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富麗堂皇

  蘇鸞對這個恭敬有加又心細如髮的丫鬟倒是有些好感，舉著手笑道：「有勞姑娘了。」

  問夏剛想說聲惶恐，外頭已經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只得連忙收了巾帕、微垂著眉眼立在一旁。

  秦氏與李聽柳一道進了花房，見蘇鸞已經早到一步，溫和的眉眼裡泛起了點點笑意：「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蘇鸞回以一笑，行了禮道：「也不知這墨蘭料理得合不合夫人的心意。」

  秦氏的目光轉了一圈，煞有介事道：「我瞧著倒是正好。」

  李聽柳不甘落後，笑著插話道：「見識了蘇家姐姐的巧手，聽柳才知自己是辜負了那些上好的四季海棠。」

  蘇鸞不願與她假意奉承，便只道：「虧得侯夫人給我留了個好幫手，這些都是問夏的功勞，我只是打打下手。」

  李聽柳便識趣地不再說話了，她可不願在秦氏面前承認自己的造詣還不如宣平侯府的一個丫鬟。

  秦氏素來信任葉天凌看人的眼光，初次見到蘇鸞時，秦氏就有幾分明白她為何能入葉天凌的眼，今日見她對自己恭敬有加、待下人寬容有度，行事做派進退有度，既有風光霽月的坦誠，又有打蛇七寸的利落，卻唯獨沒有小女兒家的扭捏作勢，不禁越看越覺滿意，礙於李聽柳在場才沒有拉著蘇鸞的手好生親近親近，再好好謝過她送來方子解了自己的頭痛之疾。

  幾人閒坐著品了會茶，用了著瓜果點心之後，蘇鸞便帶著樂不思蜀的李聽柳起身告辭了，秦氏一路相送到侯府門口，見著是瞿槡趕車才徹底放下心來，柔聲朝蘇鸞道：「好孩子，雨雪就要來了，趕緊回家去吧，小心別受了涼。」

  蘇鸞心中滿是溫情，瞧著秦氏單薄的身子不禁軟下了語氣：「夫人，您身子不好，快些進屋去吧，日後若有機會，阿鸞再來拜訪。」

  秦氏點頭，朝著蘇鸞又揮了揮手才轉身進了侯府。

  「蘇二小姐，您趕緊上車吧，要是沒趕在雨雪來臨之前將您送回府中……」瞿槡替蘇鸞撩了車簾，借著帘子的遮擋正好避開了端坐在馬車中的李聽柳的視線，抬手在脖子旁比劃了一下，一臉苦悶地逗得蘇鸞一聲輕笑。

  蘇鸞上了馬車，等車輪輕輕動了起來之後，一臉歉意的李聽柳便絞著帕子小聲道：「蘇家姐姐，我今日是不是話多了一些？是不是惹你厭煩了？」

  蘇鸞不咸不淡地掀了掀唇角，看著這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卻偏要喬裝打扮成氣質溫柔、滿腹才情的寒門少女，道：「李家妹妹多慮了，你所思如何、所為如何，那都是你自己的事，能讓你覺得心中開懷就好。」

  李聽柳即使再野心勃勃也知道沒撿到西瓜之前，萬萬不能丟了芝麻，宣平侯府雖富麗堂皇、流水繞廊，葉家世子雖風流瀟灑、文韜武略，但這些都是遙不可及的海市蜃樓，除了李聽柳自己的幾分肖想和葉天凌的一句讚賞之外，再也無其他蹤跡可尋，在沒有十足把握能得到葉天凌的青睞之前，李聽柳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另一頭的蘇闕。

  蘇闕的家世和外貌雖及不上葉天凌，但在李聽柳所見過的人里，也已是不可多得的佼佼者，且這事又有蘇豫和李書憶的支持，比進宣平侯府的大門要容易許多，是故她也不願真正得罪蘇鸞，如此想著，李聽柳的臉上就又多了幾分看似誠摯的歉意：「蘇家姐姐，你既是這麼說了，那心裡一定是惱了我了！妹妹出身微末，又是初到京城，許多事情都不明就裡，以為見著長輩就要多看多說，能出力時就得多出些力氣，這樣才不至於失禮！當真是沒有旁的意思！再者說了，妹妹這次能去侯府走一趟，全是沾了姐姐的光，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呢！姐姐莫要再惱了！」

  這一口一個姐姐、一口一句莫惱，蘇鸞要是再不搭話，倒顯得自己是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於是蘇鸞挑了李聽柳想聽的話：「李家妹妹不比過分自謙，我瞧著侯夫人倒是與你投緣，說不準是來日方長。」

