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花香撲鼻
2024-06-17 09:46:58
作者: 白衣不渡
「在蘇豫看來,整個蘇家之中,唯有他和李書憶知道我娘離世的真相,若李氏無憑無據就妄自揣測我和大哥心懷仇恨,蘇豫是該懷疑我這個溫和恭順的嫡女圖謀不軌,還是懷疑李氏想拿當年之事大做文章、挑撥蘇豫與長房的血脈情分?這般沒有十全把握的事,李書憶怎會冒險?」蘇鸞的話音頓了頓,「至於我與雲景的事,李書憶就更不會說了,蘇豫心思狠辣、手段卑劣,沒人比李書憶更清楚,當年蘇豫在許家和李家之間選擇了後者,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犧牲了我母親,若當年之事重演,蘇豫要在宣平侯府和李家之間做個抉擇,要被捨棄的自然是李家,李書憶知道蘇豫那麼多秘密,下場只怕比我母親還慘,一雙子女更是要遭受牽連,李書憶如何會說?怎麼敢說?」
「小姐說得極是。」夕月很是認同地點點頭,「就是為李姨娘做足了嫁衣的李家,她不也沒有完全信任麼?更遑論是與她互相猜忌防備的老爺?」
挽琴感嘆道:「就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信不過,她這一生又能信得過誰呢?」
「對蘇豫來說,李家是能助他扶搖直上的一陣東風,若想仕途坦蕩,少不了要跟李家借力,但若是與宣平侯府相比,李家就顯得微不足道了,李書憶是怕李家不敢跟宣平侯府對上,怕李家忌憚這座大山、不會再像從前一樣不留餘力地替她張羅謀算。」蘇鸞蔥白的指尖在茶蓋上輕輕畫著圓圈,反反覆覆,重重疊疊,「她怕蘇豫因宣平侯府而與長房重修舊好,怕李家因宣平侯府的震懾而不戰而退,怕所有人都抽身而走,只有她無人相幫、無路可退。」
夕月皺眉道:「可小姐從無借侯府之勢打壓蘇家的想法,更不願世子爺攪進蘇家的渾水之中,所以事事都將侯府和世子摘得乾乾淨淨,您要是願意借世子爺的手,李家和蘇家哪有現在這般安寧,您又何須苦苦維持兩副模樣?」
挽琴搖著頭,又是一聲嘆息:「一個惡貫滿盈、滿心臟污的人,怎會相信這世上真有潔白無瑕?李姨娘是習慣了以己度人罷了。」
是啊,以己度人罷了。
蘇鸞不再說話,只是唇邊的笑容又冷又淡,若李書憶對蘇豫多一分信任,蘇鸞的日子不會像現在這麼閒適,若李書憶對李家多一分坦誠,李家的傾覆也不會來得這般迅猛。
只可惜,世上之事哪有那麼多無謂的假設?
三日之後,宣平侯府的馬車停在了蘇府門口,蘇豫領著一幹家眷,親自將蘇鸞和李聽柳送上了馬車。
明面上看來,葉天凌為了避嫌並未親自來蘇府接人,可蘇鸞知道他就隱在不遠處,雖未露面,但卻能將一切收於眼底,因為他說過會來接她過府。
李聽柳今日梳了一個清麗婉轉的垂掛髻,發間飾以鏤空蘭花珠釵,鬢間別著一朵淡紫色珠花,身著一件同色百褶如意裙襖,外頭罩著一件織錦羽緞斗篷,倒有幾分清秀婉約之色。
一路上車馬悠悠,行得不急不緩,蘇鸞靠著車背閉目養神,雖然神色依舊溫和淡然,但卻是半句多話也沒說給李聽柳,馬車中一片靜寂無聲。
這樣的不冷不熱倒是攪得李聽柳有些疑惑不解。
蘇鸞對她並無好感,從第一次見面時李聽柳就已知道,所以葉天凌選擇隨行之人時,她直覺蘇鸞會想方設法回絕此事,帶上蘇綰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出人意料的是蘇鸞偏偏沒有。
就在李聽柳以為蘇鸞是對她有所改觀時,蘇鸞卻又沒有接受她的親近與熱情,依舊如初見時一般,僅僅是維持著面上的客氣與距離。
身下馬車驟停,李聽柳才從自己的疑惑中回過神來,連忙跟在蘇鸞後頭下了馬車。
李聽柳的微末家世便是連蘇家的三分都及不上,初入蘇府時就明白了天上地下一說,可如今看到氣勢磅礴、錯彩鏤金的宣平侯府,震撼之餘,也徹底明白了何謂雲泥之別。
侯府的王管事領著二人行過廳堂、穿過迴廊,李聽柳初次造訪,不由被眼前的假山流水、雕樑畫棟給迷了眼睛。
三人在侯府繞行了好一會,蘇鸞才看到了幾處熟悉景象,侯府的花房在棲蘭園南邊,能看見滿園的花團錦簇和小半個水波蕩漾的瀲灩池。
