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各取所需
2024-06-17 09:46:57
作者: 白衣不渡
葉天凌微微收緊了手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談及他人之事總說得頭頭是道,但若被命運捉弄的是自己,一旦被『情』字困住,誰又能全身而退?」
蘇鸞仰頭看著他線條流暢的下頜,閉眼輕笑道:「咱們已經輪過一世了,上天不能總是戲弄一個人。」
葉天凌這才有了些笑意:「你說的都對。」
蘇鸞重新轉換到了先前的姿勢:「儘快安排我與尹邢天見一面罷,趁著一切還未開始之前,我興許能夠讓他懸崖勒馬,再晚就說不準了。」
葉天凌聲音和煦道:「好。」
「別人的故事聽夠了,不如跟我說說你的故事罷。」蘇鸞道,「聽秋瞳說,你曾去暗衛營受過訓?」
「嗯,去過。」大約是他的故事有些漫長,所以葉天凌鬆開了雙手讓蘇鸞坐在了軟榻上,末了又遞了一個溫度適宜的暖手爐到她手中,「在暗衛營的日子可不比在軍營輕鬆,除了吃飯睡覺外,時時刻刻都在跟刀槍劍戟打交道,所有的真刀實槍都沒有演練,只要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所有人都不例外。」
「你是宣平侯的獨子、是侯府的世子,亦是將來的宣平侯,葉家的興衰榮辱都在你一人身上,你自是要比他人強大許多才能肩負起這般重任。」蘇鸞說著,輕輕蓋住了半個眼帘,「所以在我的記憶中,你一生都被這份重擔束縛,從未有過片刻閒適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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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凌笑得有些苦澀:「正是因為我太了解這份沉重,所以才不敢貿然靠近你,我怕我有本事駕馭權勢、玩弄權術,卻沒有本事讓你日日展顏。」
他話頭一頓:「我該早些正視自己心意的。」
「往事不可追,今夕猶可待。」蘇鸞重新抬起眼睫,明媚一笑,「你教我的。」
「嗯,往事不可追,今夕猶可待。」
蘇鸞唇角的笑意未散,又道:「遙想當年,我還是你這個年紀時,除了被人欺負就只懂琴棋書畫,要是有你一半才智,也不至於落到那般下場。」
葉天凌揚唇:「我幼時就隨父親四處征戰,見慣了生離死別、馬革裹屍,也見慣了父親為了不讓母親憂心記掛,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母親亦是竭力不讓自己成為父親的後顧之憂,從不訴說相思、從不透露擔憂,即便每日午夜夢回都汗透重衣也從不多說半字。大抵是受了他們的影響,我也早早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與責任,不用人教也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倒是與我不同,我是什麼都做錯了之後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
葉天凌的手掌輕輕覆住了蘇鸞的手背:「以後一切有我。」
蘇鸞用下巴指了指兩人相疊的手:「你本就賴不掉了。」
葉天凌笑道:「不賴。」
說完這句話時,正巧有人叩響房門:「小姐,錦畫堂的李家姑娘來了。」
蘇鸞應了一聲,葉天凌也剛好起身:「過幾日我來接你過府。」
蘇鸞點頭:「好。」
等李聽柳進到裡屋時,蘇鸞已經靠著軟榻看起了閒書。
難得李聽柳這次到訪時沒有問起蘇闕的行蹤,更沒有目光游移地四處打量,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蘇鸞正前方的椅子上,也不像蘇阮領她來梅合院時一樣直呼蘇鸞為表姐,倒是比平日裡規整了不少:「蘇家姐姐,聽聞宣平侯府是高不可攀的高門大戶,妹妹出身寒微,也不知道這京中的規矩與講究,想著日後要去侯府走一趟,不免心中惴惴不安,這才想著向蘇家姐姐請教請教規矩。」
蘇鸞這才從書上挪了眼睛,依然是溫和婉約的模樣:「侯夫人跟前的講究與葉世子面前的規矩自然不同,不知李家妹妹是想請教哪個?」
李聽柳沒料到蘇鸞會問得如此直接,一時竟接不上話,窘迫了好一會才紅著臉道:「蘇家姐姐說笑了,妹妹不過是個陪客、沾了蘇家姐姐的光才能去宣平侯府開開眼界,自然是蘇家姐姐教什麼規矩妹妹就學什麼規矩。」
