正經地跟李姨娘說,李家老爺攬來的差事出了點岔子,因為今年冬天雨雪頻繁又風霜正勁,東山道新開的礦山發生了坍塌,死了二十多個礦工,這事在當地鬧得挺凶,許是發了撫恤銀子也擋不住災,只怕要李家老爺想辦法壓一壓這事才好。李姨娘說,李家的上一批私鹽被市舶司扣下了,眼下已是焦頭爛額,若是私鹽的事處理不好,到時候李家跟蘇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所以這東山道的事李家暫時分不出心,讓老爺自己先想辦法解決,還說這差事要是般得妥帖周全,日後主子必然刮目相看,老爺的仕途定能順遂無憂。」
此話一出,蘇鸞與蘇綰皆是一驚。
蘇綰是吃驚自己素來敬重的父親竟是因公徇私、販賣私鹽的貪官污吏,如今還背負著二十多條礦工的性命,可他仍是如以前一般,認為銀子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包括買下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而蘇鸞的震驚卻是因為東山道礦山塌陷之事是太子被廢的誘因。
作為東璃太子、一國儲君,裴燁確實是有負聖恩、德行有虧,昭惠帝不喜結黨營私、拉幫結派,亦不喜皇子道貌岸然、沽名釣譽,貪婪腐敗、草菅人命更是昭惠帝無法容忍之事,可太子裴燁卻將這幾項罪名占了個十成十,想來是只有昭惠帝立不到的規矩,沒有裴燁不敢做的事情。在裴燁犯下的種種惡行之中,最先露出馬腳的就是東山道礦山塌陷一事,這件事在太子一黨的極力鎮壓之下,堪堪瞞了兩年有餘,可等東山道再次塌陷致使悲劇重演時,新仇舊恨並在一起就成了無法阻止的洪水猛獸,在有心人的安排利用之下,沾著六十人血跡的聯名上書被送入京城、直達天聽,仿佛平地一聲驚雷般撼動了裴燁的太子之位,昭惠帝震怒之下派了三名欽差明查暗訪,最終塵埃落定時,落網的大小官員如過江之鯽般不計其數,而太子裴燁的其他罪狀也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嶄露頭角,於是朝堂之上奏摺紛飛,如紙片似的盡數落在了太子裴燁身上,其中有真有假、有虛有實,卻已經無人再去核實,因為太子被廢已成不可撼動的事實,無法挽回、不可逆轉。
這件轟動朝野的大事就發生在蘇鸞及笄那年、青山關事變之後,街頭巷尾人盡皆知,這一切仿佛是早有預謀一般,先奪宣平侯府的兵權、再廢裴燁的儲君之位,一步一步有條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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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蘇鸞清楚記得,跟隨太子走向滅亡的官員名單中,並沒有李家人和蘇家人,更不會有李齊仁與蘇豫的名字,當時落馬的官員中,上至一品大臣、下至七品小官,但凡參與其中,無有一人得以倖免,蘇豫沒道理成為了漏網之魚。
思及此,蘇鸞皺眉問道:「你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他們說的確是東山道?」
「其他事情奴婢興許可能聽岔,但有兩個事情我決計不會記錯,第一個就是東山道。雙關鎮離東山道不算遠,鎮上有不少年輕力壯的漢子都是去東山道賺些血汗銀子,東山道上統共也就一座礦,是由聖上下令開採,所以工錢給得豐厚又爽快,奴婢的父親也動過這個心思,只可惜好景不長,那座礦山一連出了幾次事情,吃了不少性命,聖上知曉後龍顏大怒,將當時負責開採的幾個官員管事盡數革職查辦了,我也是後來才聽撿了條性命回到鎮上的礦工說,東山道那地方礦產雖多,但山體不牢且山勢險要,越到下頭越容易出事,聖上這才下旨停了東山道的採礦事宜,並且下令封山、不得再采,年月一長,這東山道就成了荒廢之地。聖上是九五至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親自下旨封的山必然不會重開,奴婢聽李姨娘和老爺的口氣,出事的這個新礦應該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礦,定然是東山道無疑。」本就面貌醜陋的阿青被蘇鸞的仙人之姿比得不敢抬頭,可這番話卻說得極為篤定,「還有一事奴婢也不會聽岔記錯,老爺在聽到李姨娘說『主子』二字時,曾有些遲疑地問過李姨娘,說那位主子的母族勢力單薄,原先還有舅父在軍中支持,可是現在,那位將軍已被聖上斬於刀下,眼看著就要無枝可依,為何李家老爺還要這般死心塌地地替那人做事?李姨娘則說,那位主子福星高照,置之死地才能觸底反彈,且那位主子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覷,有非常手段與過人心機,讓老爺只管把心放到肚子裡。」