  提起性情溫良的秦氏，李聽柳也忍不住心中歡喜，嘴上卻說：「蘇家姐姐就別打趣聽柳了，侯夫人寬容溫厚，待誰都是妥帖周全，哪有什麼特別之處。」

  蘇鸞便不說話了，只是笑著挑開了帘子，安靜看著外頭的景致。

  李聽柳見蘇鸞神色無異，也安下了心，靠著車背想著今日在宣平侯府發生的一切，只覺如夢似幻般虛無縹緲，可身下微微顛簸的馬車又真切地告訴她，她今日確是去了一個平日裡連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馬車行了一會之後，悠悠停在了蘇府門口，大約是太想攀上宣平侯府這層關係，蘇鸞下馬車時，蘇豫已經領著一眾家眷候在門口，倒是與蘇鸞來去江州時的冷清場景截然不同。

  瞿槡瞧了瞧天色，又瞧了瞧蘇家眾人，斂下了心中的不屑與嘲諷，只朝著蘇鸞道：「二小姐，奴才的差事也算是辦妥了，這就先回侯府去了。」

  「今日有勞了。」蘇鸞淡淡一笑，「眼看著雨雪就要來了，你也趕緊回去吧。」

  「得嘞。」瞿槡一躍坐上馬車，調轉了馬頭便揚長去了。

  蘇豫這副隆重以待的架勢本就是擺給宣平侯府的人，想讓葉天凌知道他對侯府世子爺的重視，如今瞿槡已經看見蘇家人的陣仗了，人也走得遠了，自然也就沒必要端著捧著了。蘇豫與蘇鸞之間隔著許如梅一命，他自是不會讓蘇鸞與葉天凌有半點牽扯，且不說她的身份夠不夠入宣平侯府的門，就是一切就緒只差東風，這陣風也要停在他這個生父腳邊。若非蘇闕是蘇家能攀附上宣平侯府的唯一途徑，蘇豫也不會允許蘇闕與葉天凌有這諸多交情。至於李聽柳，她到底是李氏為蘇闕精心準備，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想將她送入宣平侯府，一來是李聽柳生性貪婪、與蘇家和李家都算不得親近，配給蘇闕壓在蘇家門壓還能管束，如若進了侯府怕是不好掌控。二來，蘇豫最不缺的就是女兒，與宣平侯府結親是天大的好事，這樣的美事自然是留給自己女兒為好，不論是哪個女兒，只要不是蘇鸞他都心滿意足。

  故此，蘇豫也只循例問了幾句，而心裡已經有所盤算的李聽柳卻不像在宣平侯府時那般活絡，好似生怕蘇家人看出她懷有異心、從而打消了要將她許給蘇闕的念頭一般，將所有心思藏得嚴嚴實實，對蘇豫的詢問也只是敷衍搪塞幾句，絕口不提宣平侯府的好。

  人群之中的李氏冷冷地望著面色恬靜溫婉的蘇鸞，卻不得不佩服她這招借力打力用得精妙絕倫。蘇鸞拿準了李聽柳的貪婪與野心，只要借著葉天凌的手給李聽柳埋下一顆念想的種子，沒見過世面卻只想要得更多的李聽柳自然會搖擺不定，操控起來也不如往昔般得心應手，而蘇豫一心想要與宣平侯府搭上關係，面對葉天凌的示好與親近，必然無法把持，更不會將這千載難逢的好事讓給李家的遠親，勢必會阻攔李聽柳的更進一步，屆時用蘇豫的手擋住李聽柳的去路、用李聽柳的貪心擾亂給蘇闕定親的計劃，給了半點甜頭的葉天凌卻可以全身而退，片葉不沾。

  李氏知道自己的一番勸說定然阻止不了蘇豫那顆想要跟宣平侯府親近的心，也無法徹底扼殺李聽柳的踩高捧低，反正蘇闕的年紀算不得大，只要李聽柳留在府中，她自可以循序漸進，就算李聽柳這顆棋子真的被蘇鸞毀了，李家還能送來第二個、第三個李聽柳。

  只是李氏不像蘇鸞一般知道前塵往事，更不知道蘇鸞要的就是拖延時間，只待明年初夏時李家大廈傾頹。

  蘇綰素來厭惡佛口蛇心的蘇阮，加之幾次三番被她陷入險境，自然是與蘇阮和蘇玥兩人離得老遠。蘇柔自攬月峰一事之後就與二房形同陌路，抓著機會就得重重咬上一口，是故近日以來共同對抗二房的行徑也將蘇綰和蘇柔拉近了一些距離，只是早幾天蘇柔責罰丫鬟的事不脛而走，整個蘇府傳得繪聲繪色，蘇綰好不容易生出的兩分好感頓時間又煙消雲散地化作虛無了，因此蘇鸞回到蘇府時，蘇綰只是靜靜站在沈凝之身後，與其他人再不肯親近半分。

  蘇綰一見眾人興致不高地聊了幾句就各自散開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朝蘇鸞迎了上去，低低道了一句：「二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蘇鸞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帶著她一道往梅合院那頭走去，待得四下無人可才出聲問道：「可是有事？」

  蘇綰警惕地環視了一圈，確定無疑才拉著蘇鸞小聲耳語道：「二姐，你可還記得那個前幾日在束蘭院門口被蘇柔磋磨了半條命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