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山中梅林

  許若一笑：「你們不辭辛苦走這麼一遭，明面上是為我祖父賀壽，這內里還不就是那些小心思？祖母心裡有數，自然是給你們安排得妥妥貼貼，這江州的青年才俊可都到齊了！」

  

  得知了這麼一個好消息，一眾少女也有些坐不住了，一顆顆春意闌珊的心早就飛到了花園裡邊。

  過了片刻，有丫鬟進花廳傳話，說花園已經布置妥當，請各位小姐移步。

  也正是此時，一個侍奉茶水的小丫鬟碰撒了一盞茶水，在與蘇鸞對視一眼之後，伏在地上連聲求饒。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和如出一轍的溫水讓蘇鸞眼裡染了幾分笑意，許若一急，連忙捉了蘇鸞的手細細查看。

  見那雙柔荑完好無損，淋了一盞熱茶也沒留下半點痕跡，不禁有些納悶。

  直到蘇鸞握了握她的手，這才恍然大悟，連忙去了手帕包住了蘇鸞的左手，睜著眼睛說著瞎話：「怎麼這麼不當心？燙紅了好大一片！趕緊去屋裡換身衣裳再請個大夫瞧瞧，花園你就別去了，等休息好了直接去前廳罷！」

  一眾少女也跟著關切地叮囑蘇鸞好生休息，心裡卻免不了生出幾分慶幸，畢竟這些豆蔻少女正是爭奇鬥豔、春心動盪的年紀，定然是不願意被一個處處勝過自己的少女強壓一頭。

  蘇鸞低聲稱是，隨後便跟著丫鬟往尋梅院那頭去了。

  葉天凌孤身立在院中，見著蘇鸞便揚唇一笑：「來得這麼快，想來也是悶壞了。」

  蘇鸞輕笑：「聽著這家姑娘誇你、那家姑娘念你，自然是無聊得緊。」

  「那便巧了，我也總聽那些公子哥提起你。」葉天凌笑著撇頭望向蘇鸞的眼睛，「說的還儘是些我知道的優點，簡直膚淺。」

  先前那一吻烙在了蘇鸞心裡，看著那雙湊近的眼瞳，胸口沒由來地輕輕一跳，蘇鸞像是遮掩般移開了眼睛，嘴裡也啐道：「幼稚！」

  葉天凌挪了個位置，硬生生擠進了蘇鸞的眼裡，微躬著身子一字一頓道：「早上的事……」

  蘇鸞微怔，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卻不料唇上又落了輕如鵝毛般的一個吻，那人道：「我不後悔，你也不許後悔。」

  蘇鸞臉頰通紅，低低道了一句：「誰說我後悔了！」

  說完，也不看葉天凌的表情，提著裙擺就回房換了件乾淨衣裳。

  再開房門時，葉天凌索性站到了門口，心如小鹿般的蘇鸞徑直就撞進了他的胸口，貼著她臉頰的胸膛一陣輕震。

  旋即，蘇鸞腳下一空，身子在葉天凌懷中騰空而起。

  蘇鸞受驚匪淺地摟住了葉天凌的脖子，隨後越過了尋梅院的牆頭，穩穩落在了許家之外的空地上。

  葉天凌替蘇鸞蒙好了面紗，又為自己戴上了半截鐵面：「暗衛已經送過信了，那幾個潑皮無賴不分日夜地守在蘇家外頭，逢人就說那裡頭住的是自己的媳婦，四處宣揚鏡兒湖的事，你那兩個堂姐終日不得安寢，一家人更是不勝其擾，前些天就在籌備著要賣宅子了，怕是這兩天就要回來鳳村去了。」

  「千方百計地想要去京城過安生的富貴日子，一番折騰下來，還是回去了以前的老地方，日子卻過得比以前還不如了。」

  「等他們一走，你也沒有理由留在江州了，京城裡雲橘波詭，哪有這麼舒服自在又不用設防的日子好過？趁著還有些時間，我帶你去個地方。」

  「還有兩個時辰不到就要……」

  「趕在壽宴開始前回去就是了，誤不了正事。」葉天凌揚了揚下巴，蘇鸞這才看到數步開外的樹下站著一頭通體雪白的高頭駿馬，蘇鸞走近幾步，才發現它渾身上下挑不出一絲雜色，雪白的毛髮還透著溫潤的光澤，神態倨傲而高貴，縱使蘇鸞這等外行也能看出這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寶馬良駒。

  蘇鸞伸手欲碰，那白馬卻磨著蹄子發出了一聲警告的嘶鳴，葉天凌厲聲喝道：「迅影！」

  迅影這才哼哼了兩聲卸下了脾氣，任由蘇鸞輕輕替它順著鬃毛。

  「這小子脾性暴躁得很，平日裡生人都不能挨近一步。」葉天凌說完，翻身上了馬，隨後便朝蘇鸞伸出了手，「來。」

  蘇鸞將手搭上去，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道帶得衣袍一陣翻轉，等回過神來，人已坐在了葉天凌懷裡，後背緊緊貼住了他的胸膛，即便隔著厚實的衣料，也仍舊能感受到炙熱的溫度。

