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情理之中

  許若一聽，晶亮著眼睛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你就在京城等著我就是，有好東西我都給你存著，等那時候再一併給你帶過去！」

  許若小聲說著，隨後又有些不安道：「可我父親說，每次去京城都沒進蘇府大門，除了能在國子監外頭等到闕哥兒之外，便是連你的面都不見不到，等我去了京城要是見不著你可怎麼辦？」

  「等你到了京城，我自有辦法讓你大搖大擺地進去蘇家。」蘇鸞輕笑著，雖然沒有多說其他，但帶著笑意的眉眼總能安定許若的心神，於是許若深信不疑地點了點頭，笑得眉眼彎彎。

  蘇鸞這話卻不是胡亂安慰許若，明年初夏，東璃會發生一件大事，在上一世中，這件事成了蘇豫仕途之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助他一路扶搖直上，而這一世，這件事亦會成為蘇家和李家的轉折點，從此之後，江河日下、逐漸凋敝，再也不復從前的盛景。

  梁秀茹嗔怪地瞧了許若一眼：「你這丫頭，一個勁拉著鸞姐兒說話，菜都要涼了！」

  許若扮了個鬼臉，手上卻是一連替蘇鸞搛了幾筷子菜：「多吃一點！」

  劉老夫人見姐妹二人相處融洽倒是十分安慰，蘇鸞兄妹傳信說要來江州小住時，許家人的心中除了高興之外，也少不得一番擔憂，畢竟是從未有過來往的一對外孫，即使許家人對他們再掛念、再歉疚，但十三年的無人問津卻是無法爭辯的事實，不論這其中參雜了多少無法言明的心酸無奈和長輩之間的愛恨情仇，但於這對命運多舛的兄妹來講，許家人無疑是從未盡過娘家人的心，他們若是對許家人生了芥蒂、有所疏離，那也是情理之中，許家人除了受著就只有受著。

  好在這對兄妹比許家人的預想要豁達得多，所言所行從未表現過對許家人的半點不滿，反倒是處處謙讓、主動親近，沒有半點生疏，更不會主動說起蘇家的事讓許家人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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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兄妹二人對待蘇家兩兄弟的態度和偶爾的一個眼神都讓劉老夫人深深明白，他們在蘇家過得並不舒坦，甚至處處受人算計、事事被人掣肘，以至要比同齡人沉穩懂事得多。

  這無異於是用刀子剜她這個外祖母的心，兄妹二人的一舉一動落在劉老夫人眼裡，都是凌遲般的疼痛，蘇家的日子要多難熬才會讓這雙兄妹穩重堅韌至此？其中苦難更是不言而喻。

  蘇鸞感受到那道慈愛又濃重的目光，不由抬頭望了過去，低低喚了一聲：「外祖母？」

  劉老夫人連忙取了錦帕拭了淚，又往蘇鸞碗裡添了好一些菜：「怎麼就吃了這麼一點？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蘇鸞閱人無數，看過的眼睛更是不計其數，劉老夫人的所思所想自然一目了然，她淺淺笑道：「倒是比京城的菜好吃許多，這些日子都吃胖了不少。」

  劉老夫人樂呵呵一笑：「哪裡胖了？外祖母瞧著哪哪都好！」

  許若故作不滿道：「祖母，你這話就說得偏心了！你看我時，怎麼就覺得我哪哪都不好？」

  梁秀茹笑啐：「別說是你祖母了，就是為娘看著你也是哪都不及鸞姐兒！你要是有鸞姐兒一半蕙質蘭心，我這顆心就能放到肚子裡了！」

  許若對這家常便飯般的數落已是習以為常，聞言也不羞惱，反而沒心沒肺地調侃起了梁秀茹：「天資聰慧我是指望不上了，就是這樣貌身段能及得上鸞姐兒一半我也知足了，聽說父親與姑母生得有些相像，我要是多像父親幾分，說不準就離鸞姐兒近了幾分！」

  梁秀茹怎會聽不出許若是在打趣自己沒將這個女兒生得聰慧美貌？不禁被這番稀奇古怪的言論氣得發笑，朝著劉老夫人嗔道：「娘，你瞧瞧這丫頭，竟還編排起我這個為娘的不是了！」

  劉老夫人笑得甚是和藹：「都好都好！個個都好！」

  許若嘻嘻笑笑道：「還是祖母好！」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待許家人送完賓客之後，葉天凌也向一眾長輩辭了行，臨出門前深深看了蘇鸞好幾眼，直到許家幾個長輩眼裡都浮起絲絲笑意才翻身上了馬，帶著瞿槡和一群暗衛揚長而去。

