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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各懷鬼胎

2024-06-17 09:43:43 作者: 白衣不渡

  三房周氏正靠在貴妃榻上小憩,屋裡垂著三層珠簾,又放了兩個半人高的冰桶,一個丫鬟低眉順眼地打著扇子,另一個丫鬟戰戰兢兢地捏著腿腳。

  聽下人來報說蘇阮來了院裡,也沒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只是吩咐丫鬟好生引路。

  蘇柔坐在旁邊的繡墩上,嘴巴撅得老高地扎著手裡的繃子,那錦帕上描的本是近日最時興的花樣,卻硬是被她折騰得看不出半分原先的模樣。

  她已經被周元珊拘著做了近兩個時辰的女工,本就不多的耐性早就被消耗一空,聽說蘇阮來了,臉上忍不住泛出喜色,可是一見到周氏的冷臉又微微一愣:「娘,三姐進了院子了,一會就該到了,您怎麼一動不動……」

  周氏不悅地掀了掀眼皮:「你這剃頭擔子一頭熱地口口聲聲叫著三姐,人家心裡可沒把你當成好妹妹,看看她攛著你在廖宛如跟前乾的那些事!你父親尚且都要管那廖宛如叫聲教習姑姑,你怎麼就不知道收斂收斂,成日在人家跟前張牙舞爪!你還嫌你父親對你的數落不夠?對咱們這三房的冷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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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柔被這一通數落激得臉皮滾燙:「廖宛如處處針對我,我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就任由她踩在我腦袋上?」

  「不是你首先去招惹人家,那廖宛如吃飽了撐的非要跟你針尖對麥芒?」說起蘇柔被強壓著換了衣裳的事,周元珊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長房跟五房那幾個我就不說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可四房那丫頭也日日跟在阮姐兒身後,怎麼那些遭人白眼的事人家就一件沒做?全都讓你給做完了?」

  蘇柔被堵得煩悶不堪,扔下繃子氣哼哼道:「當初讓我多跟二房走動的是您,如今嫌我太順從的也是您,您交代的差事可真是難辦!」

  周元珊被這通反駁氣得橫鼻子豎眼睛,指著蘇柔破口大罵:「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不識好歹的蠢貨!讓你多走動又不是讓你把阮姐兒供成活菩薩!她指東你不敢往西,說南你不敢去北,那東南邊要是條死胡同,你不得撞個頭破血流?真是白長了一個腦瓜子!」

  蘇柔一臉不服,仰著脖子就要諷刺周元珊見了李氏一樣也是老鼠見了貓,只是門口光影一閃,蘇阮已經領著幾個丫鬟進了屋子。

  蘇柔只好悻悻地收了聲,可是目光落在那兩個大氣都不敢出的丫鬟身上時,原本陰沉的臉色越發難看:「還杵在這幹什麼?看不見屋裡來了貴客?連人都伺候不好的兩個東西!」

  那兩個丫鬟聞言身子重重一抖,如秋風落葉一般瑟瑟跪到了地上,嘴裡忙不迭地認著錯,手腳更是片刻不停地擦過地面,竟是爬著出了屋子。

  蘇阮見慣了她拿下人出氣的這些把戲,臉上神色絲毫不變,讓身後的丫鬟將紅木托盤放到了屋裡的小几上。

  托盤上疊著一件柳黃色裙衫,樣式雖瞧不真切,但面料卻是上好的織錦緞,衣襟繡著別致的蘭草,鎖邊的絲線里還捻了五彩斑斕的雀翎。

  蘇柔正是愛打扮的年紀,只是粗略瞧了一眼,就再也挪不開眼睛。

  周元珊同李氏一樣,是正兒八經的官家庶女,卻偏偏沒有李書憶那樣的好運氣。李府有三房妻妾,其中當屬李書憶的母親劉氏最得寵愛,而李書憶又是李齊膝下唯一的女兒,自然是集萬般寵愛於一身。而周氏則不同,周府的少爺只有兩個,庶女卻似過江之鯽,她的母親是個不起眼的侍妾,當家主母又是個手腕強硬的角色,若不是她拋了廉恥委身於蘇豫、從而成了他的外室又被抬成姨娘,這會子大概也像其他周家庶女一樣,跟著那些只會掉書袋、做學問的窮書生煎熬度日。周文培雖然只是個五品欽天監監政,但選女婿的時候卻格外看重才情,總說胸藏文墨懷若谷,腹有詩書氣自華,在他看來,喝墨水的人總不至於過的太差。

  讀書人成千上萬,可經過鄉試、會試、殿試幾輪篩選,能博個前程的人卻是少之又少,正是如此,周家庶女大都過得拮据清貧。

  周元珊算不上聰明,卻也不願意把自己的一生交到這個平日裡連話都說不上幾句的父親手裡。

  她用一種近乎丟光了周家臉的方式進了蘇府,也必然要承受周家近乎決絕的捨棄,更何況蘇豫第一次去周家時,連周文培最基本的三問九審都沒法應對,周文培對於周元珊的不滿自然也像遇了風的蒲公英一般,越散越大。

