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山中相見
2024-06-17 09:44:35
作者: 白衣不渡
兩人正是靜默間,一個不解的聲音嘀嘀咕咕道:「主子,您為了見人家姑娘一面,又是費神又是傷身,連這馬車都換了三輛才趕到了攬月峰,怎麼見到了倒反而不說話?」
蘇鸞這才注意到火堆邊蹲著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生得古靈精怪,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總是滴溜溜打著轉,瞧裝扮像是個書童。
瞿槡見兩人依舊不語,有些費解地撓了撓頭髮,手裡翻著烤兔子,嘴裡殷勤地叮囑道:「主子,您可趕緊坐下,要是背上的傷口再裂開,一準是要落疤,到時候奴才可沒法跟夫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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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凌眉心一跳:「你今日的話有些多了。」
瞿槡摸了摸鼻子:「這不是看你倆都不說話、怕你們悶得慌麼……」
蘇鸞的視線往葉天凌身後探了探:「好端端的怎麼受傷了?很嚴重麼?」
葉天凌還沒來得及搭話,瞿槡舉著烤兔子嗅了嗅,就又管不住嘴地開了口:「怎麼不嚴重?為了早些脫身回京,我家主子可是硬生生吃了老虎一爪,這一路奔走傷口更是裂了好幾次……」
葉天凌寒氣畢露地瞧了他一眼,語氣里有了三分警告:「瞿槡。」
寒意從四面八方湧來,瞿槡凍得一個哆嗦,趕緊往火堆旁挪了挪身子。
蘇鸞心下有些瞭然,葉天凌大概是用了苦肉計才能借著負傷的名義提前回京,離了圍場就直接朝攬月峰來了。
大約是這火光過於旺盛,蘇鸞的臉頰有些發熱,她想了許久也不知道該從哪問起,只好道:「傷口還疼麼?」
問完蘇鸞就有些後悔了,被老虎撓了一爪子,傷口又裂開好幾次,怎會不疼?
葉天凌見她難得露出一次女兒家的嬌羞,唇邊笑意更深:「你是準備在那站一晚上?」
蘇鸞便往前挪了兩步,抬頭時,恰好撞進葉天凌被火光照得光彩熠熠的眼瞳里,蘇鸞從那眼裡看著自己的倒影,一時之間又沒了言語。
瞿槡撥弄著火堆,忍不住小聲埋汰:「這兩人還真是讓人著急。」
葉天凌扭頭睼了他一眼:「你剛剛說什麼?」
瞿槡乾笑兩聲:「奴才是說,這火總不夠旺,真是讓人著急。」
蘇鸞聞言一笑。
葉天凌這才沒把瞿槡一道架火上烤了,只掀開衣擺坐在了一截打橫著的枯木上,朝著蘇鸞拍了拍樹幹。
蘇鸞坐得近了,鼻尖能嗅到若有若無的鐵鏽味:「你傷口大概是裂了,馬車上有傷藥麼?」
瞿槡捂著被葉天凌強迫閉上的嘴,睜大了眼睛使勁點頭。
「你去把藥拿來,這兔子我先替你看著。」
瞿槡小心翼翼地看著葉天凌,雙手將烤兔子遞到了蘇鸞手裡,隨後便「嗖」地一聲躥出了老遠。
蘇鸞笑道:「你這書童倒是有趣。」
葉天凌挑了挑眉梢:「你這是在嫌我無趣麼?」
「你可是將來要三元及第的狀元,我哪敢嫌你?」蘇鸞瞧那兔子烤得色澤金黃,忍不住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香氣,「佛門清淨地,真是罪過。」
說著便撕了一條兔肉放進嘴裡。
葉天凌笑著,暖意一點一點爬上眼底:「這裡清淨不清淨還是兩說,但你肯定是個渾水摸魚的假和尚。」
蘇鸞扯了塊肉塞進葉天凌嘴裡,彎著眉眼道:「彼此彼此。」
葉天凌看著火光爬上她精美絕倫的臉頰,區區一塊兔肉卻吃出了山珍海味般的滋味。
蘇鸞給瞿槡留了一些,便跟葉天凌分食起剩下的兔肉。
葉天凌一副不願沾手的模樣,蘇鸞又顧忌他身上有傷,索性一塊一塊遞到了他嘴邊,為了緩解臉上的紅潮,蘇鸞開口問道:「圍獵的規矩不是見了虎豹要上奏聖上麼?近三萬人出行,怎麼還讓你被老虎傷了?」
葉天凌不想讓她知道當時的慘烈,只雲淡風輕道:「三皇子想邀功,捅了馬蜂窩之後就扔下眾人自己跑了。」
「你這是救人之餘還不忘用個苦肉計?」
葉天凌只笑。
蘇鸞手裡的動作微滯了片刻,隨後低低道:「你不用這般急著回京……我這裡還應付得了。」
「我知道。」葉天凌用下巴指了指兔肉,「可我還是不放心。」
蘇鸞聞言,呼吸驟然一停。
葉天凌看出她的動容,笑著打趣:「為了趕路我可是餓了兩頓,你這手上的活計能不能勤快一點?」
蘇鸞努力忽視著幾乎要脹滿心口的溫熱,將手中的肉塊放進了葉天凌嘴裡,故意扯開了話題:「來得這麼快,早就知道我在攬月峰了?」