  葉天凌離開江州的第二天，被幾個光棍漢擾得不勝其煩的蘇家人終於下定決心、徹底離開了江州這個是非之地。聽許若派去盯梢的小廝們說，蘇家人原本是低估了這些個光棍漢的能耐，以為他們只是一時新鮮，等他們熱臉貼夠了冷屁股之後就該知道順勢而下，卻不料這些沒嘗過女人的潑皮無賴是打定了主意要強要一個媳婦回家，對蘇茹姐妹死纏爛打、糾纏不休，不分日夜地蹲守著老蘇家的一干人等，逢人就說見過又摸過兩姐妹的身子，還以救命恩人與未婚夫婿的身份自居。鏡兒湖的事像長了腳一般隨風亂竄，不過短短几日就已鬧得人盡皆知，加之這些個惡棍們的佐證之言，姐妹二人的清白早已成江州百姓茶餘飯後的笑談，就連江氏和徐氏偶爾去市集買菜都要被不少人追問說蘇茹姐妹是否好事將近，人人都是張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可惡嘴臉。

  本是想要當個縮頭烏龜、想要息事寧人的蘇家人見這件事非但沒有平息，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且偌大的江州竟無人同情一家人的遭遇，更沒人願意站出來替他們多說一句公道話，這才明白自己這次是無處可逃、無路可退，只好歇了想用姐妹二人的婚事換取在江州一世榮華富貴的念頭。蘇茹姐妹已被人踐踏到了泥濘之中，名聲也已是一團糟污，就是死皮賴臉留在江州也尋不上一段好姻緣，更何況有那些甩不開的狗皮膏藥粘在身上，怕是再難翻身，於是一家人又盤算著回到來鳳村，這風言風語就是再無邊無際，總是蔓延不到鳳來村那等小地方去，想當年，村里要求娶兩姐妹的人也不在少數。

  幾人打定主意，就開始籌備起了連夜出逃的事，這房契是不敢明目張胆地找賣家了，只好低價當給了認錢不認人的黑心當鋪，比買進時虧損了近半。

  那小廝還說，在蘇家人準備出逃的那夜，負責守夜的兩個光棍漢算是倒了血霉了，先是被蘇家人佯裝屈服地騙進了屋子，隨後又被蘇家人借著美色一頓猛灌，酒醉之後更是被蘇家人拿來發泄連日以來的燥郁邪火，被幾人泄憤似的狠揍了一頓不說，一人還被打瞎了一隻眼睛，被人發現時，兩人滿身傷痕地倒地不醒，而蘇家早已人去樓空，就是哭爹喊娘地告到了青天衙門也無濟於事，那些個不作為的官老爺也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隨口安慰了幾句，嘴上說著必定嚴懲不貸、以正綱紀，但話一說完，就再也沒了下文。

  在江州鬧了好一陣的笑話便是這樣虎頭蛇尾地不了了之。

  蘇家人已經回了來鳳村，許家也算是沒了後顧之憂，事情至此便是圓滿落幕，是故借著給賀老夫人探病的藉口才能滯留江州的蘇鸞兄妹也不能再在許家多留，眼看歸期已至。

  劉老夫人和許老爺子本是替兄妹二人準備了好些東西，但此去京城山高路遠，隨行之物多了到底是不太安全，況且蘇家人一回來鳳村兄妹倆就不得不即刻回京，恰巧也說明了蘇豫對許家人的態度，若是兄妹兩人表示出了對許家的親昵，只怕回蘇家以後會更不受蘇豫的待見，思來想去終是不妥。

  至於糧產田地，就更是招搖過市，只會引得蘇家眾人垂涎欲滴，是故一番盤算之後，老兩口就裝了滿滿一匣子銀票塞給了兄妹二人。

  兩人自是不肯接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服著兩個一心想要彌補虧欠的老人，只是這頭還沒安撫妥帖，許志澤與梁秀茹那頭又送了一匣子「心意」過來，說是京城山水迢迢，他們便是有心親近也鞭長莫及，既然無法照料兄妹二人，不如就多給些銀子傍身。

  幾人之間一番推來推去，最後還是許若見蘇鸞神色堅定、心意已決，這才幫腔說留著這些銀子給蘇鸞添做嫁妝，反正她與葉天凌早已訂下終身之約，就等著及笄之年來到，而蘇闕幾年之後也要娶妻生子，要花的銀子也不在少數，正好屆時一併給了，正好兄妹二人年紀長些，這些錢財才能自己安排。

  許家人這才退了一步答應先替兄妹二人攢著銀子，等大喜之日一到，再多添些銀子當作聘禮、嫁妝。

  蘇鸞離開江州那天，天氣算得上不錯，無風無雪、無雨無霧，反而還有些零零散散的陽光墜滿一路。許志澤領著許重山兄妹一直送到了城外，分別之際，許若哭得淚眼婆娑地拉著蘇鸞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地讓她多給家裡寫信、尋著機會就來家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