蘇鸞看著這個一心想要攀附權勢的少女,想起日前自己對她的一番敲打也沒能讓她醒悟半分,不由感嘆她年紀不大,執念卻是不淺,想來是急於擺脫李家庶女的名頭、另謀一條陽關大道。
蘇鸞對功利過重、不擇手段之人向來沒有幾分好感,更何況李聽柳還不知深淺地打起了葉天凌與蘇闕的主意。
一連碰了蘇鸞兩個禁忌,便是院裡幾個丫鬟也不太待見這個想要爬上枝頭的遠房親戚,夕月好幾次都吃了耿直肆意的虧,打定了主意要痛改前非,所以看著李聽柳的嘴臉也沒多說什麼,反而是挽琴和善道:「表小姐,侯夫人性情溫良和順,沒有那些繁瑣複雜的規矩講究,侯夫人既想種好四季海棠,您回錦畫堂多看看相關書籍總是好的。至於葉家世子,他的規矩就更與您沾不上邊了,您是待字閨中的閨閣女子,為了名聲也該與男子保持距離才是,葉世子處事穩妥周全,必然不會置表小姐的清名於不顧,與世子相關的規矩,您就更不用學了,仔細說來,表小姐倒是白白走了這一趟。」
李聽柳的心思轉了轉,又問道:「那在穿衣打扮、環釵配飾上可有什麼忌諱?」
「各花入各眼,表小姐生得好看,自是穿什麼都好看,侯夫人既容得下滿院的奼紫嫣紅、花開遍地,想來是對這些事情沒多少忌諱。」挽琴說得客氣,「表小姐,我家小姐也只去過一次宣平侯府,知道的事情也並不比您多多少,能幫您的也就是這些了。」
李聽柳到底不笨,聽挽琴這麼說也猜到了今日是白白忙活了一場,可日後不論是赴宣平侯府之約還是進蘇闕房屋之門都少不了要與蘇鸞來往,於是李聽柳臉上沒有半點不悅,道:「如此說來,倒是聽柳無知了,既然蘇家姐姐這般說了,妹妹就安安心心等著跟姐姐去侯府長長見識便是。」
蘇鸞笑著將目光挪回書上:「挽琴,替我好好送送李家妹妹。」
挽琴掀開門帘做了個「請」的收拾,李聽柳知趣地行禮出了裡屋。
挽琴將李聽柳送到了梅合院門口後,轉身回了裡屋:「小姐,人送走了。」
夕月接過蘇鸞未翻一頁的書,取了一床薄被蓋在蘇鸞膝頭:「李姨娘倒真藏得住事,明知小姐就是眾說紛紜的懷中美人、與葉世子有剪不斷的千絲萬縷,卻愣是沒跟任何人提起,這才惹得這個不安分的李家姑娘動了邪念。」
「李氏與她不過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既沒情分又不親近,這事便是連蘇豫和李家人都未告知,又怎會跟這個同姓外人交底?李氏就是在沒本事也不至於看不透李聽柳這點花花腸子,就是今日沒有葉雲景,明日出個張公子、王少爺,只要家世出眾、有意親昵,李聽柳這顆不願落地的心一樣會東飄西盪、左右搖擺,李氏不也是看中了這點才將李聽柳招來了京城麼?」蘇鸞接過挽琴新沏的熱茶,輕輕撥弄著茶蓋,「李聽柳來了蘇府這麼些時日,便是一句多話都沒跟大哥說上,日日對著一坨捂不熱的冰坨子,免不了心中難挨。李聽柳不知道二房與長房之間隔了我娘一條性命,只當兩房不合、李氏忌憚大哥的嫡長子之位,而蘇豫又一心偏幫二房。李聽柳出身寒微,又是個不得寵的庶女,自己若不是搏一搏,日後不是嫁人當妾就是跟著窮酸秀才苦熬,就算大哥是個空架子也比她的身份高出許多,於她而言已是個不可多得的高枝。可也正因如此,李聽柳一直對自己的出身銘心鏤骨,就更怕大哥拒她於千里之外,屆時就算她以下作手段進了蘇家的門,但始終不得大哥歡心,又要提防大哥納貴妾,日子終究不會好過,她本就諸多顧忌、心智不堅,雲景在這個緊要關頭向她示示好,再等來日她見識了宣平侯府的富麗堂皇,心中的動盪只會越來越大,李氏再想攛著她往大哥身上貼就沒那麼容易了。」
蘇鸞雖不待見李聽柳,但也沒有憎惡到非要毀人一生的地步,故而只是動搖著李聽柳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只待明年初夏一到,李家作繭自縛地墜入萬劫不復之後,李聽柳這個遠房親戚自然會被蘇豫送回該去的地方。
挽琴嘆了口氣:「李姨娘這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若她對老爺多幾分信任、少幾分提防,將自己的猜測一一說與老爺聽了,咱們的日子反倒不如現在好過了,只可惜她與老爺同床異夢,兩人都不願坦誠相待。」
蘇鸞冷冷地彎了彎唇:「李氏親眼目睹了蘇豫毒死我娘,又瞞著她在外頭養了一雙比蘇秦年長兩月的兒女,還在李氏跟前百般恩寵,夫妻之間的嫌隙早已深如溝壑,李氏一朝被蛇咬,又如何再敢將繩索套上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