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促膝長談
2024-06-17 09:45:12
作者: 白衣不渡
「從京城發兵北上,既費時間又費錢糧,岐遠三州由父親鎮守、離青岩關又是最近,就近調兵省心省力,聖上雖然還未明說,但我猜想命父親帶兵平亂的聖旨大概就是這幾天了下來。儘管父親在顧元升貪腐一案中明白了取捨,可他到底顧念舊情,顧元升戍守岐遠三州數年,盤根錯節、遍地黨羽,我怕父親的仁慈會滋生變故,少不了要親自去趟青岩關。」葉天凌見蘇鸞神色怔忡,微攏著眉心道,「倒是你,怎麼一聽到青岩關就魂不守舍了?」
上一世,葉興修私自替顧元升遮掩了罪行,想方設法要將軍糧和武器回歸原位,可顧元升並不甘心,言行之間處處挑動葉興修同流合污,被三番五次地嚴詞拒絕之後,竟暗中唆使漠北於邊境生亂,想用此法震懾葉興修,讓他為了瞞過聖上而甘願出售糧食與器械,畢竟那時葉興修與顧元升已經有了共同的秘密,若因為邊境動盪而牽扯出了實情,葉家也與顧家一樣無處可逃。
可顧元升低估了葉侯爺的血性,只能看著他親自率兵平亂。
事情皆是由顧元升而起,漠北也只是因利誘導才配合著演了這麼一出大戲,若真是有所損傷,顧元升的買賣做不成,多年積累下的人脈也將損毀殆盡,到時候得罪了漠北以至於邊境生亂,數罪重罰之下必死無疑。
漠北得罪不起,顧元升就只能讓葉興修半路抽身,可是要如何才能化干戈為玉帛、又不讓葉興修與朝廷看出其中的貓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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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只有讓葉興修負傷這一個辦法。
有了顧元升這個內應,想傷到葉侯爺並不困難,大概顧元升也沒想到,漠北對這個戰功彪炳的東璃戰神起了殺心,想借著顧元升的私心順水推舟、一舉除掉葉興修,於是,葉侯爺在青岩關之役中遭受重創,險些喪命。
可如今一切步入正途,顧元升已經被押解回京,只待秋後便要伏法,顯然沒有辦法也沒有份量再挑動漠北生事。而漠北今年收成不濟,就更不應該大動干戈,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往後的日子只會更加煎熬。
除非,有人開了高價要促成這場動亂,可顧元升貪污的糧餉軍器都已上繳,故此,能勾得漠北心癢難耐的就只有白花花的銀子和葉興修的性命。
蘇鸞想起了那日在當鋪外遇到的那個女子,滿目陰蟄,神情怨毒,以二百兩的價格當掉了一塊上等的獨山玉,她不是不知道這個價格已經低到了塵埃里,她只是急需銀子,大量的銀子。
蘇鸞放了筷子,眸光里生出細密的寒光:「以前只是覺得顧汀蘭善於偽裝,如今看來,卻是低估了她。」
「我知道她這人偏執得緊,只是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地就將宣平侯府視作了死敵。」誠如顧汀蘭所說,在葉天凌幼時,他曾管顧元升叫過叔叔,坐過顧元升的肩頭、也一起上過戰場,看著顧元升藉助著宣平侯的勢力從百夫長一路走到撫遠將軍,連帶著宮中本不受寵的賢嬪也跟著順勢而上,一躍成為四妃之一,還一舉誕下四皇子裴瑜,原本父母早逝、只能相依為命的兄妹二人成了族中一呼百應的主心骨。即便葉天凌從來不說,但他對顧元升的隕落並不是絲毫沒有動容,只是他的理智與責任由不得他做出第二種選擇,顧元升的最後一記反咬也徹底斬斷了葉天凌僅有的一絲猶豫。而今顧汀蘭近乎瘋狂的反撲也無異於是往葉天凌剛拔了刺的傷口上撒鹽,儘管傷口細微,卻仍會刺痛。
葉天凌藏在堅硬外殼下的柔軟,沒人比蘇鸞更懂,若是沒有多年的情分,以他的手段,也不會留下顧汀蘭這個禍根,只是顧汀蘭終究沒有讀懂,最後也如她父親一般,辜負了最後的機會。
「興許,她對你的追逐不全是真情實意、也不儘是逢場作戲。」蘇鸞抬頭望向滿天星辰,「因為寄託了希望,所以容易感覺失落,這才鑽進了牛角尖里。有的時候,恨一個人不一定是因為不共戴天,當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裡有些份量時,他的好會被放大,壞也會被放大,少說一句是錯、多說一句也是錯。說到底,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心裡存著點恨,或許會活得比較容易。」