「嗯,動身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蘇鸞看著他毫不在意地說著那些細枝末節,胸中的柔軟卻越來越大。
好似說到哪,都只會是感動。
瞿槡捧著傷藥站在一丈開外的地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尷尬道:「這藥……還要嗎?」
蘇鸞起身騰了地方給瞿槡上藥,雖知男女有別,但蘇鸞還是想瞧瞧葉天凌的傷口,半俯著身子往他背後探去。
葉天凌卻不想讓她看見背上的傷痕,修長的食指勾住了蘇鸞的下巴:「你還是不是個姑娘?眼睛往哪看呢?」
蘇鸞臉上滾燙,一把拍開了葉天凌的手:「遮遮掩掩,必然傷得不輕,你準備時候回京城?」
「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葉天凌拉上了衣服,骨節分明的手指整理胸前的衣襟,「你離京離得那麼痛快,必然是在京城有所部署,你與李氏都想對方離京,她賭你的命,你賭她的一條臂膀,京城的事情辦妥之後,你準備怎麼脫身?」
「按原先的打算,確實是要費些周折,可是沈凝之母女給了我這個,事情就好辦多了。」蘇鸞將袖裡的閉息丸遞給葉天凌,又將蘇綰與她說的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可你來了,計劃又得變一變了。」
「你這是又打起了我的主意?」葉天凌閉息丸給了瞿槡,後者湊仔鼻尖下輕嗅著,又用指尖沾著藥丸微捻著送到了舌尖。
「你既來了,又不肯走,不如做些事情,也免得時日漫長,索然無味。」蘇鸞的笑意裡帶著一絲盤算,「也不用你動手,借我兩個人就行。」
葉天凌喜歡看她眼底的狡黠,也喜歡她思慮時凝著專注的臉頰,伸手招呼蘇鸞坐回剛剛的位置:「人我早就給你了,你沒發現而已。」
「早?不是今日才……」
「出京時就跟在你後頭了,你要是應付不過來,他們自然會出現。」
「怎麼連秋瞳都沒有發現?」
「每個暗衛的本事都不一樣,刀劍弓弩、奇襲暗殺、輕功匿藏,各有所長。」
「那你還急著回京……」
「我說過了,我不放心。」
「咳。」蘇鸞看著他那雙坦誠而深邃的眼睛,撇頭輕輕咳了一聲。
瞿槡適時把藥還到了葉天凌手上,肯定道:「是閉息丸不假。」
葉天凌掂了掂藥,笑道:「房裡那個小丫頭待你倒是真心,也不枉費你疼她一場。」
蘇鸞將藥收進袖口:「這偌大的蘇府,上上下下百餘口人,總要有幾個人能分得了青紅皂白。」
「看你這樣子是準備反擊了?」
「先前不知道你暗中派了人手,南廂房這邊勢單力薄,又要顧恤著那個丫頭,如今解決了後顧之憂,自然是不能一味挨打,一時半會討不回本錢,我收幾分息錢也算聊以慰藉。」
葉天凌點著鼻尖笑她:「你倒是個心狠的,就看這兩日誰要忘了形、撞到你的刀尖上。」
次日一早,蘇綰與兩個丫鬟從熟睡中悠悠轉醒,見蘇鸞已經捧著書卷看了好一會,盛著早飯的托盤就放在手邊的桌上,屋裡一片美好寂靜。
蘇綰忙掀了被子急急道:「二姐,不是說好了夜裡換我值守?你怎麼又不叫我!」
「只是比你起得早些而已,又不是一夜未眠,叫你起來做什麼?」蘇鸞合上書,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飛快地閃過一抹淡紅,「既然醒了,就趕緊洗漱,一會還得去佛堂抄經書。」
「你昨日當真睡了?二姐,你可別騙我,否則熬壞了身子要怎麼辦?」蘇綰不大相信地望著蘇鸞,一邊轉動著發酸的脖子,「也不知是怎的,昨夜睡得死沉,連夢都沒做一個,也沒聽到屋裡有半點動靜,真是奇怪。」
秋瞳聞言,默默將頭轉向了另一邊。
蘇綰任由兩個丫鬟替她更衣,鼻翼輕輕嗡動著小聲咕噥:「二姐,我怎麼聞到了……肉香味?」
蘇鸞瞧了瞧碟子裡的山雞,不由發笑:「你這鼻子倒是靈得很。」
攬月峰的齋菜連半點油沫星子都找不著,時不時還要被加些佐料,沒正經吃過兩頓飯的蘇綰一聽有肉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隨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在廟裡開葷是不是……」
「在誦經念佛的正經寺廟裡自然是不能不敬神明,這是映月寺里歪風邪氣,僧侶的目光邪肆貪婪,為了幾個銀錢就任由這佛門淨地變成害人性命的修羅場,有什麼戒律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