  這麼些年來,除了周元珊的母親偶爾會來蘇府走動之外,姻親兩家幾乎少有往來,更別說像李家一樣帶著蘇豫走上康莊大道。

  沒有娘家的支持,她的日子自然不像李氏般如魚得水,手頭也不如李氏般寬裕闊綽,而蘇府還有賀老夫人這麼條吸血的水蛭,她斷然是不會浪費銀子給蘇柔買那些價值斗金的綾羅綢緞。

  周元珊見著蘇柔那沒出息的模樣,心裡的火氣又大了幾分,嘴裡陰陽怪氣道:「三小姐這是何意?您上次送的那身衣裳可是讓廖宛如剮了個乾乾淨淨,不知道這身衣裙又是要穿去擾誰的清淨?」

  蘇阮三番五次拿蘇柔做筏子,周元珊就是再蠢也不至於看不出來,有些埋怨也是正常,正如李氏所說,惡話掛在嘴邊、心思寫在臉上的人最好應付,怕的就是那些平時一聲不吭,背地裡花樣百出之人,比如道行尚淺的四房,再比如功力深厚的五房,又比如高深莫測的長房。

  蘇玥是個有心眼的,雖然坑害蘇鸞的事她一件不落,但一到了利益取捨的緊要關頭,她就會轉著彎將事情往蘇柔這個草包身上撇。

  而四房趙姨娘平日裡活得循規蹈矩,於誰跟前都沒有一句多話,但城府卻比口舌毒辣的周元珊要深沉得多。

  二三四房目前確是連成一氣,可蘇鸞和五房一除,她們之間或許相安無事,又或許難免一戰,誰又能拍著胸脯保證眼前的盟友會是一世的朋友?

  蘇阮思來想去,整個蘇府之中,對二房而言,最沒有威脅的大概就是周元珊這一房了,一個衝動易怒的母親加一雙不成氣候的兒女。

  思及此,蘇阮的臉上又一如往常般升起了一抹嬌俏的笑容:「周姨娘說笑了,我今日來束蘭院可是誠心誠意給八妹妹送衣裳來著。我娘……李姨娘方才收到了宣平侯府的請柬,三日之後侯夫人江氏慶生,廣邀各府夫人小姐,李姨娘想著這次是大場面,說蘇家的小姐可不能被人搶了風頭,這才讓我往各院送些東西。我一心惦記著八妹妹,這不哪都沒去,就徑直來了束蘭院、給她留著這身百花飛蝶裙。」

  蘇阮的一番話說得周元珊身心舒坦,尤其是聽著蘇阮改口叫李氏姨娘時,臉上的笑意好似就要溢出來一般。

  蘇阮只當作沒有瞧見,轉頭又笑意盈盈地看著蘇柔。

  後者的眼光卻定格在了另一隻顏色別致的雕花托盤上,蘇柔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她纏了蘇豫許久也沒要到月華錦。

  蘇阮朝著蘇柔歉然一笑:「八妹妹,你是知道的,如今府上規矩嚴格,這件妝花裙也只有二姐配得上了。」

  蘇柔被配得上三個字刺得一痛,眼裡有難以掩飾的妒意,她咬牙切齒道:「二姐相中的東西,旁人自是配不上的。」

  蘇阮親熱地拉過蘇柔的手,又指著一個丫鬟手裡的匣子道:「這裡有些首飾,你挑兩樣喜歡的。」

  衣物尚且如此,首飾就更不用說了,那支最顯眼的繞珠赤金珍珠釵也定然是蘇鸞的囊中之物。

  蘇柔初見百花飛蝶裙時的興奮早已煙消雲散,漫不經心地取了一支式樣普通的金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蘇阮見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再多留,跟蘇柔客套了幾句之後就動身往四房的思懿院去了。

  蘇玥倒是比蘇柔嫻靜許多,借著屋外亭子的陰涼、神色專注地描著丹青,見蘇阮進了院子,便熱絡地迎了上去。

  蘇阮瞧著桌上那副畫了大半的山水圖,笑著打趣道:「七妹妹好造詣,再過兩年就該是名滿京城的才女了!」

  蘇玥臉上一紅,嬌滴滴地低下了頭:「三姐說笑了,玥兒的丹青哪裡及得上姐姐的一手小篆,琴藝就更是相距甚遠,這京城裡誰人不夸三姐好才情?」

  「都是自家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然不用爭個高低。」蘇阮笑著,隨後又嘆了口氣,「好在你比柔兒那隻潑猴懂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你交代了!」

  言語間,蘇阮又把宣平侯府的喜事說了一遍,歡歡喜喜地告訴了蘇玥彼此庶女也可同行,只是在接過丫鬟遞來的托盤時,露出幾分為難:「前陣子你不是說想要做身百花飛蝶裙麼?再配支金鑲珠石蝴蝶簪,樣式大方又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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