葉天凌看著她寧靜致遠的眼眸,聽著她話里的平靜怡然,不由彎了嘴角:「年紀不大,懂得倒多,我是該嫌你老成持重,還是該誇你心境豁達?」
蘇鸞自嘲地笑了笑:「夸就不必了,我現在做的事情也沒比顧汀蘭好出多少,說不定我以後要做的事會比她更加驚世駭俗,會有無數人將我視作豺狼虎豹,將我說得一無是處。」
「你與顧汀蘭不一樣,你看得懂我給她留了一條生路,也明白我給過顧元升一次機會,她若是心底存了半分良善就該明白眼下是我能給她的最好的結果,她之所以曲解得徹底,是因為她從不用善意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葉天凌收回視線,轉而與蘇鸞看向同一片夜空,甚至同一顆星辰,「你這丫頭雖然有股子狠勁,但卻狠得恰到好處,不至於讓敵人過得舒服,也不會牽連無辜之人空受磨難,這一點,看你對蘇家那幾個姊妹就知道,除了對蘇阮狠得下心腸,其餘幾個都只是敲打敲打、點到為止。」
「就你知道得多。」蘇鸞斜眼望著他,「先前我還怕青岩關之行危險重重,如今看來你倒是早有提防、胸有成竹。」
蘇鸞能夠記得的也就是這些,既然葉天凌能與她想到一處,就應是想好了萬全之策,況且這一世沒有了顧元升的背叛,縱橫沙場多年的葉侯爺也是個不容忽視的存在。
葉天凌的聲音染了笑意:「這麼說來,你剛剛在擔心我。」
蘇鸞也習慣了他時不時攪和一下,連登徒子都懶得再罵,只道:「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放桂榜的時候我會記得替你找找名字。」
「你不是替我看過相了?口口聲聲說我將來必是三元及第,名字定然是寫在榜首。」
蘇鸞本也只是想找個話茬緩解緩解心頭的跳動,被葉天凌這麼一笑話,臉上的緋紅更是遮也遮不住地一路蔓延至了耳根,索性撇過腦袋不再看他。
片刻之後,葉天凌像是拗不過她一般地嘆了口氣,從懷裡摸出了一個一隻刻了雄鷹的白玉哨子,鷹眼處還嵌著一顆別致的紅寶石,形狀像極了蘇鸞眼尾的硃砂痣:「這次去青岩關,定然是要把禍患全部扼殺了才能回京,算算時間,怕是要到年尾了。京城之中龍蛇混雜,各方勢力錯綜複雜,貿然派遣暗衛守在蘇府必然引人注目,這隻鷹哨是我親自刻的,裡頭藏了機關,遇到危險的時候就吹響鷹哨,留在京中的暗衛聽到哨聲自會趕去救你。」
蘇鸞並未伸手去接:「顧汀蘭下這麼大的賭注,不會打無準備之仗,況且這朝堂之中,覬覦葉侯爺手中兵權的人不在少數、四國之中想要取葉侯爺首級之人也多如牛毛,能夠煽動漠北滋擾邊境,必然不是顧汀蘭一人的主意。你這一行正是用人之際,這些暗衛隨你去青岩關才是正途,如今李氏元氣大傷,沈凝之也能纏住她的手腳,我在這蘇府安全得很,哪裡用得上這些暗衛!再者說,十月十八是我外祖父五十歲的壽辰,少不了要回一趟江州,你若是求個安心,我便找由頭在江州多留一陣就是,等回京時也就入了冬了,離年末也不遠了,說不準你還比我早些回京。」
葉天凌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不由伸手捏了捏她軟糯的臉頰:「你可真是健忘!你那兩個睚眥必報的叔伯才被你父親遣回江州,散了銀子不說,還痛失了一個兒子,日子必然過得艱難,等你回了江州,李氏定然想方設法也要給那兩家人傳個信,他們已經走進了死胡同,心裡又裝滿了怨氣,你以為在江州的日子就會過得舒坦?」
蘇鸞齜牙咧嘴地掰開了葉天凌的手:「江州再危險那也不比青岩關,那可是我外祖父的地盤,幾條喪家之犬能掀起多大風浪?再不濟,我讓秋瞳寸步不離地跟著便是。」
葉天凌看著她臉頰上生出一道淡淡的紅印,心裡不住一軟:「你就這麼擔心我麼?」
蘇鸞搓著臉頰,不太客氣地覷了他一眼,還未開口就被葉天凌搶先一步:「我知道你要否認,可我心裡清楚。」
質地溫潤的鷹哨躺進了蘇鸞的掌心,葉天凌替她握緊了手指,輕聲道:「拿著吧,我不放心。」
蘇鸞禁不住紅了臉,轉過小臉道:「那你打算給我留多少暗衛?」
葉天凌笑道:「你要多少?」
蘇鸞想了想,比出兩根手指。
「二十?」
蘇鸞搖頭。
「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