  面紗擋住了蘇鸞臉上的紅潮，卻蓋不住耳根的嬌羞，便岔了話題道：「這麼著急，連愛駒都牽出來了，是不是要回青岩關了？」

  「給外祖父祝完壽就該動身了。」

  蘇鸞一驚，想起葉興修上一世曾在青岩關受過重創，不由擔心道：「走得這麼急？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這件事蘇鸞與葉天凌說過，所以一聽便知她憂心何事，嘆了口氣道：「你別胡思亂想，青岩關的傳信昨天就到了，本該是昨夜出發，想著外祖父壽辰已至，這才耽擱到了現在。」

  「一口一個外祖父，你也不嫌牙酸！」蘇鸞笑著笑著，忽道，「葉侯爺來信讓你回青岩關，自是有大事發生，你在我這平白耽擱了好些功夫，豈不是又要披星戴月地趕路了？」

  葉天凌低低應了一聲：「不礙事。」

  「外祖父那邊打個招呼就是了，他是個明白人，不會計較這些，你好緊拾掇好東西快些啟程回青岩關！」來時就是這般風雨兼程，去時又是烽火連天，這更深露重的天氣怎會不妨事？

  「昨日聽說了一個地方，想著定要帶你走一趟，倒是沒想到會這般倉促。」

  蘇鸞微惱地側著身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耳朵正好蹭過葉天凌溫熱的唇畔，不由得急急忙忙地坐正了身體。

  「如此這般，我怎會捨得離開？」葉天凌將下頜輕輕放在蘇鸞的頭頂，語態帶了三分慵懶，「就聽我一次，以後都聽你的，好不好？」

  蘇鸞哪裡還能拒絕：「好。」

  葉天凌一笑，雙手拉直了韁繩，雙腿一夾馬腹，迅影便撒開蹄子狂奔起來，洶湧的風聲滲進了兩人的笑聲之中，被風捲起的髮絲也洋洋灑灑地纏在了一起，儼然一對神仙眷侶。

  等到了地方，葉天凌將蘇鸞抱下了馬，後者則望著那座拔地而起的山峰感嘆道：「江州倒是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城中有湖，城內有山。」

  「再往前走一柱香就出城了，這山也算是壓在城邊上了。」葉天凌瞧著四周一片鬱鬱蔥蔥，便鬆了韁繩放迅影自己玩去了，「這山中還有座廟，廟後頭有座橋，橋那頭有塊姻緣石。」

  「葉世子，你滯留這麼些時間，就是為了看那塊姻緣石？」蘇鸞笑得樂不可支，「你什麼時候也信起這些了？」

  葉天凌道：「以前總是不信，現在不得不信。」

  蘇鸞忽然便止住了笑意，心裡也生出了幾分祝禱與虔誠，是啊，以前總是不信，現在不得不信。

  不同於攬月峰的陡峭險峻，落梅山的山勢平和，坡度柔緩，蜿蜒曲折之中別有一番韻味，沿著石梯往上更是三步一景，好似每一棵樹、每一塊石、每一株草都有其韻律與巧妙，多隔幾層台階回望時都能看到一番不同景致。

  等倆人走了片刻之後，身周已湧起濃濃的大霧，霧中還夾著越超於山下的寒涼，鼻尖還能嗅到隱隱的梅香，饒是蘇鸞穿了夾襖、披了斗篷，還是覺得有些寒意，就連葉天凌的輪廓都被霧氣包裹，英挺的五官顯得格外柔和。

  蘇鸞的肩頭忽而之間微微一沉，一件帶著餘溫的大氅已經裹住了蘇鸞纖細的身子，鼻息間儘是熟悉的味道。

  蘇鸞剛想推拒，左手已經落入了葉天凌溫暖而乾燥的掌心，那人的聲音又沉又穩：「我不冷。」

  蘇鸞眼尾的硃砂凝著一些些微涼的水汽，於濃霧之中閃著柔和動容的光澤，就如她眉眼之間散不開的笑意。

  那人又道：「我知道你在笑。」

  葉天凌比她走快一個台階，手臂穩健有力地帶著她一步一步往上。

  往前行了不遠之後，霧已經濃得伸手不見五指，除了掌心貼合的溫度，再也感知不到其他，蘇鸞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心，亦步亦趨地跟在葉天凌後頭，每一步都走得乾脆而穩當。

  耳邊卻聽葉天凌娓娓道：「聽聞這座山是江州一處奇景，因地勢特殊、溫差甚巨，故而山下樹木成林，山腰大霧瀰漫，山上寒梅盛開，這裡的臘梅從不見雪而開，比別處的梅花總要早開月余，也早謝月余，因此取名為落梅山。許多文人騷客來落梅山只為一睹臘梅遍地、花隨風落地景致，卻忘了這落梅山中還有一座寺廟，因此石階盡頭的廟宇就喚作尋梅寺。尋梅寺的後頭有一片廣袤無垠的梅林，因為地勢成嶺、梅樹遍地便取名為寒梅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