李聽柳指著池中那座四下無路的涼亭,小聲問道:「管事,那湖心的涼亭瞧著倒是有趣,瞧著好似來去無路一般。」
王管事是個面色和善的中年男子,順著李聽柳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便笑容和煦地解釋道:「那是碧波亭,是少爺最愛的去處,府中也只有少爺能去,至於如何過去,那都是少爺的事,咱們當奴才的不便過問這些。」
李聽柳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問了不該問的事,就算侯府的下人修養極好沒有表露出絲毫不耐,但李聽柳還是有些歉意地羞赧一笑:「謝王管事解惑。」
「李姑娘客氣了。」經過拐角時,王管事的腳步稍稍放緩了一些,「我家老爺今日去了軍營操練,少爺也外出辦事去了,府上只有夫人一人,兩位若是有事就儘管跟府中下人交代,不要四處走動,侯府院落眾多,萬一迷了路可就麻煩了。」
蘇鸞自是知道這些話是葉天凌授的意,見李聽柳眼中浮起一抹不解,王管事又不好舊事重題,這才開口道:「侯夫人過生時,三妹跟八妹曾在宣平侯府鬧過烏龍,還誤打誤撞進了葉侯爺的書房,好在世子爺寬宏大量沒有計較,只是她們二人再也來不了宣平侯府了。」
這話說得極重,帶著三分敲打七分警告,李聽柳聞言更是連連點頭。
王管事將兩人領到了花房門口,躬身叩響了門扉,恭聲道:「夫人,人已經帶過來了。」
秦氏的聲音依舊溫柔似水,隱隱還有幾分笑意:「進來罷。」
王管事替兩個開了門、挑了門帘,示意二人可以入內。
蘇鸞笑著道了一聲:「有勞了。」
花房裡頭溫暖如春,花香撲鼻,各色妍麗爭奇鬥豔,一身淡青色菊紋錦衣的秦氏就立在一片五彩繽紛之中,面色嫻靜、姿態大方,宛如潺潺小溪過境般溫厚宜人,清麗溫潤的眉眼中沒有半分凌厲與氣勢。
李聽柳顯然沒想到宣平侯府的當家主母竟是這般溫和可親,不由得微微失神,直到瞧見蘇鸞聘聘婷婷地行了一禮之後,才如夢初醒地跟著福了福身。
秦氏也不計較這些,朝著兩人柔聲道:「起身罷,是我有事相托才勞煩你們多走一趟,無需這般拘謹。」
這是蘇鸞第二次見到秦氏,心境卻與第一次見她時截然不同,葉天凌曾說過,他已經跟葉興修夫婦提過自己。
好在秦氏雖是和善溫厚之人,但也心思剔透,只是用瞭然的目光望著蘇鸞柔柔一笑,春水般清潤動人。
李聽柳見秦氏脾性溫婉,心中也松乏了不少,環視了花房一圈之後,小聲疑惑道:「侯夫人,您這花房之中好似沒有四季海棠。」
可見是近幾日做足了功課。
李聽柳說完便悄悄打量著蘇鸞的神色,見她沒有因自己搶風頭之舉而露出絲毫不快,這才輕輕鬆了口氣,對著秦氏笑得越發殷勤柔順。
秦氏的指尖拂過片片花瓣,輕笑道:「這間花房之中確實沒有四季海棠,四季海棠盡數放在了另一間暖房,只是我的墨蘭養得也不算太好,就在這間花房裡耽擱了一些時間。」
蘇鸞知道秦氏只是受葉天凌所託才陪幾個晚輩演了這齣戲,刻意將墨蘭和四季海棠分開放在兩個花房也是為了將李聽柳支開、替她和葉天凌騰出功夫去做要做的事。
蘇鸞感激地朝著秦氏微微頷首,隨後才道:「夫人,阿鸞對墨蘭倒是有些了解,說不定能替您解解憂。」
秦氏面上一喜,隨後又浮上一抹遲疑:「你能替我看顧墨蘭自是最好不過,只是那花房裡還有好些四季海棠,我怕你一人忙不過來。」
李聽柳為了博秦氏的歡心,在四季海棠之上下足了功夫,但她到底不精此道,對墨蘭沒有半點了解,一聽秦氏有此擔憂,忙不迭道:「侯夫人,蘇家姐姐替您照看墨蘭,打理四季海棠的事就由我來罷,雖不及姐姐熟能生巧,但也算得上有所心得,願為夫人排憂解難。」
蘇鸞與秦氏等的就是這話,於是秦氏笑道:「如此甚好,有勞二位姑娘了。」
說著,秦氏朝兩個丫鬟吩咐道:「問夏,你留在花房裡聽蘇小姐的差遣,她說什麼你就只管做什麼,不許多看、不得多問。凌春,你隨我一道去凝香院的花房中料理四季海棠。」
兩個丫鬟齊聲答道:「奴婢遵命。」
李聽柳一聽秦氏選擇了和自己一起去花房打理四季海棠,卻單獨留下了蘇鸞和一個丫鬟照料墨蘭,不由喜出望外地溢出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