賢妃與顧元升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兩人身世孤苦、自幼相依為命,從懂事起就寄人籬下地借住在叔父府上,若非是叔父膝下有子無女,這進宮陪伴聖駕的差事可落不到賢妃頭上。
昭惠帝的子嗣不算昌盛也不算凋敝,只是距離年紀最幼皇嗣的誕下之日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三年,這十三年中流言蜚語漫天飄散,宮中卻一直未有新生之喜,太醫署的醫中國手都查不出昭惠帝和眾嬪妃的身子有何不妥,但昭惠帝地子嗣卻再未得以延續。賢妃的命還算不錯,趕在宮中子嗣最繁盛時生下了四皇子裴瑜,為自己掙了個前程、博了份安定,其兄長顧元升也在軍中效力、得了宣平侯葉興修的賞識與提拔,加之叔父一家也紛紛為之效力,賢妃與裴瑜的地位可謂是穩如泰山。
即便顧元升因為岐遠三州貪腐一案已經認罪伏誅,但賢妃的叔父一家仍在為期奔走,這經年累下的關係人脈也還未傷及根本,加上裴瑜這人心思深沉又無所不用其極,偏偏文韜武略上還頗得昭惠帝欣賞,顧元升的隕落確實對賢妃母子有所打擊,軍中之事也要重新料理,卻影響不到母子二人的奪嫡之心。
顧元升的事牽連甚廣,震驚朝野,還帶起了一股重開武舉的風勢,舉國上下幾人不知、何人不曉?阿青雖未明說李書憶口中的主子就是四皇子裴瑜,但這話不是說他又是說誰呢?
蘇鸞帶著思慮和探究的眼神輕輕掠過一身髒污地阿青,後者縱使不懂朝堂政治、亦不知其中雲橘波詭,可此事關係到了蘇、李兩家的私鹽買賣和東山道礦山中的二十多條人命,還牽連了一位當朝皇子,可謂是干係重大,而這正是阿青的最後一絲生機,所以一直低著頭的阿青忽然抬起了腦袋,一雙細長且下塌的眼睛裡光澤熠熠,確是有些醜陋的臉上儘是堅定與坦誠。
蘇鸞重活一世的秘密只有葉天凌一人知曉,在其他人眼裡,她不過是個年方十三的閨閣女子,就算心思縝密、手段強硬,卻也只限於這深宅大院的一方天地之中,從沒做出過什麼什麼驚世駭俗之事,至於這張臉蛋,更是還未到顯山露水的境地,東璃第一美人的名頭也未口口相傳,誰又會猜到她一個閨閣女子將來會要干預朝事、參與奪嫡,從而派了一個身世悽苦的鄉野女子來說這麼一通謊話?
這樣的可能似乎比裴瑜確在此事之中的可能更小。
蘇鸞挪開了眼睛,將目光投注在桌上那盞飄渺而微弱的燭火之上,映著火光的眸子愈發深遠得不可捉摸。
蘇鸞記得,她及笄那年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那年冬天,奉旨往青山關平叛的宣平侯葉興修戰不幸戰死,替東璃守了半輩子江山的一代戰神竟死於一場規模不大的邊境動亂之中。第二件事,便是那年盛夏時,太子裴燁為攬錢財、私自在昭惠帝命令封山的東山道開礦之事暴露人前,在此之後,裴燁的樁樁罪行也接二連三浮出水面,看似堅不可摧的儲君之位終於轟然倒塌。
接在這兩件大事後頭的就是蘇鸞十六歲的生辰,不久之後,她就遇到了另有所圖的四皇子裴瑜。
裴瑜年長蘇鸞兩歲,初見那時年方十八,榻邊已有妻妾。
蘇鸞以為自己攢了十六年的運氣全都用來遇見了他。
卻不料,那是一場註定粉身碎骨、最後一無所有的浩劫。
蘇鸞曾向葉天凌問起過和勤皇后,較她年長一歲過半的葉天凌卻對其毫無印象。在東璃,皇后殯天屬國喪,舉國哀悼,停婚嫁、輟音樂,甚至百官摘帽,女眷不許佩戴首飾,短則月余,長則幾年,葉天凌若是經歷過此事,必然會有印象,若是沒有記憶,那只能說明這事發生在葉天凌出生之前。
蘇鸞入宮十八年,除了聽蘇阮說起過這個名字,便再也沒聽旁人提起過隻言片語,想來和勤皇后四個字應該是宮中禁忌,所以葉天凌也不敢明目張胆的打探這些被昭惠帝牢牢封鎖的前塵往事,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一些關於和勤皇后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